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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課第一講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1-16 00:08:19

寫作課第一講(周四寫作課)1

紀錄片《國家公園》解說詞中寫道:“……我們就好像進入了一個似曾相識的世界。我們跨越了界限,忽然間,我們不再是自然界的主人,而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在這種感覺下,我們好像回到了家。無論我們來自何處,好像這裡才是我們的出生地。”

這樣的說話方式,容易在現代人心裡引發共鳴。我們在水泥建築裡生活了太久,我們忘記了自己是自然的一部分,我們花了大力氣去改造自然,我們身邊的自然幾乎成了人造景觀,我們在自然界裡好像是主人,卻失去了與它的相互呼應。

在散文集《林中水滴》裡,我讀到俄國作家普裡什文一個很好的觀念。他寫道:“人的身上有大自然的全部因素。隻要人願意,便可以與身外存在的一切互相呼應。”

這種呼應,簡單來說,就是把自然中的萬事萬物看成有情感有思維,與我們在生命的層次上溝通。比如一根柳枝躺在車轍裡,不隻一天忍受車輪的重壓卻還活着,它長出白絮讓風吹走,帶它的種子去播種。像普裡什文那樣的作家看到了,可能會有一些感動,好像它是有情感和思維的,不肯屈服于厄運的打擊。

看起來,隻要作家們願意,就容易感受到萬事萬物的思維和情感。

但是普裡什文又說,寫出不熟悉的大自然中你的心靈,或者寫出你心靈中不熟悉的大自然,“這是很不容易的。一個人難得找到心靈同大自然的一緻,再将它轉到藝術中去。”

閱讀他的《林中水滴》,我覺得他表現出來的精彩之處,仍然是一般的托物言志、寫景寓情、情景交融,隻有個别段落寫得深入,寫出了代入感。

代入感的文字,比如這樣一段,“看面前這塊岩石上,無數的縫隙像淚壺一樣滲着水,形成大顆大顆的水滴,仿佛這岩石永遠在哭泣。我分明知道,這不是人,而是石頭,石頭是沒有感情的,然而我是這樣一個人,我有一腔熱血,隻要親眼見到石頭像人一樣哭泣,我也不能不同情。我又躺在岩石上,我自己的心在跳動,卻覺得岩石在心跳……”

如果我說普裡什文的這塊岩石寫活了,是說它有了生命,讓讀者可以感受到的生命。

那麼,現在我們可以說出怎樣把萬事萬物寫活了的第一個層次,按照普裡什文的觀念就是,作家與身外存在的一切互相呼應并不難,難的是找到心靈同大自然的一緻,再用深入、可感的文字,轉到你的散文裡。

再往上走,第二個層次是什麼?

我們要尋找一位描述萬事萬物更為出色的作家,看看他/她的作品是怎樣表現的,或者看看他/她的寫作方法和觀念,從中找出能啟發我們的東西。

理由是明顯的,你看得出來。詩歌、散文、小說、戲劇的各種寫作課,對我們有益的部分,恰好不是學者費盡心血編寫的教材中的理論,而是其中用得恰當的範例。換句話說,你想寫作,傑出的作家作品才是最好的老師。

如果知道深入閱讀的方法,如果有悟性地讀過幾千部(篇)作品,哪怕隻有少部分是優秀的,你也會學到足夠的寫作方法了,不用聽任何寫作老師的指導。

比如,我們要閱讀的是約翰·缪爾《夏日走過山間》。

“我今天遇到一種新的針葉樹——北美翠柏,這種柏樹身形高大,帶着暖意的黃綠色葉子和北美香柏一樣呈扁羽狀,樹幹呈黃棕色。樹幹上沒有枝丫,當陽光灑在樹幹上時,看上去就像閃閃發光的立柱,氣勢非凡……暴風雨來臨時,如果能躲在這樣一棵高貴、舒适又迷人的老樹下,一定很幸福。它們的寬闊枝條就像一頂帳篷;用它的枯枝燃起篝火,清淡的香氣随着火焰飄散;此外,它們還會在頭頂高唱狂風的樂章。”

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前面說的普裡什文,因為大學裡讀的是農藝學,畢業後當的是農藝師,然後才成為作家,所以他比其他作家更願意到自然界裡走一走,更願意描述他看到的自然。

但是,在用文字探索自然方面,缪爾更為專業,甚至具有各門學科的頂級配置——地質學家、植物學家、博物學家、探險家、作家這些身份,讓他對自然界萬事萬物的認識與感受程度,實實在在與衆不同。也許還可以給他加上一個身份:自然事物的鑒賞家。

從上面說的這些角度,缪爾看到了這世界上還有比人類更偉大的事物,看到了生命的盛會、精神的盛會、自然界裡萬事萬物的盛會。

就像他寫的那樣:“我們現在身處山脈之中,山脈也在我們心中,熱情已被點燃。它充滿了我的每個毛孔和細胞,讓我的每根神經都在顫抖。我們的軀體似乎變得透明被自然的美占據。沒有老幼之别,沒有疾病、健康之分,我們都會不朽。”這段話很簡潔,容易記住,是從上面說的紀錄片解說詞裡摘出來的,原文在《夏日走過山間》裡更長一些。

面容憔悴的長須登山者缪爾,鞋底上總是紮滿了草叢的尖刺的缪爾,不是那種偶爾去自然中尋找靈感的作家。他覺得寫作好像冰川的一生是趟永恒的苦旅,而在科學探索和文學寫作中發現另外的事物,就是他的命運。

這樣看來,怎樣把萬事萬物寫活了的第二個層次,是像缪爾那樣,融入進去,真正讀懂它們,對所寫的事物有專業或近于專業的理解,并為它們專注、虔誠、超脫、狂喜。

還有更高的層次嗎?

當然有。

我們再來看一篇作品,黑塞的《樹木》。

“……當它被鋸倒後,赤裸裸的緻命傷口曝曬于陽光之下,從那墓碑般的殘幹的橫切面上,人們可以讀到它完整的曆史。在年輪和各種畸形上,忠實地記錄了所有的争鬥,所有的苦痛,所有的疾病,所有的幸福與繁榮,瘦削的年頭,茂盛的歲月,經受過的打擊,挺過去的風暴。樹木是聖物。誰能同它們交談,誰能傾聽它們的語言,誰就獲悉真理。”

他的作品,一方面具有高度的創意和深刻的洞見,一方面象征崇高的人道理想和高尚的風格,這是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理由。這也體現在他對萬事萬物,包括對一棵樹的描述,也加入了自己生命裡程中的感受,比如,他不得不離開家,一站一站地流浪,總是回不去故鄉。

“……你害怕,因為你走的路引你離開了母親和家鄉。但是,每一步、每一日,都引你重新向母親走去。家鄉不是在這裡或者那裡。家鄉在你心中,或者說,無處是家鄉。當我傾聽在晚風中沙沙作響的樹木時,對流浪的眷念撕着我的心。你如果靜靜地、久久地傾聽,對流浪的眷念也會顯示出它的核心和含義,它不是從表面上看去那樣,是一種要逃離痛苦的願望。它是對家鄉的思念,對母親、對新的生活的譬喻的思念。它領你回家。每條道路都是回家的路,每一步都是誕生,每一步都是死亡,每一個安息之地,其實就是母親。”

黑塞總是把自我敞開,然後和外界融為一體。這離不開他受到的東方文化的影響,比如像老子莊子那樣,把自身與自然合而為一。就像在夢裡,是自己化身為一棵樹,還是一棵樹化身為自己?黑塞一生都可能是一個愛做夢的、沒長大的孩子。他在很多問題上有着敏感和可怕的洞察力,但在描述的時候充滿了浪漫情懷。

怎樣把萬事萬物寫活了的第三個層次,是像黑塞那樣,把自我完全敞開,和外界融為一體,與自然合而為一,于是形成一種高尚的風格。于是,你描述自然的萬事萬物,就是在描述自己。

特邀編輯:董學仁

責任編輯:龔蓉梅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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