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個新朋友：拉美三國紀行 』

地球的半徑6371公裡，地球的周長40076公裡……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裡，外交部的工作人員肯定對這些數字有特别深刻的印象，因為他們需要一次又一次地飛越半個地球，到達世界另一面的中美加勒比地區，去執行使命，每飛一次，就得十幾個小時。

不過，這種出行肯定又是愉快的。

2017年6月，中國與巴拿馬宣布建交。

2018年5月，中國與多米尼加宣布建交。

2018年8月，中國與薩爾瓦多宣布建交。

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中華人民共和國在這處遙遠的地域，又增加了三個新的建交國。

盡管在北京的大街上便到處可以聽到“魔性洗腦神曲巴拿馬”的瘋狂節奏，但對于這三個新朋友，大多數國人并沒有直觀的印象——畢竟，他們的大門剛剛打開，裡面到底是怎樣一片風景，大家還沒有太多機會去細看。

不過，喜歡新鮮事兒的國人，對這三個新朋友，肯定充滿了好奇。

聽說巴拿馬的龍蝦比蘋果還便宜。

聽說多米尼加整個國家沒有得憂郁症的。

聽說薩爾瓦多的梨子是沾着辣椒面吃的。

是真的嗎？

2018年10月，作為我國第一個出訪中美加勒比地區新建交國的媒體訪問團，中國公共外交協會與環球網共同組織代表團飛往拉美，從民間角度促進我國與當地各國，特别是各新建交國之間的友好關系，這也成為了解我國這三個新朋友的極好機會。

筆者有幸廁身其間，也跟着外交官們的腳步走了一圈。距離産生美，十幾天的時間，雖是走馬觀花，依然能夠深深地感受到各國獨特的魅力，便将這些見聞書錄于此，以饷各位讀者吧。

001 運河上的國家——巴拿馬印象

在巴拿馬城老城區的紀念品街，走到盡頭會看到一座恢弘的紀念碑，矗立在一個半圓形的廣場上，頂上是一隻大公雞，而周圍立了一圈銅像。老薩一個個看來，隻覺得他們個個長得像拿破侖，卻沒一個認識，介紹的文字既不是英文，也不是巴拿馬當地習慣使用的西班牙文。廣場的開口迎面對着一個死胡同一樣空空蕩蕩的海灣，令人莫名其妙。

向賣刨冰的當地大爺打聽，才知道這是法國人試圖修巴拿馬運河時最初選錯了路線，修到一半發現幹不下去才轉到今天的運河，前方的所謂海灣，便是留下的那條“斷頭河”。周圍的紀念碑和雕像，都是為了紀念這次失敗而設立的，紀念文字自然是法文。

連修砸鍋了都要紀念一下，可見運河在巴拿馬的重要性。去了一趟巴拿馬，最深刻的感受便是它的運河，便以此開始，來講述對這個國家的印象吧。

“龍蝦隻是一個特殊現象，這玩意兒太多了。” 接待我們的巴拿馬朋友在聽我問當地龍蝦價格的時候說，“這裡吃飯不太便宜，喝水也是要交錢的，隻有巴拿馬之夜是免費的。”

巴拿馬之夜，是當地著名的舞蹈彙演，屬于令人銷魂的巴拿馬城夜生活的一部分，雖然盛名遠揚，但觀看卻是免費的，還可以和藝術家們合影。

的确，巴拿馬的東西稱不上便宜，可口可樂都比北京貴上一倍呢。但是，總的價格并不能算離譜，比如海鮮便很便宜，牡蛎是白菜價，龍蝦是牡蛎價，看在這個份兒上，可口可樂貴一點，也就貴一點吧，而且吃飯的地方可以選在“屋頂酒吧”，憑欄眺望，巴拿馬運河的風景，太平洋的漲落，就在咫尺之間。

從某種意義來說，巴拿馬是一個依托運河的服務型國家。這個國家人口403萬，面積7.55萬平方公裡，隻有半個尼泊爾大，但有了一條巴拿馬運河就完全不一樣了。

建于科隆地峽的巴拿馬運河，開通于1914年，成功連接大西洋和太平洋，使船舶比走麥哲倫海峽可以節約一萬五千英裡的航程，與蘇伊士運河并稱世界兩大航運樞紐。

巴拿馬運河加上它附屬的科隆自由貿易區，給巴拿馬帶來了最重要的收入來源——不僅是每條船過運河要交過路費，還有它帶來的消費人群。依靠運河帶來的這些“紅利”，巴拿馬人隻要工作，最低月收入便可以達到600美元以上，在中美洲地區，算是比較富裕了，他們自己也認為本國屬于消費比較高的地區。

“你看到那些大廈了嗎？有錢人住的地方。”為了說明消費高的問題，當地朋友指着市中心黃金地段的樓房說道，“那裡的房子最貴的可以賣到3000美元一平米！”

看到我們露出驚訝的表情，這位老兄略帶炫耀地又補充了一句：“最好的别墅豪宅，能賣到4000美元一平米的！”

4000美元一平米？真的被這豪宅吓到了，好在巴拿馬人的“高消費”還是有個譜的。

這是我們飛到巴拿馬當晚時和當地朋友的對話。大多數巴拿馬人都是這樣活潑開朗，熱情健談，尤其是對新來的朋友完全沒有距離感。除了拉美人天生的個性以外，新的朋友可以帶來新的收入，也是巴拿馬人十分好客的原因之一。對巴拿馬人來說，賣給遊客礦泉水比收玉米重要。因此，他們很會營造消費的氛圍，屋頂酒吧如此，走在老城的街頭，賣刨冰的大爺也是如此。

不過，巴拿馬人的性格，賺錢是為了過日子而不是發财，所以倒是還沒有把客人抓來當肥羊宰的毛病。

“除了巴拿馬運河……”

在到達的第二天，我們前去參觀巴拿馬運河，看到一個杯子賣到20美元，心裡冒出了這個念頭，上去拍照片，下來進商店，這裡和那些世界著名旅遊景點沒有什麼區别。

參觀巴拿馬運河是遊客們幾乎必選的一項活動，而這個地方給我這個中國人的感觸不僅僅是消費。當我站在巴拿馬運河的船閘上時，還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就這麼條河溝，我們高考竟然幾乎是每次都要考啊……”

說巴拿馬運河是條“河溝”多少屬于誇張，因為這條河即便在2016年拓寬前，最窄的地方也有91米，即便是博爾特那樣的猛人，也得跑八九秒才能橫渡的。但我站在巴拿馬運河的船閘上看去，心中就是這個感觸。

沒辦法，這裡本是運河最窄的地方，還要分為上行和下行兩條通道，每一條不過30多米寬，和虎跳峽差不多，當然讓人有這樣的感受了。

可是，千萬不要小瞧這條“河溝”，一條船經過這裡的價格，最高可以達到30多萬美元，2017年運河純收入将近30億美元，是巴拿馬政府最重要的稅收之一。可以說，運河上出點兒事，巴拿馬從總統到酒吧的店小二，都要肝顫一下。

“運河的收費是沒商量的，當年有個家夥通過運河從大西洋遊到太平洋，就穿一條遊泳褲衩，我們一樣收了他的過路費。”當我在巴拿馬運河參觀售票的地方問這河收費有無通融的時候，問賣票的胖姑娘笑嘻嘻地這樣回答了我。

應該是真的，根據牆上的說明記載，這個倒黴蛋是個美國人，1928年遊泳穿過巴拿馬運河，仍被收費36美分——據說，這是最低的一筆過路費了。

“那麼，這大風刮來的錢，幹嘛收得這麼高？”我問。

“誰說是大風刮來的錢？每條船過船閘，我們都要從水庫裡放幾萬噸水進船閘的，我們巴拿馬的水質和礦泉水一樣，你說，這個錢多嗎？”沒想到胖姑娘竟然回答得有理有據，一闆一眼。

事後我才想明白，這恐怕是因為有很多遊客問過這個問題，這個話題她很熟悉。

在巴拿馬，你聊什麼，最後幾乎都會落到運河頭上，而運河的影子也無處不在。巴拿馬運河是巴拿馬人的驕傲，也是他們最喜歡的談資。

沒法不驕傲，這條運河雖然一直在巴拿馬的領土上，但卻是經過和一個龐然大物博弈了幾十年，才拿回來的，這個龐然大物，就是美國。

“那是美軍在這裡留下的，不過，現在已經完全廢棄了。”在中建公司承建的巴拿馬國家會展中心工地上，一名當地員工指着一排二層小樓對我說。

這裡位于巴拿馬運河管理區的核心地區，小樓上都有半月形的窗子，雖然已被堵死了，但當年修建時顯然頗具匠心，樓下依稀還可以看到昔日花園的影子。隻是今天這一切早在風雨中剝蝕，面對龐大的會展中心工地，更顯得新舊分明，滄海桑田。

這裡原本是運河區美國駐軍的家屬宿舍，按照兩國條約，美國在1999年12月31日将運河區管理權轉交巴拿馬政府，駐紮在巴拿馬的美國管理人員依約撤退回國，這裡的美國兵當然也跟着走，從此這些房子便人去樓空。

離這些房子不遠，有一組造型簡樸的雕塑，一面巴拿馬國旗在那裡高高飄揚。巴拿馬人雖然愛國，但并無随處放置國旗的習慣，這組雕塑象征着巴拿馬人為奪回運河區進行的長期抗争，具有特殊的紀念意義，因而被一直保留在這裡。

圍繞着這條運河的所有權和管理權，巴拿馬和美國進行了長達七十多年的博弈，最終收回了它。這中間有流血事件，甚至還有美國總統派兵抓巴拿馬總統的事情，想想美國和巴拿馬的國力對比，這樣一條勝利當然值得紀念。

巴拿馬運河是一條戰略通道，美軍的兩洋調動很大程度上依靠于它，而美國管理巴拿馬運河期間，保守估計收益也在450億美元以上，美國人怎麼肯甘心放棄這塊大肥肉呢？

問之巴拿馬的朋友，對方沉默半晌沒有作答。後來我才明白，巴拿馬人對美國人的看法十分複雜，固然有對方占據運河幾十年的宿怨，但美國人在這裡的大量消費也使巴拿馬人很難對他們恨得起來。

最後他的回答是很有哲理的：“我想美國在失去巴拿馬和失去巴拿馬運河之間做了個正确選擇。”

也許，這是最有道理的答案吧。

說到巴拿馬運河，順便給大家幾個小貼士，這樣如果有朋友去巴拿馬，參觀運河的時候便不會錯過。

第一， 巴拿馬運河船閘有兩個，其中老船閘可以參觀。

這裡讓我覺得最驚奇的，是岸上可以看到一些酷似坦克的家夥開來開去。問過之後才知道，這原來是拉船隻過閘的拖車——過河的船隻常常重達數萬噸，在船閘裡全靠這些“甲殼蟲”，堪稱大力士。

第二， 巴拿馬運河船閘參觀區内有個博物館，館中收藏了許多惟妙惟肖的船模。其中有一條中遠公司的集裝箱船模首當其沖——這是2016年運河擴建後第一條通過的船隻，體現了中國和巴拿馬日益密切的關系。

其實，隻要仔細觀察，會發現一些其他國家的船模上，也裝着中國的集裝箱。中國與巴拿馬運河的關系，比想象的還要深入。

第三，運河周圍的景色優美，保持了甚佳的原始風貌，乘車穿越巴拿馬運河大橋，可以飽覽美景，更重要的是，巴拿馬運河是南北美洲的分界線，駛過橋中心線時左右眺望，左邊大西洋，右邊太平洋，前面南美洲，後面北美洲，這份經曆，天下皆無。

第四， 到巴拿馬運河參觀船閘，很多朋友是奔着看船過運河的景象而來的，但實際上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通過運河的船中油輪最多，而一條油輪平均通過巴拿馬運河的時間是20個小時以上，比牛快不了多少，你得保證自己有足夠的耐心。

至于這樣慢的原因，到船閘邊看看就會明白。通過巴拿馬船閘的油輪基本是按照運河的通行标準建造的，為了能多裝一些，這些船大多都是按照通行标準的上限建造。于是，它們過船閘的時候，你會發現船舷離岸邊常常隻有不到半米的距離，跟百米以上的船長對比，讓人覺得膽戰心驚。為了安全，船走得慢一點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确切地說，如果某船進入運河的時候，某位船員從船上跳下來，上岸吃喝玩樂再大肆采購一番回來，回來自家的船估計還沒出船閘呢。

既然如此，巴拿馬方面是不是可以在進運河的河口岸邊弄個班車當流動海關，随時接水手們進城消費，再在他們的船出運河之前送回來呢？那樣估計每年還能增加不少消費的。

當我把這個看法和一位巴拿馬的工作人員說過之後，她兩眼散瞳般盯着我看了半晌，慢慢恢複正常後一字一頓地說：“這麼簡單的事兒，我們咋一直沒想到呢？你們東方人的腦袋，就是不一樣啊。”

【完】

敬請期待『 三個新朋友：拉美三國紀行 』002 多米尼加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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