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杭州集賢亭再次見到阿鳳的時候，她一襲粉色的旗袍婀娜多姿，眼如秋水，唇如塗朱。那一瞬間六月妖娆的荷花綠葉，如畫的青山流水，也變得暗淡無光。

我竟湧起一種難以言說的自卑，我在事業上取得的那點卑微的成就感蕩然無存，我暗戀這個女人八年了，這次來是向她表白。

看到她朝我微笑，我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她大方說道：“你變白了，也變帥氣成熟了。”

被心儀的女人誇贊，我的臉頰迅速地燃燒變紅，“你，你，也是，好美！”

她嘟了嘟嘴：“難道我以前不好看嗎？”

“不，不，不，我不是這意思，都好看！”我一時語無倫次。

她突然大笑起來聲音如清脆的風鈴：“你這麼遠來看我，不會是來向我表白的吧？”

被猜中了心事我有點難堪，但同時也為怎麼開口免去了煩惱。

我沉默許久，還是開不了口，我害怕她拒絕我，更害怕我們連做朋友的機會也沒有了。

面對尴尬的氣氛，阿鳳說：“我們去江邊走走吧？”

浩蕩的流水，連綿的群山，窈窕的伊人。她身材高挑，走到哪裡都是一幅風景，許多遊客向她投來愛慕的目光，她早已習以為常，風輕雲淡說道：“你怎麼知道我來杭州了呀？”

“我，常關注你的動态。”聲音小得像蚊子一樣令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時間過得真快呀，轉眼就大學畢業了，轉眼就參加工作了，我們都有七八年不見了吧？”

“距離我們上一次說話已經八年一個月零兩天了，距離最後一次碰面是五年三個月零八天。”我的記性一向很好，總會記住這些特别的日子。

“哈哈，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肯定是那時候就喜歡我了。”

話題又被她帶回來了，我也終于鼓足了勇氣，“我一直喜歡你，你可以考慮和我交往嗎？”

她的眼珠調皮的轉動，又難為情的說道：“可是我有男朋友了。”

這句話說得這樣柔和，可是又像狂風暴雨驟打着我，我那整顆心都被淋得濕漉漉的，我真後悔沒有早點和她表白，一想到這，我鼻子一酸，眼眶濕潤了。哽咽着說道：“祝你幸福。”

她遞來紙巾柔情似水地看着我，“你難道不想知道是誰嗎？”

克制不住的眼淚往外溢，“是，以前讀書的那個嗎？”

她搖搖頭，瘦長的手指拉着我的手，我瞬時感到一股電流蔓延全身。

“就是你。”她将頭搭在我的肩上。

他和阿鳳是高中同學，她家境優渥開朗大方，而他來自農村内向腼腆。

阿鳳特别愛笑，笑起來的時候臉頰湧現兩個微微凹陷的梨渦，美麗又可愛，這笑容有着無法言語的治愈力，他第一次愛上她就是因為這笑容。

她的皮膚白皙，他的臉蛋黝黑。盡管如此，她并不像其他城裡人鄙視鄉下人，主動和他說話。

那個年代來自農村的孩子普遍能讀書，也許是他們很小就知道考取一所好的大學幾乎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他的成績很好，她的成績一般，他們坐前後桌，女生樂于向他請教，他盡管羞澀話少卻頗有耐心地幫她解答一道道複雜的方程題。其實除了能和她說話，他和班上任何同學都沒有話說。

你很難想象一個自卑到骨子裡的人，連坐公交車準備下車的時候，也在心裡默念了一百遍，因為他要叫出聲來——“師傅，下車！”這再平常的幾個字，他說出來的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導緻師傅經常沒有停車，他不得不多走路程返回。更多的時候，他為了省一元錢的公交費，走上十公裡路回家。他讀不起寄宿，因為連基本的夥食費也付不起。那個時候家徒四壁，他母親每天愁眉緊鎖擠出三四塊錢給他，可是學校的夥食早已漲到六七塊一餐了，如果除去乘車的費用等于隻有兩塊錢，中午隻能勉強去學校食堂買幾個饅頭充饑。當别人吃着大魚大肉的時候，他隻能紅着臉懷裡攢着幾個饅頭飛快離開食堂，回到教室埋頭啃咬，有一次班上許多同學嘲笑他，女生勇敢站出來指責那些人，嘲笑聲才漸漸停止。

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保護的溫暖，平時受了再多委屈也堅強的他，終于沒有克制住眼淚。他的父親從生意失敗後，萎靡頹廢，平日大小事情沒有過問他半句，整個人就像空氣一樣。他的母親整日悶悶不樂，像是誰都虧欠她一樣，稍有不快就牢騷抱怨，他不忍母親再傷心，所以從沒跟母親說她給的錢根本都不夠吃飯。人一窮志向也變短，他的母親小時候總是把他關在屋裡不讓他和别的同伴玩耍，怕惹事怕打架怕被欺負，那時他羨慕别的孩子有新衣服穿，新玩具玩，有一次他考了滿分，鼓起勇氣問母親可以幫他買個風筝嗎？别人都有。母親卻臉一橫，生氣地說：“你老跟别人比幹什麼？你比得過人家嗎？人家有的是錢，你家沒錢，你長得也不如人家，還買這破風筝幹什麼？出去丢人現眼呀？”

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跟母親提過半點要求，他小心翼翼地在這個沒有溫度的家庭裡生活，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破這僅有的甯靜。他也不敢指望得到任何人的關心與呵護，童年到處是冰冷的一切，那顆心早已被凍結了。

他的眼眶再次濕潤了，是因為那顆心被這溫暖融化了。那刻他竟然覺得可以為這個女生去做一切事情，哪怕獻出自己的生命。

後來文理分班，他選擇文科，她選擇理科。他想努力為她做點什麼，可是她似乎并不需要他了，學習的科目不一樣，又是不同的班級，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樣從容交流了。最重要的是她和另一個男生戀愛了，上下學那個男生總是騎單車載着她有說有笑，他在背後遠遠的看着她，嘴角莫名的向上揚，他想隻要她幸福一切都已很好，僅管他很羨慕那個男生，但能這樣遠遠的如空氣般看着她笑已然滿足。

可是好景不長，她和那個男生因為一點小别扭互不理睬對方了，原因是那男生好奇地看了别的女孩一眼，她認為他變心了，他認為她無理取鬧。少年時的愛情總是敏感脆弱的，誰也不肯低頭向對方認錯。那段時間，女孩郁郁寡歡，男孩也怏怏不樂，都在和對方賭氣。

看到女孩不再笑了，他變得更難過起來，可是他沒有辦法安慰她，他沒有一個可以合适出現的身份，一連幾天睡不好覺。絞盡腦汁終于想出一個齊全辦法——那時聖誕節的時候流行男女學生去看電影，眼看還有一個多星期到了，他每天不吃中飯不坐公交省下錢來，七湊八湊拼出兩張電影票的錢。

聖誕節的前一天，女孩收到一封信，信裡用打印機字體寫道：我還是喜歡你，如果你也喜歡我，就在聖誕節這天晚上來電影院，以前的事我們都不要再提。随信裡面附着一張電影票。男孩也收到一封一模一樣的信也帶着電影票。

落日西沉的餘晖彌漫在溫馨的長街上，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陸陸續續從校園門口走出。又見到那個熟悉的男生載着那個愛笑的女生，他們比以前更親昵了，女生在單車後座上輕輕地摟着男生的腰，笑靥如花。而遠處的這個傻男孩，穿着快破出洞的鞋子，遠遠地看着他們消失在長街盡頭，臉上是比陽光還要美好的笑容。

原諒筆者在上文采用了第三人稱叙述的口吻，我們回歸到第一人稱。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阿鳳，她那刻的模樣嬌羞又幸福。淚水頃刻又模糊了她的雙眼，“你怎麼那麼傻？還寄信撮合我和别人，要不是我和那男的鬧掰了，我都永遠不知道真相。”

“我，隻想你那時候開心一點，不想看到你那麼悶悶不樂。”

“那你那時怎麼不追求我？”

“我，太窮了。”我吞吞吐吐說出這幾句話，感覺壓抑在心中許多年的心事都卸下了。

“傻瓜，我一點都不在乎你窮，以前，現在，未來永遠不在乎，你為什麼現在才來聯系我，讓我等這麼久？”

“對不起！我想着多賺點錢，我不想讓你跟我過寒酸的生活，我這幾年做生意賺了點錢。”

“你怎麼高中都沒讀完就辍學了，你成績那麼好，你知道我當時多擔心你嗎？誰都不知道你去了哪裡？”

“家裡拿不出錢交學費了，我不得已就出去打工了。”

“你怎麼不跟我說？我可以幫你解決的，這些年你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我深吸一口氣，讓眼淚重新回到眼睛，“那些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又遇見你了。”

“你都加了我聯系方式一年了，還讓人家等。”阿鳳委屈地翹着小嘴。

“我，害怕我一開口，我們連朋友都做不了，我害怕你看不上我，你名牌大學畢業，而我高中都沒畢業，即使賺了錢，那種自卑仍然佛之不去。”

阿鳳的眼淚更洶湧了，“還不知道摟着人家。”

我的雙手顫抖不知該往哪裡放，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和一個女孩挨這麼近。

她拿着我的手放在她腰上，立起腳尖吻了我的唇，我像被電到一樣雙手滑落碰到她旗袍開叉處光滑的絲襪，一顆心小鹿亂撞，“對不起，我沒準備，這是我的初吻。”

她會心地笑了，“這也是我第一次主動吻一個男人。”

那天晚上她帶我去了她租住的公寓，我親手做了很多好吃的菜給她吃，饞的她吃了三大碗飯。我手藝一直不錯，學過廚師拿到一級證。

她打着飽嗝說：“太好吃了！以後吃不到怎麼辦？”

“我會一輩子做好吃的給你！”

“那我嫁給你吧！我命令你娶我為妻！”

那夜她不讓我在外面花錢找旅館住，我躺在沙發上看着她在床鋪上恬靜地睡去，她真美，連睡着了都那樣美，就像一朵剛出水展開的芙蓉！

皎潔的月光射在陽台上，晚風搖曳着晾衣架上透明的絲襪，我的思緒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我們坐在前後桌的課堂時光。那時的我做夢也不會想到我可以和她在一起。

我們的婚禮籌備了半年，出乎意料，她的父母很欣賞我，并沒有一點低看的意思，認為我年輕有為，雖然學曆不高，但性格卻溫文爾雅，反而很像書生，這得益于我平常有閱讀的習慣。她父母得知是找了一個讀高中的同學，高興極了，因為都是同一個地方的人，他們非常擔心女兒嫁到很遠的地方去，萬一那男人對他們不好怎麼辦？嶽父嶽母不僅退還了我的彩禮，還陪嫁一套房産作為我們的婚房。

這滿滿的幸福總讓我潸然淚下，有時候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結婚的那夜我問她：“為什麼會在這麼多追求者中選擇我呢？”

她依偎在我胸脯上，聽着那顆心劇烈地跳動，“因為你讓我懂得了什麼是愛情，真正愛一個人就是為了能夠讓對方幸福。”

“我要給你一生的幸福！”

“我們都要幸福地度過這一生！”

END:故事已經到了尾聲，感謝您的閱讀，希望讀者朋友們也能收獲幸福的人生，勇敢的追求所愛，隻要你的動機是善良，必定會得到好的回報。

作者:柳公子說情感，主頁有更多精彩故事。如：我和老婆結婚三年，她仍是完璧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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