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東升好幾次,幾乎每一次他都在跟不同的難題做鬥争:挑戰傳統規則,設計更大膽的産品,适應新的互聯網傳播工具……
在紫砂行業做品牌是一件棘手的事兒。大家都習慣了,一個匠人與一把壺的綁定關系,買壺,多少都是在認人。這當然沒有錯。
但為什麼紫砂界就不能出一個MUJI?讓一把具備好設計和實用性的紫砂壺,真正為人們的日常生活服務。
在鋒利的現實面前,願望的生長注定不易。
采訪 | 憶夢
撰文 | 憶夢
圖片 | 器象 提供
東升創業做“器象”的過程像在爬坡,而今年,正是他翻越過第一座山丘的時候。
東升的大蕭條時期是2017年。沒錢,沒資源,沒運營想法。産品是做出來了,就連東升自己也沒有預估到,他陷入了一種僵局。做一個紫砂品牌所面對的難度遠比他所設想的高。作為一個手工藝行業,一是紫砂壺的品質、價值标準難以統一,紫砂壺的價值嚴重依賴于制作者的身份,二是外界對紫砂壺的認知仍舊以微商所宣傳的形象為主導,導緻東升不論是在業内還是在市場上,都難以找到自己的話語權。
兩年後,東升的狀态明顯好了起來,作為設計者,東升開始承認自己開始對當下的流行事物感興趣,比如自己掌鏡拍攝短視頻。
器象從去年第四季度開始為産品配上了一支闡述創作故事的短視頻,從中也表現出器象對産品的想法:營造能夠跨越古典空間,與現代生活兼容的紫砂壺。
“做品牌,意味着
你是有原則,有要求,有标準的”
東升的願望很簡單,做一個具備普世價值的紫砂品牌,設計要為人的日常生活使用而服務。
△ 和經銷商簽約「器象」。
東升大學學的是化工專業,臨近畢業時,沒有選擇像應屆生一樣找工作。2004年正是紫砂行業的繁榮期,東升的起步并不難。他買了一個域名建了一個網站,通過QQ聯絡到了一位紫砂壺工藝美術師,通過網站售賣茶壺,當時的利潤十分可觀,一把茶壺可以賣到八百多。
畢業後,他索性來到了紫砂壺的集散地宜興丁山,入行業做生意。在東升在行業内累積資本的時候,他也開始參與到他紫砂壺的設計中來。但這一行為卻無意中觸碰到了一個行業内的矛盾問題:制作和設計,一旦有了分工,利益将如何分配?
東升顯然不是受益者。當一把紫砂壺進入流通體系之後,消費者區分紫砂壺的方式主要看落款、印章,它代表了制作者的江湖地位,也隐喻着無形的價格區間。東升雖然參與了紫砂壺的設計,但制作者是由他人完成的,因而隻能在作品上落制作者的印章,一來二去,制作者的壺水漲船高,反倒限制了東升對這一批作品的經營銷售上。
東升覺得做品牌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器象”現代紫砂品牌成立于2015年,當時沒有人相信紫砂壺也可以做成品牌。“商業精神是什麼?(我要)給他們意想不到的事情”。
東升的思路是,器象的紫砂壺,是面對大衆開發的實用器皿。将一把茶壺去掉附加值,回歸到紫砂壺的本質,即泥料、工藝、設計感三者的平衡。一款真正具備設計美感的茶壺,能被大衆所擁有和使用,這是“器象”所能實現的社會價值所在。
如何實現?東升就自己來制定遊戲規則。
在丁山當地,活躍着十幾萬做壺匠人。制作紫砂壺的人和設計紫砂壺的人身份是重合的,因此,一把壺的品質與價值,往往由做壺人的身份而決定。當做壺人從一個助理工藝師到考出工藝美術大師之後,作品價值則直接翻上多倍,這條“光明之路”,成為每一個入行新人的晉升路線。隻要人與壺的價值綁定在一起,壺就無法脫離手工業、家庭作坊的模式。
“做品牌,意味着你是有原則,有要求,有标準的”。
器象的運作模式則打破了“一人”與“一壺”的綁定關系。“器象”這一品牌是緊緊圍繞着設計師角色的,東升負責産品的開發設計,簽約陶手負責産品的制作,另外也有負責監制的角色,來把握品牌的産品品質。由器象開發的紫砂壺作品,落款不突出制作者、設計者的姓名,一律以品牌章露出。
“我們傳統的東西
是有勁兒的”
運營模式的創新,并不意味着對傳統紫砂壺的否定。
東升在入行的時候就在積累對于傳統的理解。紫砂壺作為一種泡茶器,所涉及到的就是結構和線條,回到設計的本質上去,這一口号與德國包豪斯學派的出現有相似之處。
他從合理性審視了紫砂壺的造型,壺鈕的高度決定了在提拿的舒适度,壺嘴的尺寸決定了出水的流暢程度,壺把必須好拿。他反對過多裝飾,“你得首先看它泡茶好不好用,你不能臆想一種不合常理的(設計),這把壺好不好用,你的出水就是你的起點。”
這是理性的部分,而作為一種傳統茶器,紫砂壺事實上代表着一種江南文人精神,在東升看來,這也是創作者内在人格的體現。一把足夠好的壺,需要有“肩”,有“肚”,有“腳”,它的姿态是挺拔,它的線條是收斂的,他也會注重表現一把壺的張力,比如把壺鈕适度做得小一點,表現出一種戲劇感,“我們傳統的東西,是有勁兒的東西”。
産品與現實生活的契合度,也是東升考量的一個因素。比方說曆史上的那些老字号,當産品平行于時代,甚至領先于時代時,品牌就充滿生機活力,當産品落後于時代時,即便留下一個“老字号”的金字招牌,同時也暴露了産品已經退出大衆生活的事實。東升将器象的紫砂壺放置于現代生活場景來比較,削弱紫砂壺在現代場景中的沖突性。
▲“器象”上海店,紫砂器與生活環境毫不沖突。
這批紫砂壺做出來後,東升發現自己無意中參與了一場博弈。除了開頭提到的行業封閉問題,更難以打開的是市場認知基礎。這指向一個問題:器象的經銷商能不能堅持住?對于經銷商來說,如果賣一把由工藝美術大師制作的紫砂壺利潤空間遠遠高于賣十把器象的紫砂壺,經銷商就沒有理由支持器象的品牌理念。
他感受了無力。
問題不在産品。在當地人眼裡,器象這個品牌做的紫砂壺确實少見,一時間,仿制器象紫砂壺的茶壺在當地流傳的到處都是。東升心裡并不生氣,反倒看到了一絲希望。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改變則來自在東家APP上的銷售反饋。東家APP是一個匠人手作電商平台,聚集了一群對生活有趣味、對傳統有親近感的用戶。東升發現,直接面向消費者,才能找到與“器象”氣味相投的人。
“器象”在東家APP上的店鋪上架了這一批産品之後,有人就找過來詢問,問是不是純手工,有無證書等常規問題。
東升不願意解釋過多,他希望用戶能夠理解器象在做一件什麼樣的事兒,但東升的夥伴林群給出了另一種積極的思考,“我們要把我們的理念傳播出去,如果我們自己都不去回答,你怎麼讓人家相信你”。
有趣的是,用戶的接受度往往也會超出東升的預期,東升偶爾也會反問用戶,對于一把壺的衡量标準是否就在于制作者的身份、證書,聊着聊着,對方冒出一句,“其實我也沒有很在乎這個”,東升就笑了,“後來聊着聊着也就買了。”
“我們不是要築起高牆,
而是要搭建溝通的橋梁”
這個僵局到底是什麼時候緩解的,東升本人也未能清楚,但是他幸運地發現,從去年開始,他還是做對了幾件事。
過去“器象”的産品視覺方面由專門的影像團隊負責拍攝,但對方對于呈現,往往出于構圖美感考慮,而不是聚焦于紫砂壺這一器皿本身。
▲東升開始自己摸索産品的視覺語言。
東升開始自己動手為産品拍照,他不斷尋找着一把壺的影像表達形式,這是溝通器象用戶的基礎語言。他開始嘗試做一些短視頻。在“器象”上傳的視頻中,用戶可以看到這把紫砂壺的誕生過程,從煉泥、拍打、燒制到使用,全長在3分鐘以内。“(隻有)我能看到壺的哪個角度是美的”,他從用戶的角度出發,開始思考如何突出紫砂壺的使用場景,被使用着的紫砂壺,往往最能激發用戶的購買欲望。
▲東升開始記錄一把壺的誕生過程。
要放棄與自己較勁是一件很難的事兒。東升逐漸發現自己的某些固執是正确的,對于産品的沉澱高于對營銷的投入,對于客群的維護高于短期利潤,用戶有時候會站在他的角度,為他的作品提供自己的想法,在這個過程中,東升逐漸變得平和起來。
▲“恒”,褚超刻,以殘破感的陽刻手法,彰顯原始野性趣味
同時,他嘗試做了幾款更大膽的紫砂壺,“恒”是去年十一月份推出的周年紀念産品,在東家APP上的衆籌受到了超出預期的效果。除了光器以外,還推出了和刻繪藝人褚超合作的刻繪限量版。
▲百歲圖-瓢
“子冶石瓢”則聯合了紫砂獨立設計師龍文,紫砂刻繪藝人高路推出的一款産品,壺身上的刻繪靈感來自于清代的金石拓片。結合了古代錢币、瓦當、古磚、硯台等元素,東升覺得這些拓片雖然看着橫七豎八,颠來倒去,卻很像過去留下的“碎片”。
在紫砂這一行業,作品仍舊以仿古器為主的情況下,這一系列具有設計感的紫砂壺,給了行業和市場一次沖擊,刷新了人們對紫砂壺的認知。他說不清是産品的創意為他打開了新局面,還是短視頻的表現拉近了用戶與“器象”的距離,也許兩者都有之,用“老佛爺”卡爾拉格斐的一句話來概括就是,“當你工作的時候,想法自然會出現”。
時間比想象地要慢很多,東升說,“有時候我在想五年後我能做成什麼樣,其實要十年”。
“我相信美的東西是可以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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