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六年,趙雷今天發新專輯了,專輯名為《署前街少年》。
網易雲從零點發售截止到目前,這張定價25元的數字專輯一共售出了64603張。
對比之下,萬能青年旅店新專輯整整銷售了70萬張。
不可否認的是,在大衆層面趙雷的受衆其實比萬青更廣。
這樣的銷售成績明顯在我的預期之下。
而無論是趙雷本人還是他的團隊,幾乎都沒有在宣傳新專輯上耗費精力。
趙雷僅在上個月20号發了條微博告知大家今天要發新專輯,配了一張烤串圖:
25塊錢10串兒。
工作室也隻是簡單發了兩條微博,一條甩鍊接,一條“歡迎收聽”,高冷得不行。
時隔六年才發一張專輯,結果宣傳佛系到不能再佛系,熱搜懶得買,粉絲也懶得經營,這樣的銷售成績自然不意外。
不做宣發也似乎是故意把大衆擋在了門外,發現了的細心聽衆們戴上耳機自己樂呵,足矣。
挺期待的,這張連宣發都懶得做的新專輯,聽感到底如何。
很多朋友問,25塊大洋一張的數字專輯到底值不值?
清晨,在上班路上聽完了這張作品,木吉他在耳機裡響了一路,感歎到:
趙雷還是那個趙雷,隻是我已不再是那個我。
地鐵穿梭在長長的隧道中,想起曾經的那個少年,在那麼一瞬間。
這份回憶,我想遠遠超過了25這個數字。
專輯封面中一個穿着武術服的少年正高高躍起,行着某一技招式。
地點位于北京市房山區良鄉署前街;畫面中是少年趙雷,時間大概三十年前。
他的上一張專輯名為《無法長大》,發行于2016年。
如今6年時間過去,趙雷不僅沒有長大,甚至開始返老還童,把目光投向了兒時的老家,良鄉署前街。
他懷念着已逝的母親,記憶追到腦海之外,想象着初初誕生時的場景:
我帶着比身體重的行李 遊入尼羅河底
經過幾道閃電 看到一堆光圈 不确定是不是這裡
我看到幾個人站在一起 他們拿着剪刀摘走我的行李 擦拭我的腦袋
行李是他的胎盤,尼羅河是生命之河,光圈是手術台上的無影燈。
母親不在了,他自己将這段記憶補齊。
在路上我遇到了一位故去多年的人 她是如此年輕
紮着過肩馬尾 露出和你一樣的笑
她和我講了很多關于你成長的故事 在星空另一端
思念從未停止 如同墓碑上的名字
嗚 快來抱抱 快來抱抱我 我終于找到你
全曲沒有一個字提到母親,卻句句在唱母親。
很多人并未參透歌詞背後的故事,聽着趙雷平靜、克制的歌聲,卻莫名流下淚來。
這首歌的名字叫《我記得》。
趙雷與母親
穿開裆褲的毛頭小子長大,目光落在不知名的少女肩上:
哦 仰起頭 少女
從來沒有什麼真正屬于你
也不曾失去
因為你是少女
不需要解釋也不需要在意
就讓提問的人繼續猜下去
記憶中的《少女》用不着化妝,幹淨的臉蛋和白色長裙就裝滿了少年們數不清的心事。
微微仰頭的少女身後,悄悄跟着推單車的少年。
專輯同名曲《署前街少年》中唱着這樣的回憶:
紅牆水泥地的商店配的是紅瓦
櫃台前的老人在和客人講笑話
西街浴池蒸氣騰騰沒人想回家
怎麼一下子連個人影都不見了
昊天塔下偷錢的少年已回來了
淹沒膝蓋的白雪它們去哪了
學校門前辍學的青年在等我嗎
是否還記得我眼角上面的傷疤
如今,這樣的回憶早已消散。
甚至,在現實中這些場景也不複存在:
小商店變成了品牌大超市,街坊鄰居們不會再聚在一起講笑話。
昊天塔下依舊有少年,隻是智能手機讓他們永遠再偷不到錢。
學校門前辍學的青年們也和街邊炸串攤一樣,被城管們清理出視線。
這是一個幹淨的時代,幹淨到沒什麼回憶可言。
如果你到西街旅店為我帶包煙
無名胡同拐進十五米是那商(店)
隻是,商店的最後一個“店”字還沒唱出口,音樂戛然而止。
夢醒了。
紅牆旅店、西街旅館、無名胡同,故地重遊也看不到的,隻能在夢裡再見一見。
記得趙雷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
“小時候總被人欺負,覺得别人看不起自己,所以拼命想從家鄉走出去,出人頭地。”
“現在想想,誰又看得起誰,誰又看不起誰,大家都是孩子,沒什麼差别。”
這是專輯的終曲,最後一個音符戛然而止,耳機墜入一片黑暗,我回過神來,夢醒時分到了。
一把木吉他彈奏了一整張專輯,旋律輕松、歌詞簡單、顔色明亮,回憶的列車輕輕開着。
收錄在幾首歌曲中的市井采樣聲,聽着特别舒服。
坐在擁擠的地鐵中,想想小時候真傻,總想着快快長大。
如今趙雷的一張專輯二十五塊大洋,昨晚的一碗炒面十八塊錢,就當不心疼,多加了幾個荷包蛋。
小時候奶奶炒面,問我要幾個蛋,我總說要很多很多個,越多越好。
她笑着敲蛋殼,打蛋液,從不心疼我吃得太多。
新專輯并沒聽哭,但這25塊錢,花得值。
1986年7月20日,趙雷出生在北京郊區的一個農村,朋友們叫他雷子。
他很普通,一般家境,一般聰明,一般高。
但他不安分,17歲參加高考,拿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卻選擇去北京的地下通道賣唱。
他說,這特别像《美麗新世界》裡在地下通道裡賣唱的流浪歌手。
飾演流浪歌手的是伍佰,而伍佰是他的偶像。
别人的老師是大學教授,而他的老師是伍佰、崔健、許巍、羅大佑和一把紅棉木吉他。
用爸媽的一句話講:
腦子敲壞了。
左為趙雷
在地下通道賣唱了一年,他跑去北京後海當酒吧駐唱,一首歌兩塊,一晚上唱四十首。
2006年,青藏鐵路通車,二十歲的他離開北京,踏上了前往拉薩的綠皮火車。
四年時間,飄過拉薩、麗江、成都、西安,之後重新回到了北京。
回憶起那段時光,他說:
“經常吃泡面,吃不起肉,也煮不熟,沒有錢了就每天蘸着鹽吃土豆,光着屁股在院子裡曬太陽。”
16年前的麗江還不是豔遇的酒吧街,成都的小酒館也沒有前來打卡的人山人海。
那時候談理想,沒人會笑話你。
最右為趙雷
2010年回到北京,24歲的他拿下《快樂男聲》全國20強。
一年後,2011年,第一張個人專輯《趙小雷》發行,負債十幾萬。
那一年,他在北京著名的Livehouse微薄之鹽舉辦專輯發布演唱會,門票40。
2012年,趙雷和浩子、小猛、冠奇、旭東這幾位獨立音樂人進行了一場“十個輪子上的民謠之路”的全國巡演。
五個背着樂器的騎士從成都出發,一路向東到深圳,十個輪胎滾滾向前,穿過十五座城市和三十個日夜。
2014年,趙雷登上《中國好歌曲》的舞台,用一首《畫》征服了觀衆。
周華健問趙雷:
“姑娘也沒有,四季的糧食也沒有,隻有那支筆,現實生活中真的是那麼一無所有嗎?”
他回答到:
“自從我選擇做音樂以來,就沒有想過我要做一個富有的人。”
看着《畫》的歌詞我會想起《靜夜思》,音樂響起,床前滿地的銀霜:
畫一個姑娘陪着我
再畫個花邊的被窩
畫上竈爐與柴火
我們一起生來一起活
我沒有擦去争吵的橡皮
隻有一支畫着孤獨的筆
如果沒有無數個流浪的夜晚,怎能寫出這樣的歌詞。
如果沒有無數個脫胎換骨的夜晚,又怎能聽懂這樣的歌曲。
曲中張燈結彩般的笛聲,竟聽得人斷腸。
搖滾客看現場,贊46
2017年,趙雷參加《歌手》,一首原創歌曲《成都》紅遍大江南北。
大老闆們在他家門口排隊:
“唱一首《成都》,要多少錢都行。”
接不完的商演,演不完的出,終于筋疲力盡的趙雷開始反問:
“難道我隻有《成都》這一首歌嗎?”
紀錄片《我的時代和我》
2018年,趙雷決定到此為止,慢慢淡出大衆視野,退回了北京租來的四合院中。
2018年到今天,他一共發了八條微博,同樣工作室的微博宣傳也不多。
他習慣在自己的生日,每年的7月20号和關心他的人們唠兩句簡單的話。
四年後,寫出了這一張《署前街少年》,不驚豔也不喧嘩,安安靜靜能聽上很久。
我幻想着,大街上喊他一聲“雷子”,或許他會回頭。
《署前街少年》依舊是一張以木吉他作為絕對主導樂器的城市民謠專輯。
你一聽吧就是趙雷,毫不意外。
他的歌,你在2003年北京的地下通道聽到是那個味兒,2006年拉薩的浮遊酒吧聽到是那個味兒,2012年的微薄之鹽聽到是那個味兒,現在聽《署前街少年》還是那個味兒。
因此也有人罵:不思進取,換湯不換藥。
但我并不期望更多。
用不着更精緻的編曲,也用不着鋼琴、薩克斯和小提琴的龐大管弦樂編制,雖然有錢了,但忍住不畫蛇添足其實挺難的。
有了錢,幾個人能忍得住不買輛寶馬?
也不用非要卯足了勁突破自己,安安靜靜的生活和俠客般行走江湖的心态,還有什麼需要突破的?
一把木吉他,坐着聊聊天,夠了。
市面上味精有的是,有時候就想吃一口白面。
不知從何開始,民謠成為了“無病呻吟”的代名詞,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到如今,好像真的沒有人再自诩為民謠歌手,幾位紅極一時的城市民謠歌手也沉寂了許久:
馬頔上一張專輯發行于2014年。
堯十三上一張專輯發行于2015年。
還有幾位完全銷聲匿迹了的。
隻剩下一位三十六歲的趙雷,返老還童一般唱着回憶裡的歌。
這些歌十七歲時唱或許就是無病呻吟,而到了三十歲再開口,卻都釀成了入秋之後的一場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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