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記者郭靜。
郝丹是我的同行,但此前并不認識。知道他,是因為他上了《焦點訪談》。采訪他那天,他心情本來并不好。因為上了《焦點訪談》,有部分小區居民公開排斥他,其實他早已痊愈出院,居家隔離也已超過14天,而且,他出院第二天就通過網絡直播分享他的康複故事鼓勵他人,還熱心地給醫院捐防護服、捐口罩……
不知是因為天性樂觀所以主持一檔喜事類節目,還是因為主持一檔那樣的節目所以格外樂觀,剛剛經曆生死的郝丹,即使在心情有些郁悶的時候回憶起這段時間的經曆,也沒有我想象中那麼沉重。隻是,在提到6歲女兒的時候,他兩次聲音哽咽。
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最柔軟的部分。
1
“病毒敢在武漢出現,簡直是找死”
我叫郝丹,是一名電台主持人,今年36歲,本命年。我在電台平時主持一檔喜事類節目,名叫《第一喜事》。我這個節目是為人生當中最有儀式感的事情服務,比如戀愛啊、求婚啊、度蜜月啊、辦婚禮啊、有了寶寶啊……就是人生當中一切讓你覺得開心的事,讓你覺得幸福的事。大家每次看到我之後,要麼就想着是不是要相親交友了,要麼就是想着馬上要辦婚禮了,總之就是傳遞幸福的比較多。
一月十幾号的時候,在網上看到有一些有關疫情的言論,說“病毒敢在武漢出現,簡直就是自己找死!”因為當時全國唯一一個P4的病毒研究所在武漢。看了之後大家都覺得這個病毒沒什麼可怕的,就覺得這是一個普通的小事,對我們生活沒有任何影響。
我工作的地方開車到華南海鮮市場,車程應該不會超過一刻鐘。平時我很少去,因為我很少買海鮮、做海鮮,但是我經常從他們門口經過。那個時候我們是正常地上下班,完全沒有任何意識在裡邊,我們還計劃了春節的排班。
過去十年,每年春節我都是在武漢過的。我愛人是一名小學老師,也是班主任。這一次我準備陪老婆一起回她荊州的老家去過年。我小孩今年6歲多,上小學一年級,因為過年前我和她媽媽都比較忙,所以1月7号小孩期末考試完了之後,我們就把她直接送到了荊州的外公外婆家。
現在回想起來,這真是最幸運的一個決定。如果孩子後來還在我們身邊,當時的處境和心理狀态真的是完全不敢想。也可能,我那個時候就成為在網上求助的一份子。
2
1月23日:“我突然發燒了”
我記得一月十幾号的時候,單位就通知我們每個人發了一包口罩,也提醒我們直播間的話筒用話筒罩或者什麼東西罩一下。
那個時候,身邊有一些朋友也有一些發燒感冒的症狀,但是大家都沒有往那邊去想,覺得可能就是普通的甲流,或者是普通的季節性感冒。我的搭檔和我前面上節目的兩個人都生病了,所以後面兩天我一個人上節目,還幫我前面生病的同事代節目。
知道我前面(節目)的同事和我搭檔生病了以後,當時我就覺得身體好像有一點點不舒服,身上有點肌肉酸痛。我有點疑神疑鬼,跟我愛人說了。她說你不要這麼誇張,肯定沒事的。
1月23号準備去上班的頭一天的晚上,淩晨2點的時候,我突然就發燒了,燒到了39度。當時第一時間我趕快給我們領導發了一個消息,說我發高燒不能去上班。因為我們電台主持人,安全播出是我們最重要的一根弦。
當時也在傳說未知病毒現在有一些嚴峻了,那一刻我心裡有一點點懷疑,但99%我覺得我就是被傳染了感冒。過年期間,我們工作壓力比較大,我發病前一個禮拜參加了一個節目創意大賽,有好幾天熬到晚上兩三點鐘,寫策劃案改PPT。不知道是不是那段時間導緻免疫力有所下降,我當時是這樣想的。我就準備自己去醫院看一看,心裡踏實一些。
3
1月25日:
發熱門診的大夫有種視死如歸的表情
我原計劃是大年二十九一點鐘下直播節目之後,直接開車和老婆一起到荊州去。但是當時這個病毒其實已經是比較嚴峻了,所以頭一天(22日)我跟我愛人說,萬一我們身上有這個病毒怎麼辦呢,幹脆我們就不回去了。
正好當天晚上就發布了“封城”令。1月23号早上我準備去醫院看一看,但是我開車去了武漢市第七醫院,它是當時指定的發熱門診。車開到門口的時候,我就有點震驚到了,排隊的人從醫院門口一直排出來300米左右。
我當時在車上想了一下,就沒有下車。因為當時考慮到,那麼多人站在一起交叉傳染的幾率應該非常大。如果我得的不是當時被叫做“不明原因的肺炎”,其他人染病了,也許就會傳染給我。
我趕緊問了一個醫院的朋友,他建議我買一些藥。我汽車導航了三個藥店,一個直接關門,一個東西賣得差不多了,總算在第三家藥店,我買到了一些消炎藥、感冒藥。運氣還不錯,還搶到了一包口罩。我想,吃兩三天藥,如果體溫能夠降下來,應該就沒問題。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第一天吃藥後,中午體溫就降下來了,降到37度。可是到了晚上,又燒到了38度5以上。第二天中午,又降下來一點點。第三天,又開始發燒了。也沒有其他的症狀,沒有流鼻涕、咳嗽。
當時網上已經說了不明原因肺炎有哪些症狀,我一看,跟我的情況非常相似。我記得,在家裡三天時間,第二天晚上就感覺我的胸口隐隐作痛,呼吸起來有一點點悶,所以懷疑自己得不明原因肺炎的幾率可能上升到了20%。
燒還沒有退的時候,我就跟身邊的醫生朋友打電話。這個朋友就說,還是到醫院去拍個CT,看一下肺部症狀。1月25号,也就是第三天晚上,我在我愛人的陪同下,去了我家附近的湖北省榮軍醫院。我前面差不多有10個人,大家都戴着口罩,有一些自制的隔離的東西,比如套個塑料袋。反正大家就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感覺。
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排到急診醫生那邊的時候,我看到這個醫生全套防護服,坐在那個地方。我突然想到一個詞,感覺他有種“視死如歸”的表情在給我們看病。我還跟醫生就聊了幾句,說“現在情況怎麼樣”。醫生說,“你看我現在什麼狀态?我說不定都被感染了”。
然後我就去拍了CT、驗了血。拿到CT單的那一刻,我當時還看不懂,但是有一個CT診斷書上面就寫“雙肺大部分感染,磨玻璃狀”。我把CT和驗血單拿給醫生,看完之後他就對身邊的人說,“後面的離遠一點,這個估計就是”。我當時就懵了,怎麼就是我?
醫生說,“我建議你住院治療”。我問,“那有床位嗎?”他說現在不知道,但是明天醫院可能會新增20張床位,明早來排隊就可以了。
我懷着一種錯愕、緊張、焦慮的心情,回家了。
4
1月26日:
像抓住一根木頭,“我入院了”
第二天我就去了。因為我愛人不會開車,而且去醫院也會增加傳染的風險,我就跟她講,你在家裡好好休息,我自己去醫院。
當時在醫院我坐在車上,等了差不多三個多小時, 回想起來就是非常煎熬。我當時一邊在想,我能不能等到床位,另一方面,我當時也在看手機,看網上說目前不明原因的肺炎并沒有任何有效的治療方案。我當時想,這該怎麼辦呢?
反正在惶恐、焦慮的情緒當中,大概等了三個多小時,然後護士就通知我說,現在可以給你辦理入院的手續了。見到護士那一刻,我覺得情緒一下子就宣洩出來了,我當時應該是哭了。就像是一個淹在水裡的人,不是稻草,是看到一個木頭過來說,“來,跟我走吧”。然後我就跟護士一起去辦理住院的手續了。
我去醫院的時候并沒有帶很多東西,口罩我隻帶了幾個。進了病區,發現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裡邊所有的醫護人員穿的是防護服,其中有一位特别有意思,背後寫着:“胖胖,沖鴨”。
當時看完之後,我覺得還蠻樂觀的,心情可能會好一點。辦入院手續大概又等了一個多小時。當時跟我一起辦入院的正好還有兩位男生,就被安排在了一個病房。我當時心中想的是,傳染病應該是一個人一個病房,沒想到是三個人一個病房。
當時護士就告訴我們,記得每天戴口罩,晚上睡覺也把口罩戴着,盡量避免交叉感染。那個時候我想,能夠住院就不錯了,相信醫生,相信護士,因為畢竟他們很專業,我這個時候隻可能選擇去相信他們。
5
1月29日:
“我要不要給老婆交代點什麼”
住院的第一天晚上,我覺得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我們三個也沒有多說什麼,其中有一位叫小丁的,他說自己是第一次住醫院,我後來回憶了一下,我也是第一次。
在忐忑不安的過程當中,我們做了一系列的檢查,比如說量體溫、監測心電圖。護士問我,“有人給你送飯嗎?”我說沒有,她說那我們這裡可以訂飯。當天晚上已經是快6點了,沒有辦法定今天的飯了,護士就送了三盒過來,是他們的飯。
我當時就覺得,還是找到組織了,有飯吃,有病可以看,心裡安心很多。
入院第二天一上來就打6到7瓶藥水。也沒看是什麼藥,我想這麼多藥,總有一種有用。沒想到的是,到了晚上我也開始發高燒了,再次達到了39度。入院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沒有一天不超過39度。
高燒讓整個人的意識都不是特别清晰。有一天晚上我燒得迷迷糊糊的,護士來給我們量體溫,量完之後我說,我看不清體溫表了,您幫我看一下。她看完之後我問他多少度,她也沒有說話。我想肯定是非常高,應該是40度左右了。
反正那幾天大家都話很少,燒到這個時候,人的意識就有點模糊了。我記得在入院第四天,29号晚上,我想要不要給我老婆交代點什麼,要不要發一條短信。我怕萬一燒着,自己就沒有意識了,怎麼辦。
我想跟老婆交代一點什麼,但是那一刻,我就覺得,我還年輕,我才36歲,我上有老下有小,就這麼放棄了,我覺得不應該。我還想,我平時是做了很多好事的,待人也很好,覺得不至于。
這個時候醫生也會說,“你們年輕,要相信自己,要有意志力。”那一刻,我就覺得,一定要有一個很強的意志力,配合醫生說的。他讓我們多喝水,之前喝兩瓶少了,我就破紀錄,一天喝六瓶。吃飯感覺沒有味覺,我當時想的就是,把藥當飯吃,把飯當藥吃,我一定要挺過去。
我是入院之後才跟我爸媽打電話告訴他們我已經住院了,但不要擔心,這個病其實也還好,沒什麼問題。然後對我愛人,我也跟她講,其實我還好。包括每天他們問候的時候我都說還好。
燒到29号,我就呼吸很困難,講兩分鐘電話就講不動了。但是我告訴自己,你這個時候和家人說病得很嚴重,也他們也沒有辦法,也沒有什麼實際作用,所以我就以一種比較樂觀和淡定的心态告訴他們。
6
1月30日:我們是“必勝小分隊”
我入院第二天就建了一個微信群,那個群的名字是我取的,叫做“必勝小分隊”,我想幫大家傳遞一些能量,互相加油打氣。雖然群建得很早,但是大家一開始幾天都沒怎麼說話。
有天晚上,我們按呼叫器叫護士來給我們量體溫。護士進來說,你們等一會兒,現在有一個病人正在搶救。我們那天晚上後來就沒有按呼叫器。第二天早上我就聽到有人過來說,“死亡證明在哪裡開?”我們就覺得,有一個病友可能沒有搶救過來。
那天我們都沒怎麼說話。那一次,那一刻,我覺得,死亡離我們很近。到了30号的時候,我覺得不能再這個樣子了,我覺得如果再燒下去,我就懸了。我就覺得,是不是怎麼樣來改變一下,給大家鼓鼓勁。
然後非常神奇,下午2點的時候,我的燒退了,回到了37度左右。大家很難想象,一個人連續燒了8天的時間,“燒退了”是種什麼樣的感覺。我覺得好像就是把我從滾燙的泥漿中撈出來一樣。燒一退,我覺得我的大腦好像恢複了清醒。
我就在這個群裡開始發一些小故事、小段子。比如我就跟王哥說——因為他的愛人特别關心他,每天都會打電話,我說,你有這麼賢惠的妻子,嫂子這麼好,你絕對好得起來。然後和小丁就說,你這麼年輕,你抵抗力是最好的。
在那一刻,病房的氛圍在逐漸升高。我退燒沒多久,王哥的體溫也恢複正常了,小丁的體溫也正常了。後來才知道,那天給我們打了激素。燒退了精神好一點,我們就上網查,說激素是一把“雙刃劍”。但是後來問了醫生,說小劑量不常使用,并沒有什麼問題。我們還是選擇相信醫生。
燒退了之後,大家的精神狀态好了很多,所以我們經常就會抽時間聊天。病房另外兩位估計他們是去發熱門診排隊檢查的時候染上的。當時我想,幸虧我那天沒去發熱門診排隊,要不然,一個是我可能傳染給别人,另一個可能交叉感染更加重我的病情。
我們統一了思想,“必勝小分隊”的名字我覺得始終是貫徹下來了,大家互相打氣。有一天,小丁說特别想吃面,然後他試着用手機軟件叫了一單,居然真的叫成功了。那一刻我們覺得簡直難以置信,是很鼓舞我們的一件事兒。他還叫了一箱牛奶。我想起我車後備箱裡邊有一箱水果就拿上來了。我們大家互相交換這些食物,病房裡的氛圍,感覺從之前的壓抑、焦慮,變成後面的陽光、開朗。
7
1月30日:看孩子照片尋找正能量
我住院的時候,我愛人表現得比較正常,隻跟我說了一件事,說這幾天“我晚上都睡不着”,大概晚上有時候兩三點鐘才睡着。我說,你可以把家裡的燈都打開。她說我開了,她也受苦了。在那一刻我是一種反向思維,就覺得還有這麼多人需要我,我的孩子、我的愛人、我的父母,可能還有我的同事、我的聽衆。
我就看了一下我手機當中的一些照片,特别是孩子的那些視頻,給了我很大的力量。
其實在那段我最難熬的時間,有時候也看一下朋友圈,都是一些很負面、很消極的東西,就讓我的心裡很難受。看多了之後,更沮喪,更悲觀。我覺得對我們的病情,它沒有正面的作用。
當時在網上有那麼一點點的正面消息,我覺得其實是給我們力量了。所以在那一刻,特别渴望多一點“正能量”,所以我就看孩子的照片了。
住院的時候我跟愛人商量了,不要告訴孩子我住院了,而是說爸爸“去加班了”,因為爸爸工作很忙。我覺得孩子是很天真的,沒有必要讓她來承擔這些。
住院期間我跟我愛人說,你讓孩子拍點小視頻發到家庭群,我可以看一看。孩子想和我視頻,但是我沒有辦法跟她視頻,因為我在醫院,我覺得如果我跟她視頻,我一定會哭的。
8
2月6日:我離勝利隻有一步之遙
2月3号左右,醫生才告訴我們核酸檢測的結果。醫生進來,先對小丁說,“你确診了”;然後,他走到王哥面前說,“你也确診了”;最後,走到我的面前說,“你也确診了”。我覺得可能是一種幽默,難兄難弟,同病相憐。
從入院那一刻開始,我們所有人鼻子上都戴着一個輸氧管,基本上一天24個小時沒有把它摘下來。原本病房隻能有兩張床,後來加了床位,隻能通過氧氣罐來輸氧。
特别大的一個氧氣罐,大概一個100斤重,一個氧氣罐都堅持不了一天。然後就看到很瘦小的護士,體重都沒有100斤,一天要搬20多個氧氣罐。那個時候真的我們都很想去幫忙,但是我們幾個下床都費勁。護士說,你們是病人,你們别動,我們來換。
中間這段時間,我們的體溫雖然下降了,但是呼吸加重的狀況反而加重了。當時還問了醫生,他說肺部感染和你們發燒的症狀并不同步。但是我覺得,這至少是一個在扭轉的好的趨勢,自己感覺最艱難的時間過去了。
2月5号之後,呼吸的情況有所好轉,2月6号左右我看到我的CT片子,醫生說,你現在已經吸收得非常好了。我問,吸收得比較好說明什麼;醫生說,“你現在離出院,離勝利,隻有一步之遙了。”
我當時就主動跟爸媽、同事,包括我愛人說,“醫生說我離勝利隻有一步之遙,大家靜候佳音”。還跟我們病房的幾個人約定說,等到疫情過去,大家都出院了,我們一定要好好聚一聚,因為我們都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9
2月10日:我出院了
2月5号之前,我主要是擔心自己,但是到了2月5号之後,我開始擔心的是身邊的别人。我覺得我基本已經脫離危險了。
在我那麼難的時候有醫生幫助我,我非常能體會到那種無助和渴求。當時我就想,等我有能力了,一定要通過一個渠道,把我康複的這種經曆跟大家分享,讓大家不再那麼恐慌。
2月10号那天我本來還計劃再打一針的,然後當時内科主任就跟我講,“恭喜你,你可以出院了”。我想,“就這樣出院了,難道沒有一點儀式感嗎?”
出院的時候,第一件事,我把我的夫人接到醫院來做檢查。拿到結果之後發現,我夫人還好。請住院部醫生幫忙看一下,他開了一些藥,然後跟我說,你們注意保持隔離14天。
我夫人在我回家之前一直特别堅強,我回家之後,她那些情緒才上來。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她還依然完成了教學任務。我就想,你看一線的醫生護士,他們在自己的崗位上,他們孩子在家裡;我夫人是老師,她也在一線崗位上;還有社區的工作人員,包括物業的人員,街上的這些志願者、警察,他們都在一線。
我出院的第二天,我就做了一個直播。我當時在直播中也說了這個話:武漢是一個英雄的城市,大武漢挺住了,因為有這些基層的、平凡的人,他們在做着那些平凡卻不平凡的事。
有人說,本來之前非常焦慮,“看了您的直播之後,我一點都不焦慮了”;還有朋友說,“我們知道了武漢的真實情況,我覺得武漢人民都是英雄,武漢挺住!”還有朋友說,我們快複工了,我之前不敢去上班,很害怕,但是看了直播之後有勇氣複工了。
我直播了之後,和我連線的一些網友給湖北省榮軍醫院一共捐了2800個N95口罩和300套防護服,已經送到醫院去了。醫院反饋說真的是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我覺得這個真是做得還是蠻有意義的。
我還是發了一點光,有了一點熱。
10
2月28号:
女兒給我看了一顆松動的牙齒
我當時出院的時候,心中想的是八個字:“心懷感恩,傳遞希望”。回過頭來想,1月22号的時候,我用最大的想象力都想象不出來後面發生的一切。其實是身邊的人,特别是醫護人員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經曆了生死,我覺得看世界都不一樣了。有人說,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但是我覺得,在經曆過生死之後,我們更應該去好好的活着,珍惜眼前的人,珍惜你所擁有的一切,在力所能及的條件下,去做一些你能夠做到的事。
雖然我現在已經脫離危險了,但是疫情還沒有過去。在災難面前,我們看到了很多人性的光輝,也看到了人性的一些陰暗面。但是我覺得經過這次洗練之後,你會發現身邊哪些是真正的朋友,我們的同胞會更加緊密地結合在一起。福禍相依,這對我來講是一個巨大的收獲。我覺得我好像完成了一次蛻變,一次重生,我覺得相當于給了我再活一次的機會。我要活得更好,也讓身邊的人活得更好,就像我節目當中一直以來的理念,我人生的理念就是我要過得幸福,我要讓我身邊的人更加的幸福,這一點是沒有變的。
我就想,我有能力來為他們做些什麼。因為我平時在電台主持的是喜事類節目,有一天護士又跟我量體溫的時候,我不知道怎麼,鬼使神差問了一句,“你什麼時候結婚的?”她說,“我本來今年結婚的,但是因為這個疫情,肯定就不知道推到什麼時候去了”。
我當時就說,我是專門做電台喜事節目的,我幫你主持婚禮,幫你策劃你的婚禮。她當時就覺得很開心。
包括出院的時候,内科主任來查房,我也在跟他們講了,我說咱們科室的護士有這種喜事方面的需求,全部來找我!主任也很開心,說“我們護士還有很多單身。”我說沒問題,到時候介紹朋友、相親、集體婚禮……這些我都可以做。他們當時還給我豎了個大拇指,也覺得很開心。我覺得我好像是能夠做一點事兒。
2月28号《焦點訪談》播出的時候,我女兒跟我電話視頻,說:“爸爸,你上電視了,我都吓得不敢動了!爸爸,原來你住院了!”我說爸爸現在已經好了。然後她給我看她有一顆松動的牙齒。
我覺得我現在可以面對她,跟她視頻了。我覺得看她的時候,有劫後重逢的喜悅,有一種我要一直守護她的那種信念。我覺得挺好的。
“我們經曆着生活中突然降臨的一切,毫無防備。”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用來形容這些天,是那樣的貼切。
“時代的一粒灰,落到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在突然被按下暫停鍵的危城武漢,既有個人的茫然無助,也有凡人的挺身而出。恐慌,痛苦,感傷,感動……災難之下,再剛硬的人也變得柔軟。
我們想通過十個人的講述,記錄這段曆史,記錄2020年這個春天的武漢。
策劃:高岩、任捷
采訪:郭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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