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說《儒林外史》第二回 王孝廉村學識同科 周蒙師暮年登上第

——内含豐富的場景描寫

第二回大意講的是薛家集的大富人家為了培養教育孩童，聘請周蒙師來村中的觀音庵教授兒童。一天下周蒙學打開觀音庵後門外出散步時，正巧天空下起了大雨，偶遇王孝廉乘船歸來，邀至庵中躲雨。偶然間王孝廉翻到正讀蒙學的兒童作業，看到其中一人名字是荀玫，年僅七歲。想起了正月初一做的一個夢中，竟然和村中的一位名叫荀玫同中進士的故事。文中的幾處場景描寫結合小說的曆史背景蘊意頗豐。

場景一

成化末年，百姓富庶。農曆正月初八日，鄉鄰申祥甫帶領七八個人到村口的觀音庵商讨龍燈節籌辦事項。書中講到這個觀音庵位于村口處除了三間大殿外，還有十幾間空房，然而卻隻住有一個和尚。這住宿條件那是相當的好可以和縣衙州府相比，這和尚的住宿條件是沒得說的。接下來我們看他們在對話。申祥甫道“和尚，新年新歲，也該把菩薩面前香燭點勤些！”，“諸位都來看看：這琉璃燈内，隻得半琉璃油！”，“不論别人，隻這一位荀老爹，三十晚裡還送了五十斤油與你，白白給你炒菜吃，全不敬佛！”如果我們進行對比，把和尚比作官員，把香油比作百姓納的稅賦，觀音庵比作官府，是不是可以看成官府不問民生，吃香喝辣的隻顧魚肉百姓，不會為民辦事呢？

場景二

正月十六日，周蒙師到薛家集赴約，先來一個外貌描寫。到了巳牌才到。古代采用十二時辰制，一個時辰兩個小時按地支來計時。即

巳牌大約上午十點多吧，周蒙師家比較遠，走路花的時間較長。聽到門外狗叫，進來一人。頭截舊氈帽，身穿元色綢舊直裰，那邊袖子同後邊坐處都破了，腳下一雙舊大紅綢鞋，黑瘦面皮，花白胡子。從這段文字中我們可以看出周蒙師一身窮酸氣，第一天來赴約沒什麼形象，連一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黑瘦的面皮肯定是營養不良，花白胡子年紀也不小了六十多歲了。讀書人如果沒有做官，那日子也和乞丐差不多。遠遠不如村中觀音庵和尚的生活。古代讀書人有幾種身份，童生、秀才、進士。童生經過考試合格可以成為秀才，稱作進學。秀才有個特權見了縣官可以不用下跪，地位比童生高，秀才參加殿試欽點成進士。進士第一名就是狀元，第二名為榜眼，第三名是探花。童生可以帶孩童，給幼兒啟蒙，即蒙師。一般薪酬不高勉強糊口度日。

場景三

周蒙學到薛家申祥甫集吃酒飯，請了鎮上新進學的梅三相作陪。周蒙學和梅三相相互作揖謙讓座位時的一段對說出了讀書人的心聲。對話是這樣的：

梅玖回過頭來向衆人道：“你衆位是不知道是不知道我們學校規矩，老友是從來不同小友序齒的。隻是今日不同，還是周長兄請上。”原來明朝士大夫稱儒學生員為“朋友”，稱童生為“小友”。比如童生進了學不怕十幾歲也稱為“老友”；若是不進學，就到八十歲也還是稱“小友”。就如女兒嫁人的，嫁時稱為“新娘”，後來稱呼“奶奶”、“太太”，就不叫“新娘”了，若是嫁與人家作妾，就到頭發白了，還要喚作“新娘”。

都說文人相輕，文人間有等級之分。這裡進了學就是“中了舉人”。舉人和童生間和等級是相差太大。舉人是不屑于和童生排資論輩，按年齡論大小。童生如果未成為舉人，哪怕已是滿頭白發年紀耄耋，也隻能是“小友”，是妾身，是“新娘”不能稱為“奶奶”“太太”。而一旦中了舉人，那就是“老友”了，盡管舉人的年紀為十來歲，但在耄耋童生面前還是高人一等。

這裡周蒙學年紀已是六十多歲了，卻還是童生，而梅玖的年紀才三十多歲，但是個舉人。周蒙學隻能戰戰兢兢地站在旁邊等着梅玖入座。因此，中舉就是古代讀書人的第一願望。一旦中了舉人那就是“翻身農奴把歌唱了。”

場景四

吃飯過程。桌上擺八九個碗，乃是豬頭肉、公雞、鯉魚、肚、肺、肝、腸之類。叫一聲“請！”，一齊舉箸，卻如風卷殘雲一般。看那周先生時，一箸也不曾下。這些食品都有一些隐含的意義。豬頭是進食的部位，諧音為“進士”；公雞頭上有冠，諧音“中了狀元頭戴冠”；鯉魚有“魚躍龍門就不同。”；肚，意義宰相肚裡能撐船。考取功名後，肺、肝、腸等五髒六腑就能上下通順，身體倍兒棒。一家老小就可以不再挨餓，也可以随着得道升天了。因此這些鄉紳有這麼多的好處，怎麼會舍得讓給别人呢？一個窮教書的周蒙學是搶不過這些鄉紳的，因此他一筷子也沒夾到肉。隻好自嘲道“本人吃齋，不能吃肉。”結果還被笑話為“呆，秀才，吃長齋，胡須滿腮……”

場景五

王孝廉回鄉祭祖，偶遇周蒙學，入住觀音庵，和周蒙學的對話。周進對王孝廉說：“老先生的朱卷是晚生熟讀過的，後面兩大股文章，尤為精妙。”哪知王舉人卻說“那兩股文章不是俺作的。”當初在考場時睡着了作了個夢，夢見五個青臉的人跳将進來，提筆就寫，對着王舉人指指點點，如此如此一般。王舉人頓時心領神會。考場結束後，王舉人就進了學，成為舉人了。其時，我們讀到這裡，不妨設想一下，這世間哪有真的鬼神，分明是人扮的鬼神。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也就是作者暗示着，考場那是需要打點的。有了money個麼都好說。

王舉人順手翻了翻周進的弟子作業本，忽然看到有個小學生的名字是荀玫，想起了年初的一個夢，夢見自己是和同鄉荀玫一起在會試中看榜，結果同榜。這個小學生年僅七歲，剛剛開蒙，就算荀玫是個天才二十歲，三十多歲中進士，也要将近三十年的時間。而這時的王舉人的年䶖也達到了四十來歲了，也就意味着，王舉人要七十來歲才能夠中進士。想到這裡王舉人潸然淚下。還好王孝廉現在已經是舉人了。于是早早地吃過雞鴨魚肉洗涮睡覺，第二天又留下滿地的雞骨頭、鴨翅膀、瓜子殼，周蒙學掃得暈頭腦漲的。

《儒林外史》是吳敬梓的名作。吳敬梓出生在名門望族，其曾祖、祖父、父親都是朝中官員。吳敬梓對功名的考取程序，官場作為都是很熟悉的。但他父親過世後，家道衰弱，本人不願為官。巧妙地把自己的人生閱曆通過豐富的語言描寫，寫出了秀才、舉人的人生百态。

有道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得道修為的過程就是魚化龍的過程。其實也是摩羯魚的人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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