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與我并不相識的八旬老人,卻總喜歡喊我“乖乖”。
在石阡縣甘溪鄉,人們對最親的小輩稱“乖”。沒想到,我這個脫貧攻堅幹部也享受到了這樣的“待遇”。
八旬老人是我在石阡縣甘溪鄉鋪溪村的幫扶對象,名叫陶芳銀,出生于1936年5月。陶大娘行動不便,其兒五十多歲因殘至今未婚,母子倆住在山上的破木屋裡,家徒四壁,相依為命。
陶大娘是一位有故事的人。
我初次到她家走訪時,不見好臉色,還差點被她用掃帚攆出家門。當時我一開口動員她家搬遷,她拿起掃帚就把我往外趕,并噼裡啪啦叨唠開了:“我母子倆哪也不去,就是死在這山上也不用你們管,我要守着我男人死在這屋裡,反正你們也沒有管我的死活”,她邊說着邊看向堂屋的神龛。我順着看過去,隻見神龛上懸立着一張遺像,神龛周邊全是灰,唯遺像被擦得幹幹淨淨,想來那就是她的男人了。陶大娘雖有些不近人情,但她對已故多年的男人還保持着這份愛,令我肅然起敬。
後來我了解到,之前鄉裡和村裡幹部多次上門動員她家搬遷或去養老院,并不時送去民政救助糧接濟她母女倆,可她基本上都沒個好臉色。通過多次走訪交心,我終于找到了症結,她不想離開那是因為她男人就死在這破木屋裡,她迷信地認為搬離後男人的“魂”找不到她,她以後死了也找不到她的男人了。所以,隻要有幹部一談搬遷,她準會不給好臉色,甚至還要趕人家走。
于是,我不再談搬遷的事,經常陪她拉家常,聽她擺她們的愛情故事。每每擺起她和她男人的開心事時,她那神情猶如十八歲的姑娘,臉上蕩漾出滿滿的幸福……由此,我徹底放棄了繼續動員她搬遷的念頭,極力為她家争取到了一筆危改資金。可問題來了,危改資金要建房驗收合格後才會撥款,她家既無啟動資金也無勞力改造。我一連找了幾個人來核算,人家都不願意幫忙建,說不但賺不到錢還要倒貼,這可如何是好?我找到村裡一個建房的人,登門拜訪好幾次,磨破嘴皮人家才勉強答應幫忙修建。建房期間,陶大娘看見鄉黨委書記楊茂輝、攻堅隊長吳光輝、村支書馮運啟都去督導進度,就連連誇贊我是個好幹部。
建好陶大娘的新房子後,我第一時間把她男人的遺像拿出來擦拭幹淨并擺在了新房子的神龛上,也許因為我這個小小的動作感動了她,她當時喜極而泣,一邊擦拭着淚眼,一邊撫摸着遺像上的男人說:“老頭子,你看見了嗎?站在你面前的這個人,是個大好人啦!給我們修建了這個新家。他是我們的乖,你在天有靈,要保佑他……”
這之後,我每次去她家,她都是叫:“乖,你來了!”
我隔三差五總要買點禮物去看看她。2019年5月,陶大娘的兒子要進城住院治病,我受托照顧她。就這樣,我風裡來雨裡去,堅持騎行了近一個月的山路,每天為陶大娘送去熱騰騰的飯菜和一些生活物資。有好幾次,我看見她是邊吃飯邊流淚。她告訴我,這是她這一輩子吃得最好最香的飯菜了,我比她的親兒子還親呢!
陶大娘依舊一次次“乖、乖”地叫着,我也一次次應着。她的幾位女鄰居時常善意地告訴我,叫我不要生氣,說這“乖”在她們這裡就是“兒子”和“很好的人”的意思,她們從未聽見她這樣叫過别人,她這是把我當成了很好的人,比她的親兒子還親的意思。聽到這種說法,我開心地笑了。
今年10月的一天,84歲的陶大娘安詳地走完了她的一生。噩耗傳來,我熱淚盈眶。
如今,我每次去她們寨子走訪,再也沒有人喊我“乖、乖”了,心裡總感覺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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