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在心中的桃花源
——王維娴
歲月悠然,倏忽而逝,厚重了記憶的基因,常常闖進眼前的,就是做“山民”(北面海邊人叫我們南山棒子)的生活,因為無法回溯,所以更像珍貴的經典電影,能一遍遍地回放,卻再也回複不了最初的情懷。
我生在農村,長在鄉下,村子裡的一草一木仿佛都是熟稔的鄉人,尤甚小草散發出的青嫩的新鮮味道,仿佛就像一縷“安心的味道”。直至多年遇到公園大分貝轟鳴的割草機,像給小草理發似的,然後碎發一地,滲出淡淡的草汁,發散的青草清冽鮮嫩的味道,我就像窒息的人吸到了氧氣,那種感覺是深深為之一振的豁然清朗。
小時候,我像是長在山上的一株行走的植物。家門前就是一座挺拔峻峭的山,他像一個布道的富翁,給了我很多好吃的,山瓣子、策林、小孩拳頭、老母雞肉等,這些鄉土的名字,卻填飽了一個孩童的饑腸辘辘的欲望。正當季時,沒事我就竄山,既不懼高,亦不嫌山勢陡峭。我像個猴子一樣靈敏,也能拽着藤蔓攀爬,就差像猴子一樣蕩來蕩去了。山腳下有一條清澈的小水塘,河裡魚蝦自由自在地遊來遊去。有時我閑着沒事就抓魚玩,既能鍛煉耐性,又能鍛煉敏銳性,還能鍛煉洞察力,像和魚兒鬥智鬥勇似的。大魚穩沉精敏,不好對付,小魚卻天真無邪,伸着個網過去,假裝是個不動的物體,然後小魚就好奇了,翩然而至,像來串門看看是不是新遷徙的住戶似的。有的小魚是帶着高倍警惕的,稍有“風吹草動”的異樣“嗖”就抽身而去。有的小魚貪玩搖着尾巴,像個要宣示主權的“地頭蛇”,隻是還沒來得及張嘴,一下子就成了網中的“新移民”了。
時不時還會有鴨子和小雞來這邊玩耍,小雞隻能在岸邊走來走去,啄食淤泥裡的蚯蚓和撿拾草叢裡的蟲籽類,它有時會歪頭側目盯着水裡的魚兒幹瞪眼。鴨子卻高興得不得了,嘎嘎地一路歡歌,像要在小雞面前炫耀似的,一頭紮進水裡,拔出腦袋時嘴裡指定是“釣”到魚了,傻傻的小魚在鴨子嘴邊做最後的掙紮,然後小鴨子豪爽的頭一仰,魚就滑到肚子裡去了。我可以當個不勞而獲的“遊民”,在鴨子身後撿鴨蛋,多少鴨子“情難自已”,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蛋下到了水裡,我在岸邊就看見了那枚随波逐流的鴨蛋,有時也會被樹棍枝條泥沙給遮住,但皆逃不過我賊尖的小眼。以至于許多年後,我總是做夢,山腳下的池塘裡有無數個數不清的鴨蛋,我撿呀撿呀總也撿不完......還有那大個頭的魚兒我一把一把地抓,最後總是桶太小,裝不下......
溯流而上,在前方二百米的山腰處,天然的兩座小山頭依依相望,正好中間隔出一條水道,水流噴薄,垂直而下,形成了不加雕琢的天然的小瀑布。巉岩峭壁的山勢像一個半包圍的半圓,正好圈出一個天然的袖珍的小泳池,這就是我們夏天的避暑山莊。小夥伴們盡情地耍歡,拼勁地撲騰着,像隻旱鴨子,飛濺的水花躍躍欲試,像要攀岩的勇士,孩童們的歡聲笑語将這一方小水塘打造成純天然的“37°海”。
讀小學的每年春天,都要去山上刨“老虎藻”(一種藥材鄉音稱呼,文友說學名翻白草,可我覺得不像,翻了《本草綱目》亦無果,他日追尋),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曰勤工儉學,年級不同學校收的斤數不同(一年級不收)。刨了支棱的一小簍子,我們就在山坡後背風處,開始點火烤螞蚱吃,也不記得誰帶的火了,或者聰明的誰燧石取火了。螞蚱太小,草堆太豐盈,把個細胳膊細腿的螞蚱烤得焦糊,輕輕一碰就“嘩啦”酥掉草末灰裡,前功盡棄。還沒來得及責怪,就聽西山上的大人,哇哇大喊,拿着家把什就朝我們這邊奔來。我們面面相觑,雖不知道所為何事,但是最明智的選擇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等到我們跑到安全地帶,回頭看才知道,原來大人以為我們這裡着火了,他們看見黑黢黢的一股子濃煙,趁着風勢盤旋上升,像一股子妖魔的化身,袅袅升空。我們卻沉醉渾然不知。多年後想來很慶幸,那麼大的風我們居然沒有惹出禍端來。
我家門西側,蛇曲盤旋着一棵葡萄樹,藤蔓纏繞,像一條大蛇的身上攀着一條條小蛇,大大的層層的葉片蓋出了一個遮陰棚,走在這樣的過道裡,涼風習習,夏天不熱,冬天(窩風)不冷。尤其是葡萄開始成熟的時候,我會像個老學究看學生一樣,瞅着它們,哪顆葡萄熟了我都趕緊摘到嘴裡,有時雖然上紫了,但還未經日頭“烘焙”,酸掉牙,孩童的牙齒可是“逢考必過”——倍棒的。等到熟季,母親就會剪好裝在簍子裡,讓我送給左鄰右舍,不過意的人家還會回個好吃的給我“中飽私囊”,是最開心的了。小院裡有一棵石榴樹,雖空間逼仄,但是它還是不忘記每年的使命,稀疏的枝幹上,鮮翠欲滴的綠葉映襯着明朗朗的花開,像一個喜秀的新媳婦,帶點橘紅的臉兒,總能度出幾個大個頭的石榴,熟透的時候像一個沉穩的憨憨的中年大叔,就知道咧開嘴笑。我猴急的總想在放黃的時候就摘下來嘗鮮,可是母親千叮咛萬囑咐,甚至還讓那“監守自盜”的二哥盯緊我,真是氣煞了。
小時候,樂享其中,卻又很不喜歡這樣的農村生活,蚊子蒼蠅滿天飛,蛇鼠鳥蟲四處有,好像裸露在天地間的土屋門戶洞開誰都可以來。所以很羨慕大城市規矩的樓房,為人獨有,而且所有的事情盡可以在這個屋子裡全部解決,也不用惦記下雨天晾的衣服,尤其上廁所的問題,農村的房子廁所大都在院子的西南角,小時候膽小怕黑,好像夜晚的黑色比城裡的濃郁,墨黑墨黑的物件擺設好像都可以肆意的張牙舞爪起來......
疫情來襲時的假期,因為哪裡也不能去,我們回到了老家。我站在院子裡,盡情地呼吸着流動的山野氣息,這是窩在樓房裡得不到的。我一直覺得農村人眼睛發亮,因為花草樹木看得多綠色養眼呀。再是覺得農村人說話嗓門大,那是鄉村空氣清新肺活量高啊。我在屬于我們家的這方四角的天地之間,妩媚的陽光曬得汗流浃背,好像蒸發掉了身體裡所有的濕氣,元氣神爽。我拉的兩桶水,倒入大鍋中,燒沸,熱乎乎的炕頭便可以熨帖經年疲憊的腰身。這些是做桑拿汗蒸給不了的,且做得好像濕氣并沒有走開或者隻是“休息一下,馬上回來”。中年了,很多的情感志趣發生了大逆轉,以前母親絮叨的老家我都一一否決,有什麼好的?可如今我在日漸遞增的年輪上,不可救贖地淪陷在追憶“似水流年”中,有點空閑總想着回老家一趟。盡管父母去世多年,盡管老房子已被雜草客居,可是看看衰落的老屋也好,頹唐的村落也好,蒼老的鄉人也好,仿佛都能慰藉一下一個遊子“鄉音無改鬓毛衰”的鄉愁。
縱使。山,卻蒼茫一片,雜草葳蕤喧賓奪主。山腳的水塘幹涸數年,不仔細看,可能根本看不出這裡曾遑遑地趟過喧鬧的溪流,沒有了水的潤澤山色盡失,像幹裂的皮膚失去了年輕躍動的光芒。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幽谷多俊秀,草木盡峥嵘”,山青水秀隻像是盤旋在夢裡的一幅山水畫。
然。宋朝劉過的《醉太平》詞:思君憶君,魂牽夢萦。用來說老家的山、水、院子,就像盤根于心中,歲月澆灌的記憶更加的茁壯豐盈,仿佛要長出青山綠水的秀麗姿顔。
作者小介:王維娴,從事教育培訓。曾任《時代雜志》通訊員,報紙特約評論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山東散文學會會員,煙台作家協會會員,煙台散文學會會員。作品散綴《聯合日報》《文彙報》《北京日報》《北京勞動午報》《齊魯晚報》《中國紀檢監察報》《山東工人報》《大理日報》《北京茶社會》《煙台日報》《分憂雜志》《湍河文學》《黃土黃種人》等散文評論随筆于報紙雜志。讀書與生活,像汽車的兩個輪子,方向一緻,向陽而生。
壹點号銜枚疾走王維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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