陳子墨

翻了一下日曆，下星期要過年了，真是一點過年的感覺都沒有，年味都去哪兒了？

我，87年的兔子，我們小時候過年年味可濃了。過年前一個月每家每戶開始備年貨，腌魚熏臘肉，趕集買各種年貨，包餃子做肉圓，煮雞煮鴨，廚房裡是濃濃的煙火氣息，還有一家人圍坐在竈台前的歡喜......這時候老媽要是熬上一大鍋豬油，我們時不時地偷點豬油渣吃，真是人間美味，再也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但現在這樣的年味卻成了一種奢望，越長大越覺得孤單，越長大越感受不到年味，那些年味好像隻在記憶裡。過年好像變得越來越稀松平常，仿佛跟平常并無兩樣，沒有期待，也沒有欣喜......

就算在農村裡，也鮮能見到可以烤紅薯的土竈，代替它的是幹淨的油煙機和燃氣竈，農村的廚房也造得跟城裡的并無兩樣。生活方式和習慣也跟城裡越來越近，過年吃飯，大家都安排到飯店裡，還有一些一到春節，就出門旅行。年貨什麼的自然是不用準備了。

記得我們小時候從正月初一開始就一家一家排好了吃飯的地兒。我們喜歡一大早出門走親戚，到了親戚家唠唠家常，嗑嗑瓜子，啃啃甘蔗……現在是到了飯點大家才趕去飯店，吃完飯就散了......

話說我們的小時候過年，才叫熱鬧，才是真正的過年。從我記事起，每次剛過完年，我們就盼望着下一年的春節快點到來。過年不僅有新衣服穿，還可以拿壓歲錢，還可以走親戚，還有很多小夥伴可以一起玩，還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平常家裡沒什麼吃的，但一到過年準讓你吃個夠！

我有一個弟弟，比我小5歲。爸媽工作忙，一般隻有到除夕才休息。這一天，他們會帶着我和弟弟去農貿市場備年貨，這一天是媽媽最大方的一天。我們想吃什麼就可以買什麼，而且一年中僅此一天，所以要抓住機會，一旦錯過就要等到下一年了。買水果都是一籮筐一籮筐地買，等過完年，還能再吃好一陣子。

買完吃的，媽媽帶着我們去小商品，給我們買新衣服。我們可以自己挑，從頭到腳買一套。但我媽隻給我們兩姐妹買，自己從來不買，也不給我爸買。有一次我問她：“媽媽，你怎麼不給你們自己買呢？”她跟我說媽媽有衣服，兩大箱子呢，這一輩子都夠穿了。當我長大了我才明白，女人的衣櫃裡永遠少一件衣服，媽媽隻是舍不得。

上午置辦好年貨、新衣服。下午開始大掃除，家裡裡裡外外都要打掃一遍，媽媽負責把一些不要的東西整理出來，把碗筷鍋碗瓢盆統統清洗一遍；爸爸負責撣塵，我和弟弟負責擦玻璃窗，掃地，拖地，一樓到三樓，還有前前後後的院子，着實要費一番功夫。

收拾的空隙，我會去燙一個劉海，我媽會去卷個波浪卷。那時候沒有離子燙，媽媽做卷發，理發師就把她的頭發一小撮一小撮卷起來，用小夾子夾上幾個小時。媽媽就頂着一頭布滿小夾子的頭發回家繼續收拾，時間差不多了，再回店裡把夾子取掉。那時候我覺得波浪卷真好看，媽媽真好看。

那時候我的發質還很好，頭發烏黑油亮，我爸說因為我性格倔強，頭發也比較硬。所以我隻要吹一個劉海，理發師會把我的平劉海吹成畫報上明星的劉海，往上翻，再在上面灑上亮晶晶的彩紙，最後用摩絲固定。這樣的發型大概可以維持一個星期，隻要我睡覺的時候不把頭直接悶到被子裡，那麼每天早上起來，隻要稍微梳理一下即可。從八歲大概到上初中前，每年過年我都會花3.5元做這樣一個發型。有一年，因為自己睡覺不注意，把頭埋進了被子裡，第二天起來整個劉海耷拉下來，一照鏡子我就哭了，不為别的，心疼我那3.5元，那是我攢了很久的零花錢。

過年買回來的新衣服，我們會放在床頭壓一個晚上。有時候整晚會興奮地睡不着，不停地看時間，看天亮了沒？看看差不多天亮了，我們就迫不及待地穿上新衣服，去給奶奶拜個年，奶奶會給我們紅包，還會給我們各種好吃的；去外面溜一圈，見見鄰居小夥伴們穿得都是什麼？遛完回來，我媽會給我們準備紅豆年糕，寓意來年頭頭（餘姚話紅豆的諧音）順利，節節高（高是“年糕”）。而這個紅豆年糕是接下來一星期的早飯，因為我媽會用那種很大的“粥盆”，在灰缸裡炖上很大的一缸，這要有土竈才可以，現在很多人都吃不到了。

過年的時候，我爸會給我們買上一捆蘭花，我們想怎麼放什麼時候放都可以。我和弟弟一般都要等到城裡的表哥堂姐回來了，我們一起去三樓的陽台上放，我們一起看迎春晚會，一起放煙花。農村裡放煙花的人特别多，鞭炮聲響徹天際，星星和煙花一起閃爍的天空特别美麗，那時候奢望過自己永遠不要長大......

那些兒時的年味，記憶裡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那些回不去的時光因為美好而變得彌足珍貴，看看現在，想想過去，兩者的反差越大，失落感越大。感覺一年又一年，徒增了年齡，徒增了煩惱，最美的時光不經意間卻從指縫中溜走……

真想坐着時光機，重返我們的小時候……真想回到小時候，回到童年，童年是我們再也回不去的時光；童年是記憶深處最美的花蕊；童年是捧在手心含在嘴裡怕化的巧克力糖；童年是一首最美的歌謠......我們的童年裡有兒時的味道，有最美的記憶，有那永遠也忘不了的一抹厚重的年味......

為什麼我們的年味會變得越來越淡，歸根結底的原因是什麼？我以為是大家的生活方式改變了，其實有一些山區裡的年味還是很濃的。生活條件變得越好，年味就會越淡。以前隻有過年才能吃上好吃的，可以穿新衣服，現在是随時都能吃上好吃的，想穿新衣服也不用等到過年，其實每一天都可以像過年，所以大家對過年的這份期待就小了，過不過年都一樣。

十多年前，就聽說上海人都不在家裡過年，他們喜歡出門旅行過年。覺得不可思議，但是現在我們也漸漸向他們靠攏，過年吃飯已經變得沒有意思了，旅行似乎更好玩。近幾年，我們這邊有好多人都選擇春節出遊：有的約上親朋好友自駕遊；或者提前在網上訂好機票、别墅，到異國他鄉感受異國風情過一個别樣的中國年......

另外一個網絡變得很普及，即使大家圍坐在一起，很多也各自玩着手機、IPAD等電子産品，很少能一起坐下來，面對面的聊上幾個小時。人與人之間的聯絡盡管變得越來越方便，心卻越來越遠。大家都變得很獨立，很多人都喜歡獨處，不喜歡熱鬧。每個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诠釋着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

所以隻要我們的經濟越發達，年味就會越來越淡，誰都無法阻擋。就算我們想方設法想找回這些年味，也隻是變了味的年味。不如就随他去吧，适應時代的變化，尋找新的年味。

陳子墨：曾做過外貿、會計、半路出家的媒體人。左手文字，右手工作，有生之年想把遇到的人見過的事統統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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