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大山深處的雜木林,每到秋季,當地農民無論多忙總會抽出時間上山尋找一種神秘真菌。
相信它的人認為,這種真菌吸收天地精華,取日月之靈氣。是盤古開天餘下的耗材,是女娲伏羲孽緣的結晶。不相信的人認為這隻是修路留下的瀝青,過期的開塞露瓶,史前外星人造訪地球時打的膠。
然而無論信或者不信,但凡親眼見過這種東西的人,無一不折服于它富有原罪的外形以及充滿激情的隐喻。
相傳古代蜀國年輕男性,每逢趕集就會揣一枚這玩意在兜裡。人群中要是鐘意上了誰,便澀澀将它朝着心上人的頭頂扔去。
如同一紙聘書,又像一份簡曆。
據《灌縣志》記載,每當電閃雷鳴,這種真菌都會與之共振,因此得名雷震子。
而在山珍土貨的世界,名字不止是代号,也是地位的彰顯,如同生于德國娶在法國挂在西班牙的英皇,信上的頭銜有時比正文更長。像這樣了不起的真菌,名字肯定不止一個。
所以它也叫地炭棍、雞茯苓、土雞蛋,以及烏靈參。其中烏靈參是它在禮盒及絲緞包裹中最常用的名稱。
當然私以為這些名字都不如金夜仁。“金”是對其經濟屬性的描述,“仁”道出它的理化本質,“夜”則描述了它從不見光的生長環境,如同真菌屆的吸血鬼,一旦被從陰影中剝離,他們的命運就被牢牢掌握在吸血鬼獵人或者龍鳴手上了。
廣東民間有句諺語叫:“不怕跌得兇,隻怕吊金鐘。”其中的吊金鐘,指的就是烏靈參。
事實上這個黑不溜秋長得像轉基因蝌蚪的真菌不止四川獨有,雲南廣西等我國許多南方地區都有存在。
出于食品安全問題,同時限于個人在生物科技領域的造詣,除了告訴你它擁有外焦内嫩,拉絲爽滑的口感,可以在筍子炒肉中替代蒜瓣,或上流漢堡裡夾的諾曼底松露,我不能在此自信并真誠的談論烏靈參的神奇藥理。
不過一般來說,任何東西貴都有貴的道理。烏靈參在藥材市場十分難尋,通常每斤價格數千乃至上萬,挖到它的人很少整顆出售,而是切片分銷,給自己留條後路以備不時之需。民歌《這裡的山露十八萬》中,用“這裡的山露十八萬…”形容烏靈參價格之昂貴。
由此得以見得烏靈參必然是有着它的不可替代性,以及讓人枯木逢春的神秘魔力。
而烏靈參之所以被認為是大補屆的主神,吃空氣長大的野生黃金,其原因則在于比考清北還苛刻的生長條件,及比秃子頭發更稀少的發育環境。
正牌烏靈參,隻生長在廢棄的白蟻洞穴裡。
不同于那些雨後朽木破門上随處可見的低賤真菌。二氧化碳是烏靈參主要營養來源,空氣中稀薄二氧化碳遠不夠它們塞牙縫。
因此自然界中,除了雄性動物陰囊外,幾乎隻有白蟻洞穴同時滿足陰冷潮濕透氣又密閉的屬性。
同時烏靈參的生長對海拔還有一定要求,最好圍繞1000米水平。
滿足這樣條件的白蟻穴,同時還要是廢棄的,在人類可觸達範圍内并不比包間DJ的小費多,所以烏靈參的金貴程度也就不比韋神的數學成績低。
烏靈參外露部分像蟲草,沒有藥用價值。下面的菌核才是它的本體。
這點有一些像腳氣。
然而它們在沒有無機物的環境裡孕育生命,在缺氧無光的空間創造奇迹。
它們是碳基衆生裡數一數二的奮鬥逼,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在凝固的空氣與死寂的黑暗中,悄聲無息完成屬于自己的壯舉直至又一次輪回,或使發現它們的幸運兒露出一副驚訝表情,轉而由衷感到羞愧。
畢竟這種注定要在墓穴般環境中度過一生又一生,一世又一世的小家夥尚能做到自強不息,油頭粉面。
而相比之下多少人住在豪宅,吃着精米面,卻未老先衰,蓬頭垢面,不堪入目且慘不忍睹。
他們忘記了自己也曾是陰冷潮濕環境裡其中一員的事實。
如今隻想通過不斷進食那些能夠喚醒回憶的鮮嫩肉體,欺騙自己依然還有當初的本事。
尼采說要體驗生命,你必須站在生命之上。
前段時間回四川老家看親戚,交談中大爸得知我正在撰寫一篇有關烏靈參的文章,便端出一壺濁酒,溫柔笑着說這能助我發現其中的真谛。
我将酒擺在面前隔着瓶體細細觀察,淡青帶點黃的色澤讓人感覺有點體虛内火,絮狀粘稠的質感讓人不由想起去年夏天那個網吧草的裝修師傅,塗抹在我浴室牆面上的劣質乳膠漆。
唯一帶來視覺享受的,是酒壇子裡上下漂浮的粒粒蝌蚪。它們有些如同在枝頭自由滑落小鳥,一些像池塘面上随風而動的蜉蝣。置身于一座重力不同外界的豪宅裡,像喝醉了的彗星,有氣無力的拖着尾巴歪歪扭扭翺翔在太空。
我端詳着這酒壇子。直到天空已被黑夜統治了很久依舊無法對其給出一個準确定義。
而在黎明到來之前,我突然蹿起身來,抱着壇子整個而一飲而盡。
怕什麼?反正不會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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