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盛開,以糖漬花,釀花為茶,要把香甜都融進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才算不負秋天的這番盛情。
這些香花除了與糖蜜熱烈擁抱,還将翻山越嶺,一路向南,抵達閩江下遊的福州,趕赴一次美麗的“約會”。在那裡,采制于春天的茶,正靜靜等待它的“戀人”。經過整整一個夏天的漫長等待,隻為頃刻間的盡情相擁。
花茶團圓,美的成全
每年八月十五,月圓人團圓,張陳勇卻要在茶廠裡度過中秋。他在耐心等待丹桂“仙子”的大駕光臨。
福州往北320公裡的浦城縣,福建最北端的小城,桂花競相開放,花香滿城。
花開月圓之夜,餘定君也同樣不能與家人團聚。坐擁2000多畝桂花示範基地的他,年年此時,就又多了一重身份——“護花使者”。
花離開母體後,失水過程旋即開始。為了盡可能留住它的鮮活,餘定君用最快的速度把花裝袋放入冷藏車,一路飛馳。4個小時後,這些花将出現在張陳勇的竹匾裡,同明前采制的小種紅茶“團圓”。
明前茶,中秋桂,跨越山水,穿越季節,相逢團圓。它們珠聯璧合,需要成全,也需要被成全。像極了愛情。
桂花,又名木樨、岩桂。丹桂,是其中花色最深的一類。它原産于我國西南,現各地廣泛種植。
“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對浦城人來說,僅僅賞花聞香是遠遠不夠的。他們還把花做成“木樨茶”。
這種不帶一片茶葉的“茶”,糅合了蜜糖的甜和丹桂的色、香,以及浦城人對幸福的最樸素定義。
飲一盅木樨茶,清清吉吉。桂花茶,是開心茶、待客茶、團圓茶、吉祥茶,也是制作各種糕點、美食的“靈魂調料”。
茶有靈“樨”,惺惺相惜
花茶,是中國人一項浪漫的發明,其曆史至少可追溯到宋代,蔡襄(公元1012—1067年)《茶錄》中所說的“龍腦和膏”“雜珍果香草”便是它的雛形。
到了南宋,花茶從制法到工具,都已基本完備,特别是花香拌合的制法,可視為現代花茶窨制技術之源:
木樨、茉莉、玫瑰、薔薇、蘭蕙、橘花、栀子、木香、梅花皆可作茶。諸花開時,摘其半含半放香氣全者,量其茶葉多少,摘花為拌。花多則太香,花少則欠香,而不盡美,三停茶葉一停花始稱。如木樨花,須去其枝蒂及塵垢蟲蟻,用瓷罐,一層花一層茶投間至滿,紙箬紮固入鍋,隔罐湯煮,取出待冷,用紙封裹,置火上焙幹收用。諸花仿此。
——宋·趙希鹄《調夑類編》
這段話被錢椿年一字不落地“轉載”到《茶譜》中。實際上,在明代,可用作窨茶的香花名單還要更長。朱權(公元1378—1448年)認為,“百花有香者皆可”。
較之茉莉,桂花也許顯得有些低調。但,作為秋花的主角,它那帶甜的幽香,足以讓茶脫胎換骨。
茶有靈“樨”,惺惺相惜。
在安溪,桂花與烏龍,花香茶醇,碰撞出鼻間味蕾最美妙的音符。在杭州,桂花與龍井,蘸滿了江南秋日最濃郁的詩情畫意。
桂花與小種紅茶的相遇,花香茶甜,将香甜進行到底。
在張陳勇的茶用香花“群芳譜”裡,浦城朱砂丹桂與家鄉的屏南小種紅茶是最登對的CP。
屏南縣,地處鹫峰山脈中段,全縣平均海拔在800米以上。山高霧深,土肥水美,是孕育好茶的天然佳境。
這座位于閩東北的茶鄉,不僅盛産小種紅茶,曾經還是福州茉莉花茶産區的一塊重要拼圖。1970年前,屏南一直都隸屬福州,系福州十邑之一。鄉音相連,風俗相通,至今旅居海外的屏南籍華僑在介紹自己時仍會說“我來自福州屏南”,對福州有着強烈的認同感。至少在文化上,屏南仍是福州的一部分。
桂花與屏南小種的遇見,決不是一場意外。
張陳勇
一吐一吸,花魂入骨
在張陳勇看來,正山小種特殊風味的形成機理,與花茶如出一轍。
“松煙香,桂圓湯”,是在萎凋和幹燥時由松柴賦予的。柴燃吐煙,茶葉吸納,吐納交互的過程,不正是“花吐香,茶吸香”的翻版麼?
茶海尋路,千茶嘗遍。張陳勇步入窨花紅茶的芳香世界,是從茉莉紅茶開始的。
用來窨茶的浦城朱砂桂,采摘時間和采摘方法,張陳勇都有一套近乎苛刻的标準。
朱砂桂開放的前後5~6天,皆可窨茶。不過,多年來,張陳勇堅持隻用中秋那天采的花。桂月中秋,“年華”最好,“氣力”最足。
在與桂花拌和前,紅茶還要先經一番“洗禮”。“施洗者”竟是茉莉!
這是張陳勇鑽研花茶多年琢磨出來的門道。發酵是塑造紅茶風味的核心工序。在發酵過程中,生性活潑的酶,将鮮葉中的葉綠素、兒茶素、多酚類物質等内含物解構重組,形成新物質,色、香、味全都改變。制作屏南小種,系用當地群體種,也就是“菜茶”。發酵後,會産生類似紅薯的甜香,這也是一種“風土味”。
“就像人洗澡,以茉莉的鮮靈之香‘洗’去屏南小種的薯香,來更好地迎娶他的丹桂‘新娘’。”張陳勇這個“月老”當得可真稱職!
多年來,張陳勇遍覽古籍,鑽研花茶,琢磨“花道”
窨花、通花、續窨、起花、烘焙、轉窨、提花……繁複瑣細,環環相扣,每一步都是人與時間的激烈博弈。一着不慎,滿盤皆輸。所有的努力,隻為花香茶味的完美交融。
一夜的忙碌,花容漸退,“氣力”也将耗盡,鮮妍不再。萎蔫的花瓣,從水篩的孔隙裡簌簌落下,又是一場花雨!
花魂入骨,香隽味永。花與茶,聚散離合,成全了杯盞間的暗香流動。
一花一茶,也是一陰一陽
來源:茶道傳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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