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出版人賀鵬飛潛心完成的近百幅關于薩拉烏蘇和披毛犀的系列作品,作為新書《秘境·薩拉烏蘇》的插畫,甫一面世,反響熱烈。近日,這些畫作在其同名個展亮相,受到廣泛關注,震動畫壇。
著名作家梁曉聲在展覽現場緻辭說,“我今天是沒有想到的,因為我隻是在幾年前知道他喜歡上了畫畫。每一個人在日常生活中,尤其在中年以後,都會有各自的突然産生的一種愛好,不過我認為那隻是一種愛好而已,而且覺得這愛好可能過一段時間就會轉移。後來才知道他愈愛愈深,欲罷不能,而且也沒有想要罷手的念頭。我個人覺得這也不是随便哪一個人一下子就成為愛好了,然後就能夠畫到這種程度,那一定是本身确實具有藝術上的一種天賦,在一個特定的時期突然爆發了。我覺得鵬飛是成功的、有傳奇色彩的,同時也是一個幸運的人,他的天賦之門打開了。”
薩拉烏蘇地質遺址位于内蒙古鄂爾多斯烏審旗無定河鎮薩拉烏蘇村,是起始自舊石器時代的古人類遺址。值得一提的是,薩拉烏蘇附近的鄂托克旗野外地質遺迹群,在其7700公頃的區域内廣泛分布着恐龍足迹化石和古脊椎動物化石等,其分布面積之廣,種類之多,數量之大,十分罕見,在世界享有盛名。薩拉烏蘇的代表性動物披毛犀,以及中生代的恐龍,在生物學和考古學界不斷被研究、挖掘,持續激發着人類的好奇心。
賀鵬飛的家鄉在鄂爾多斯高原上的達拉特旗,距離薩拉烏蘇四百多公裡。然而邂逅薩拉烏蘇,是在他經曆過頗具傳奇色彩的人生,出走半生歸來之後的一次偶然遇見。這次邂逅,一下子點燃了他的激情,充滿渴望而不知疲倦地畫下了一些“地球生命起源的密碼”,他坦言,“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我要用想象力把它畫出來“。
莫明其妙的沖動,畫出來再說
近年來,賀鵬飛畫了很多神秘的、穿越的原始主義繪畫作品,吸引不少藝術家的關注。因為對薩拉烏蘇的癡迷,他一氣呵成,創作了一批大氣磅礴的畫作。同時,作為出版人,他以薩拉烏蘇為題材,請作者創作了一部奇幻小說——《秘境· 薩拉烏蘇》,這部小說講述了月支族最後的族人正與邪、善與惡較量的奇幻冒險故事。賀鵬飛将這些畫作作為插畫加入書中,為讀者展示了薩拉烏蘇綿亘萬年、傳唱不息的文化與曆史。畫家申維認為,賀鵬飛的繪畫沒有常人視角、世俗視角,完全出自主觀,是一串夢的組合,營造出天馬行空般的夢幻家園,“他像是隐藏在我們中間的瑪雅人,計算着他自己的曆法。”
在賀鵬飛看來,薩拉烏蘇就是中國的伊甸園。兩年前,有一次回老家内蒙古,哥哥賀雄飛向他推薦了薩拉烏蘇,“說實話當時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家鄉還有這樣一個古人類遺址,我開車就去了。”到那一看,原始、開闊的大峽谷下面有一條河流,蜿蜒曲折,看不到盡頭,草地上有一片羊群,還有零零散散的原著居民。一直往深處走,可以用指尖觸摸到沿途裸露的土層上密密麻麻一層一層的地質層,還能看見已經破敗的久遠的窯洞,非常原生态。
經過了解他才知道,考古學家和地質學家在那裡考察發現了一顆人類的牙齒,揭示了距今7萬至13萬年前的“河套人”存在的奧秘。站在這片曆盡滄桑的土地之上,看着天地間延續了萬年的薩拉烏蘇河,水鳥飛起飛落,旁邊就是伸手可觸的那些遠古遺迹。賀鵬飛的靈魂受到了強烈的觸動,“我就老想,那時候的人和動物生活在這麼水草豐美的地方,該有多麼欣欣向榮呀!還有,我很好奇,在粗犷的内蒙古,在廣袤的沙漠腹地,怎麼會有這麼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
從那回來之後,他就開始進入一種亢奮的狀态,不停地畫。有時候家裡人勸他歇會兒,他說“不能停,我腦子裡的東西一定要畫出來”。有時候,他睡覺時也會突然驚醒,爬起來就畫。他笑言自己那段時間就像穿越到了那個原始年代似的。那批畫他全部用的是超大的2.55x1.55米的畫布,他覺得小的東西沒有辦法表達他内心洶湧澎湃的情感。
直到現在,賀鵬飛自己也說不清怎麼突然對畫畫上瘾的,要知道以前他連畫筆都沒摸過。但那個下午的内心激蕩,他記得特别清楚:2016年8月的一天,他去宋莊時轉到一家畫材店門口,控制不住地想進去買東西。他買了一些顔料和小畫框,回家對太太陳紹敏說是給女兒買的,因為八九歲的女兒當時報了一個班正在學畫畫,陳紹敏也沒在意。有一天陳紹敏看見賀鵬飛自己在衛生間裡支着畫架要畫畫,旁邊放了一幅小畫,大學學園林設計的陳紹敏對繪畫有所知曉,她覺得那幅小畫色彩布局很有創意,“我以為他要臨摹這幅小畫,就問他,‘這是誰的畫呀?還挺有創意的’。他說這是我畫的呀,我沒跟誰學呀。當時我就很驚訝,他竟然還能畫畫。我們倆結婚快20年了,絕沒想到44歲的他還藏着這一手。”
自從那一天買回來畫材,賀鵬飛就開始沉迷于畫畫,一發不可收。起初他用各種顔色的點把畫布鋪滿,組成各種圖案。一段時間後,有個朋友知道他在畫畫,就說不妨拿出來展展。于是他選了幾十幅作品去參加宋莊的一個小展。第一次參展,沒想到有不少人對着他的畫評點,賀鵬飛大受鼓勵,他心想,“我得找老師學學”。
一天他去申維的畫室喝茶,申維看他對地上、牆上堆着的油畫出神,便對他說:“畫畫想怎麼畫就怎麼畫,就是表達出你内心想要表達的。”賀鵬飛問:“你說我要參加繪畫培訓班嗎?”申維堅決反對說:“千萬不能上。藝術家是天生的,一受訓練,這輩子就畫不好了。”賀鵬飛心裡将信将疑,不過他打定主意:不管怎樣,先把心裡那些莫明其妙的沖動畫出來再說。
起早貪黑,一點兒時間都不想浪費
從小到大不管幹什麼,賀鵬飛都特别能吃苦,他畫畫也非常勤奮。有一次創作一幅巨幅油畫時,他連着畫了将近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差點病倒。有一段時間他幾乎每天淩晨三四點就起來畫畫,陳紹敏很擔心他的身體,但也攔不住。賀鵬飛慢慢進入書畫圈子後,先後結識了很多的良師益友,焦墨山水大家韓紹先先生是賀鵬飛的第一位老師,韓老師很欣賞他的才華,出去寫生時經常跟他說,“鵬飛你可以從傳統技法裡吸取一些東西運用在你的作品當中,但是你不要學成跟我們一樣的。你就保留你原有的風格。”
後來,賀鵬飛又拜入著名漫畫家蔡志忠門下,成為嶺南畫派第四代傳人。老師一開始會給他留作業,比如一個手型,要他練習一萬次,畫一萬次能畫到什麼程度?賀鵬飛形容“就是閉上眼睛都能畫出來”,蔡老師告訴他,要想把線條畫得流暢、活靈活現,就是要多練,熟能生巧。賀鵬飛每年都要去蔡志忠老師的工作室住上十天半個月,“我住樓上,每天上午十點以前不能下樓打攪老師的工作。實際上在那兒老師真正教畫的時間并不多,更多的是一起喝茶、聊天,讓我得以聆聽一位智慧的長者講述做人的道理和人生的思考。”蔡老師說過一句話,賀鵬飛至今記憶猶新,“他說方法比努力更重要。隻有努力是不夠的,你首先要找到方法,再去努力。具體到畫畫,他說不能是我怎麼畫你怎麼畫,那樣你永遠是蔡志忠的學生。在我的基礎上,你一定要成就自己的風格。”
賀鵬飛非常好學,而“悟性強”幾乎是所有老師對賀鵬飛的評價。他自己也很清楚,畫畫并非是心血來潮:“我不想模仿任何人,我要畫出來自己的想法。”更讓他感念的是,所有老師都鼓勵他保留自己的風格。
在《墨趣·抽象與具象之碰撞》的展覽現場,賀鵬飛與韓紹先、蔡志忠、張志民、薛雲祥、梁曉聲等一衆師友合作的繪畫作品,令不少觀衆感到驚豔。此次他邀請了20位畫家在他的潑墨上作畫,“我的潑墨是鋪墊,請其他畫家在上面自由發揮,二次創作,他們的創作才是畫龍點睛,我就是綠葉。”他直言這種全新的嘗試收到的反響出乎意料的好,展覽現場還有很多人問“墨趣”系列的畫作賣不賣。這讓賀鵬飛很高興,“我一直認為藝術離老百姓的日子比較遠,當一件藝術品能被真正的觀者認可、欣賞,甚至願意購買收藏,真的開心。”他坦言潑墨看似簡單,實則不易,每一張潑墨作品都不能複制。他花了大量的時間,用無數次的嘗試來觀察和揣摩水、墨、紙三者如何融合,如何變化,又應該如何控制它們以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我一定要摸透這個墨到底在宣紙上怎麼走,再怎麼把它暈染、設定成一個點或者面。”他說,因為首先水墨本身就是天時地利人和産生的東西,比如早上和中午出來的潑墨就是不一樣的。“甚至筆、墨、紙都是一樣的,在兩個桌子上同時做一樣的東西,也出不來一樣的效果。更不用說不同人在上面産生的不同創作靈感。”他計劃未來要合作100個書畫家約500幅作品,用于捐助或者進行一些公益性展覽。
沒有“幹不成”的概念,天生喜歡經久不衰的美
在賀鵬飛看來,畫畫讓他有了新的生活方式,他為此感到興奮和愉悅。他平時早上4點多鐘起床,畫到6點,去打太極。鍛煉完就去上班。下午如果沒有特别的事情就畫畫,一直畫到晚上睡覺之前。“我想到哪畫到哪。就像人生是規劃不出來的,我畫畫就是邊走邊看邊畫。”他說,總覺得腦子裡像有一個相機似的,“這個階段我要這樣的風格,那個階段我想畫那種風格。有了想法之後我才會落筆。”
在身邊大多數人的印象裡,賀鵬飛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在陳紹敏看來,“他上學少,可能他腦袋裡的條條框框就少。一件事情能做還是不能做,通常大家初步判斷一下覺得這事情很難就會放棄,但什麼事他都沒有幹不成的概念,而且他想做的事他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完成。”
1998年賀鵬飛開始在北京甜水園圖書市場做圖書批發,兩三年間就做成了市場裡的佼佼者。生意正紅火的時候,他卻想搞出版。當時身邊的人都反對,陳紹敏勸他:“我們就把批發圖書這一件事情做好,術業有專攻,你又沒文化,做出版肯定不行。”可他偏偏不信,一個人開始四處奔忙,找出版社的編輯看稿子,又去學設計封面、學印刷,找排版、跑發行,核算成本……沒人支持,他一個人折騰了兩年。2002年,他終于做出了幾部書,火爆一時。回首往事,陳紹敏打心裡服氣,“難得他能在事業昌順的時候有危機意識,并且真正落實在行動上。他是那種哪怕什麼條件都不具備,隻要有想法就會開始行動的人。”
賀鵬飛從不諱言自己小學二年級就退學了,他從小怕學習,坐在教室裡,眼望着窗外,想着他的馬群,哪裡坐得住。那時候他一個人放牧六匹馬,馬犯了錯,他也舍不得打。
賀鵬飛始終覺得萬物皆有靈性。家裡人覺得他小時候盡問些奇怪的問題:月亮為什麼不從天下掉下來?星星是從草原升到天上的?他還對放馬的小夥伴們說,大地就是花地毯,草場上的草可以長成奇怪的符号,升到天上去……直到現在,他都對自然界特别敏感,經常會捕捉一些他覺得很神奇、别人都不留意的小美好。比如他能待在沙漠裡看風吹過的沙子,一看看半天,因為他覺得風吹出的那層層紋理特别美。他天生喜歡美的事物,小到一粒石頭,大到浩瀚宇宙。平時生活中,不管是穿着還是家具,他都很喜歡厚重、古樸、經久不衰的傳統美。
不想回報,先把事做到極緻
在陳紹敏眼裡,賀鵬飛很有陽剛之氣,不服輸,不軟弱,認真。賀鵬飛15歲剛到北京在大學食堂當臨時工,因為沒文化,又不會說普通話,剛開始在夥食科備受排擠。有一天半夜,平時欺負他的那個同事突然肚子痛,躺在上鋪呻吟,宿舍裡也沒有人管。一看這情況,賀鵬飛爬起來一把背起生病的同事把他送到醫院。這件事以後,他們倆成了好朋友。
他在大學食堂剛開始管菜窖。幾十噸冬儲大白菜,他每隔十天要翻一遍像小山一樣的菜垛,曬、吹、碼,他做得很認真,從沒出現過腐爛的菜幫互相傳染、爛掉很多菜的情況。
他也不怕吃苦,就是要學到東西。當時學校有一個專門接待客人的小餐廳,他想去那兒學廚藝、當廚師。可是一個農村來的小孩,哪輪得到他?他就每天在大食堂下班後,去小餐廳幫師傅們打掃衛生、收拾廚房。後來慢慢開始幫着準備食材,切肉絲、練刀工,都是分文不取。負責小餐廳的經理看他勤快、上進,就把他招進了小食堂。
還有一次,他在海南經營餐飲業期間,發現路邊有個豬腳店,看着破破爛爛的小飯館,可生意卻特别火。他就想學這道菜,于是去了那裡當服務員,打雜、刷碗,什麼都幹。一個多星期,他知道了這個菜怎麼做,一分工錢沒拿,走了。
經曆人生的困境,賀鵬飛也樂觀面對。25歲那年,他做生意被人騙,又生了一場大病,胸椎結核的膿腫壓迫脊髓神經,導緻胸部以下癱瘓。在朋友的幫助下,他被送進北京一家醫院,開胸手術做了四個多小時,非常成功。 但是手術的後遺症就是羅鍋,出院後他給自己一個明确的信念:我不能羅鍋。于是手術恢複期間他就躺木闆,隻鋪一層床單,剛動過手術的後背非常疼,但他很能扛痛,生生躺了一年木闆,身體恢複到基本正常,連醫生都說是奇迹。
熟悉賀鵬飛的朋友都知道他是個能折騰的人,“不知道他哪兒來那麼大的精力,永遠有無窮的動力,好像不會枯竭”。
他還是個開心果,即便是在人生低谷,也成天逗别人開心。他打工的時候特别會替老闆着想,老闆也認可他,以至于最後都成為多年的老友。
而談起做人做事,賀鵬飛說得非常簡單、接地氣:“做什麼事不要先追求回報,首先把事做好。不能說人家給你十塊錢,你就幹十塊錢的活。給十塊錢我要幹到一千塊、一萬塊,把事情給他幹到極緻。”
文/本報記者 李喆 供圖/賀鵬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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