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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高考作文題紅樓夢

教育 更新时间:2024-07-23 01:17:25

作者:詹丹

2022年全國高考語文甲卷寫作題,一公布,就引起不少人關注和議論。

因為繼2017年高中新課标頒布,這是全國多個省市的高中推行教育部統編教科書遭遇高考的第一年。語文必修教材下冊收入《紅樓夢》整本書閱讀,讓許多教師、學生為高考是否會考《紅樓夢》而糾結。此次甲卷寫作題選入《紅樓夢》第十七回中一段文字,作為考生寫作的依據。試卷的材料是這樣的:

《紅樓夢》寫到“大觀園試才題對額”時有一個情節,為元妃(賈元春)省親修建的大觀園竣工後,衆人給園中橋上亭子的匾額題名。有人主張從歐陽修《醉翁亭記》“有亭翼然”一句中,取“翼然”二字;賈政認為“此亭壓水而成”,題名“還須偏于水”,主張從“瀉出于兩峰之間”中拈出一個“瀉”字,有人即附和題為“瀉玉”;賈寶玉則覺得用“沁芳”更為新雅,賈政點頭默許。“沁芳”二字,點出了花木映水的佳境,不落俗套;也契合元妃省親之事,蘊藉含蓄,思慮周全。

以上材料中,衆人給匾額題名,或直接移用,或借鑒化用,或根據情境獨創,産生了不同的藝術效果。這個現象也能在更廣泛的領域給人以啟示,引發深入思考。請你結合自己的學習和生活經驗,寫一篇文章。

對此命題,算不算是考《紅樓夢》了?

我的回答是,寫作材料雖從《紅樓夢》中選出,但從具體要求看,跟考《紅樓夢》的閱讀,沒太大關系。

2022高考作文題紅樓夢(與考紅樓夢閱讀沒太大關系)1

對于考不考《紅樓夢》問題,其實要先澄清考閱讀還是考寫作的問題。雖然有教師把寫作的要求,視為閱讀測試最高層次的創造運用,但落實到某一材料,還是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就上述試卷的寫作題來說,确實還不能算是在考《紅樓夢》的閱讀,特别是已經進入教材的《紅樓夢》整本書的閱讀。

從材料看,話題本身具有相對獨立性,試卷概述出的原文材料已經交代得比較清楚,足夠考生利用。命題者暗示出更廣泛的領域,并要求考生結合自身的學習和生活經驗談,其實重心已經從《紅樓夢》轉移出來,抽象出來,不同的題名方式産生的不同藝術效果,這才是考生寫作時需要關注的,《紅樓夢》僅僅是展開思路的一個起點或者說引子。

當然,不去深究命題者提供的有關《紅樓夢》材料,而更多從命題要求着眼,其實也有實際的操作便利。即便我們通常要求對材料有整體的把握,但細細推敲命題者概述的《紅樓夢》内容以及随後的提示,整合兩者,是有可能給人帶來困惑的。因為,淘汰題名“翼然”“瀉玉”而取用“沁芳”,至少在小說中已經明确,這是一個藝術優劣的問題,但命題者希望得到更廣泛的啟示,把其間的褒貶作了弱化處理,以“直接移用”“借鑒化用”“根據情境獨創”來說明“産生了不同的效果”,這就帶來兩個問題。

第一,三種題名都是根據情境而來,命題者隻在“獨創”這一點前加以“根據情境”修飾,并與前兩種并列,這就帶來誤導,似乎前兩種題名是架空瞎說一氣的。這當然不對。這裡的關鍵是,情境本身的複雜性,其對題名多重制約的考慮是否周全,才讓題名有了高下之分。

第二,原文三種題名的藝術優劣之分,在命題者“不同的藝術效果”措辭中,似乎變成了一個藝術的差異性、多元性問題。這就導緻前後叙述的邏輯無法自洽。所以,從實際操作看,不去深究其中的可能斷裂,把關注的重心放在命題者的要求方面,以“根據情境”作為展開自身經驗的思考場域,不失為一種應對考場操作的明智。所以,我在接受采訪時說,學生事先有沒有讀過《紅樓夢》,或者從《紅樓夢》整本書進高中統編教科書的閱讀要求看,學生是否熟悉《紅樓夢》,對于此篇文章的寫作構思的直接影響并不大。事先讀過的,最多對材料不陌生,多少獲得了心理安慰。當然也不排除讀得不仔細,這樣的段落偏偏跳過沒有讀,反而給自己寫作帶來了後悔和懊惱。也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我覺得2022年的高考,等于沒考進入教材的《紅樓夢》整本書閱讀。當然,最真切的感受,應該讓考生自己來回答,而這樣的命題是否合理,隻有經過大量閱卷的教師才最有發言權。

這裡想進一步探讨的是,如果不考寫作而是考閱讀理解,特别是考《紅樓夢》整本書閱讀理解,這裡的思考空間有多大?

先看試卷的材料,命題者提供的第二段提示就是一種理解,這種理解有多大合理性,正可以結合進來作為案例分析。

比如,從題名一般原則來說,為何園林景觀需要有題名?情境對于題名究竟有怎樣的制約性?藝術的優劣是否也可算不同的藝術效果?賈政認可寶玉的題名,是否就是一種定論?還有,人物的立場是否就代表着叙述者立場而得到概括?諸如此類,都是作為閱讀理解可以讨論的。再從具體題名來分析,為何“沁芳”得體而又亮眼,“翼然”立即被淘汰,“瀉玉”還讓賈政有些斟酌?其間的細微差别,究竟意味着什麼?此外,很重要的是,題名的過程,也寫出了人,寫出了賈政寶玉父子的另一面(還有周邊的清客等)。畢竟,賈寶玉曾給人以“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的印象,而此番給橋上亭子匾額題名,寶玉似乎展露出了他的歪才,他善寫應制體文字的另一面。難得的是,他因此獲得賈政贊許,也豐富了讀者對賈政、寶玉父子關系的理解。

如果從整本書閱讀的更大視野來分析,越出卷面材料的邊界,那麼,最為直接的,與寶玉題名“沁芳”得到賈政默許相呼應,在遊園接近尾聲時,又寫了一段父子對話:

(賈政)“此閘何名?”寶玉道:“此乃沁芳泉之正源,就名‘沁芳閘’。”賈政道:“胡說!偏不用‘沁芳’二字。”

那樣的口風大變,究竟是說明他在默許中不想太驕縱了寶玉,還是作者想表明他對待寶玉一貫的嚴峻與不近情理,前後聯系起來看,既讓人覺得賈政可笑,也覺得寶玉可憐的。

不過,深入一步看,展露寶玉的才情也好,表現賈政、寶玉的父子關系也好,或者給《紅樓夢》主要人物活動營造一個大觀園的基本環境也好,都有其小說相應的功能和價值。但更令我關注的是,在這一章回中有兩段似乎并不怎麼和諧但卻自身關聯的段落,顯示出深遠的意義來。

一處是對稻香村(又稱“浣葛山莊”)的描寫,遭到了寶玉的嚴厲批評。其實寫到這一處所就讓人有些意外,因為賈政等帶着寶玉去遊走題名時,小說主要寫他們去了湘湘館、蘅蕪苑、怡紅院、大觀樓和稻香村五處。前三處涉及到以後入住大觀園最重要的三位人物黛玉、寶钗和寶玉,而大觀園是元妃省親的場所,交代大觀樓正殿,也合理。但為何要寫稻香村?這院落後來入住的是李纨,似乎不能與探春的重要性相比。但又寫了,這是為什麼?在我看來,恰恰是這處所跟李纨相連,才有可能暗示了作者的一種寫作意圖。因為賈寶玉對這場所的批評,是從違背自然入手的,他對于賈政贊賞這場所,加以反駁說:

“此處置一田莊,分明見得人力穿鑿扭捏而成。遠無鄰村,近不負郭,背山山無脈,臨水水無源,高無隐寺之塔,下無通市之橋,峭然孤出,似非大觀。争似先處有自然之理,得自然之氣,雖種竹引泉,亦不傷于穿鑿。古人雲‘天然圖畫’四字,正畏非其地而強為其地,非其山而強為其山,雖百般精而終不相宜……”

一番話,把賈政氣得夠嗆。

由于在小說的整體寫作意圖中,大觀園的居所特點對入住人物的趣味、個性或者命運有所暗示,那麼,從情種寶玉的立場強調稻香村之違背自然,似乎也在暗示,李纨年輕守寡恪守禮儀的生活也許并不自然。盡管李纨自認外号稻香老農,而抽得的花簽,是“竹籬茅舍自甘心”,折射了她的一種人生态度,但這種态度,卻未必是寶玉也可能是作者所認同的。如果賈寶玉借着批評稻香村環境來批評了恪守禮儀人物的虛假,那種違背自然的“假”,那麼,在第五回賈寶玉神遊太虛幻境中,判詞中有關李纨提示的“空”和曲詞中明示的“虛名”,似乎提供了對詩禮之家的禮儀規範重新思考的可能。(盡管作者沒有全盤否定,寶玉自己也有遵守禮儀規範的舉動而得到誇獎。也許,作者更想思考的是禮儀與真情的平衡問題。)而之後,有一段不經意的描寫,也讓我們得以重新審視。當賈政感慨大觀園建築得過于奢華時,衆人卻又拿禮儀來說事,所謂:

衆人都道:“要如此方是。雖然貴妃崇節尚儉,天性惡繁悅樸,然今日之尊,禮儀如此,不為過也。”

違背人的自然本性,又帶來極大的物質浪費(也是造成賈府經濟困擾的重要原因),這二段描寫的插入,讓大觀園在剛剛呈現出美麗、風光、開闊的所謂理想世界的同時,又夾雜了不和諧的一面,這種不和諧的段落呈現得越輕描淡寫,越顯示了禮儀之家意識形态自欺欺人的遮蔽性。

從這個意義上說,從閱讀理解角度來考《紅樓夢》,即便這樣的選材哪怕是在引導考生探讨藝術效果的優劣問題,但這種讨論,如果缺少了前後聯系的整體視野,是很難指向作品的真正深刻之處的。而這種缺失,恰恰是倡導整本書閱讀的意義。當然,整本書的整體也是相對而言的,就像筆者這篇短文讨論的整體視野,也隻具有相對性。(詹丹)

來源: 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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