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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頃林海由我守護

圖文 更新时间:2024-12-05 01:26:51

光明日報記者 耿建擴 陳元秋 光明日報通訊員 趙書華

8月的塞罕壩,林海蒼翠,綠草如茵,野花争奇鬥豔。“美麗高嶺”散發着迷人魅力。

萬頃林海由我守護(23年的守護隻為一片林海)1

塞罕壩機械林場内的望海樓。新華社記者牟宇攝

在塞罕壩機械林場不同位置的高山之頂,挺立着9座人工值守的望火樓。這些望火樓也被稱作“塞罕壩的眼睛”,它們與塞罕壩的地面巡護、視頻監控、探火雷達等一起,共同守護着這片人工林海的安全。

望火樓裡的瞭望員一般由夫妻擔任,被人們形象地稱為“夫妻望火樓”。劉軍、王娟夫婦,就是其中的一對。他們起先在地處偏僻的防火檢查站擔任護林員,後來又到林海深處的兩座望火樓擔任瞭望員,前後23年與寂寞相伴,與孤獨為伍,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默默守護着百萬畝林海,把忠于職責刻入生命年輪。他們的人生,如同林海裡的棵棵松樹一樣挺拔而堅定。

“知道不好幹,但總得有人幹”

交道口地處海拔1800多米的山梁頂部,兩條公路在此交彙。因地處要沖,林場在此設立防火檢查站,檢查過往車輛,提醒來往行人。

交道口檢查站最初隻有三間平房、一根木杆,方圓十裡不見人煙,是林場最偏僻的檢查站。一人駐守怕危險,兩人駐守鬧矛盾。1998年,林場決定效仿夫妻望火樓,在此設立夫妻檢查站。

萬頃林海由我守護(23年的守護隻為一片林海)2

塞罕壩機械林場風光。新華社記者金皓原/攝

那年,已經在防火隊工作了六年的劉軍才28歲,孩子剛滿3歲。“我到檢查站輪駐過,知道不好幹,但總得有人幹。”在林場領導為選人發愁之際,劉軍主動請纓,和妻子王娟一起駐守檢查站。

檢查站的工作十分枯燥。過往每一輛車、每一位行人,劉軍都要仔細檢查有無打火機、火柴等野外用火工具,仔細叮囑大家這片林子來之不易。

檢查站的生活難,最難的是吃水。沒有水井,吃水都靠劉軍到山澗裡挑。1998年冬季的一天,雪大路滑,劉軍挑水返回時在山坡上摔了個臉朝地,水桶順着山坡滾下溝。看到渾身泥土、臉有血痕的丈夫,王娟心疼得直掉淚。從那天起,愛美的王娟十天半個月不洗一次頭,夫妻倆冬天全靠吃雪水度日。來年開春,夫妻倆咬咬牙買了頭毛驢來馱水。

檢查站的日子寂寞,沒有電視和收音機,劉軍連糊牆的報紙都能讀上幾遍。時間長了,一間小屋,二人對坐,相顧無言。工作全年無休,夫妻倆隻好把三歲的女兒送到内蒙古的姥姥家。孩子的幾張照片翻了又翻,但又怕翻多磨壞了,最後還是裝在信封裡收起來,實在想得厲害,才拿出來看看。

檢查站的日子更是險,除了野獸毒蟲,最怕的是生病。1999年冬季的一個下午,王娟感覺肚子一陣陣絞痛,但怕丈夫擔心就一直強忍着,到了後半夜,她疼得直冒汗,劉軍察覺出事了,抄起電話向林場求助。雪大山高,坡陡路滑,救護車上不去。最後林場出動推土機,在最短的時間内推出一條行車道,從檢查站到醫院20公裡的山路,當地唯一一輛四驅越野車一路飛奔把夫婦倆送到鄉衛生院。“再晚半小時,闌尾就破裂了”,劉軍至今都記得手術後醫生說的話。

“每次瞭望時看到漫山遍野的林子,我們都覺得很欣慰”

今年51歲的劉軍是塞罕壩的“林二代”,從小在林海中長大的他,對于林子有着很深的感情。2008年,按照林場的安排,他和妻子王娟一起來到位于小光頂子山的望火樓擔任火情瞭望員。

塞罕壩的防火期分為春、秋兩季,春季防火期從每年的3月15日到6月15日,秋季防火期從9月15日到12月15日。

防火期内,從早晨6點到晚上9點,15個小時裡,瞭望員們以每15分鐘一次的頻率向林場防火指揮部通報林區情況。從晚上9點到第二天早晨6點,則需要每隔1小時報告一次。13年來,夫妻倆一人值守前半夜,一人值守後半夜,他們在望火樓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塞罕壩的百萬畝林海凝結着三代塞罕壩人的心血,林海的安全牽動着瞭望員的神經。“特别是在防火期,有時候夢到着火了,電話卻打不出去,身體突然一顫就急醒了。”王娟說。

望火樓在遠離人煙的高山山頂,不僅居住條件簡陋,生活上更面臨着各種難題。

首先是吃水難。2015年之前,望火樓上的吃水都是由消防車從山下送到山上,再用簡易的水窖儲水,一車水吃一年。後來林場改為按春秋兩個防火期各送水一次。一次變兩次,即使這樣,兩口子也不敢放開了用水,洗菜拖地都是用山上化的雪水。

除了吃水,用電也是問題。剛上山的時候,望火樓裡靠點蠟燭照明。後來,林場設法在樓頂安裝了桌面大小的一塊太陽能闆,望火樓裡才通上了電,但豆大的燈光隻能持續三四個小時。很多個夜晚,他們都在黑暗中度過。

解決了吃水、用電問題,擺在夫妻倆面前的還有出行難題。從小光頂子山望火樓到最近的姜家店鄉有20公裡,全是難走的砂石路。平常,劉軍每隔10天會騎摩托下山一趟采購生活用品和耐儲存的蔬菜,往返最快也要兩個多小時,慢的時候則需要四五個小時,林場也會不定期為他們送來補給品。但是遇到冬天下雪天,山高路滑,林場的補給隻能送到梁下,夫妻倆再從梁下一點點往山上背。

最難熬的還是寂寞。“單調、孤獨、寂寞,那種感覺隻有真正體驗過的人才能知道。”王娟說。望火樓最初沒有電視和報紙,火情報告電話是他們與外面世界的唯一“連接”。借助這部電話,他們與林場防火指揮部保持聯系,或者幾個望火樓之間互相問候,通報情況。

不分白天黑夜,夫妻倆常年待在山上,有時十天半月也見不到一個人。剛上小光頂子山望火樓時,兩個人有時還吵吵架,後來,連架都吵不起來了,彼此學會了寬容,一同對抗寂寞。

“望火樓上的生活不容易,但是每次瞭望時,看到漫山遍野的林子,我們都會覺得很欣慰。”劉軍說。

“伴随這些林子長大是我們最大的榮耀”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夫妻倆的瞭望工作從未懈怠。在多年的瞭望工作中,夫妻倆不斷琢磨,漸漸摸索出一套“火情鑒定經驗”:草燃燒是白煙,樹燃燒是黑煙,霧起來發散沒“根”,樹草燃燒有“根”……

為了守護這片林海,兩口子幾乎與朋友聚會絕緣,婚喪嫁娶人情往來,他們也多數缺席。女兒從小就被送到了姥姥家,到10歲時才被接回到圍場縣上學。望火樓的工作不能有絲毫馬虎,他們無暇顧及孩子,隻能把她送到縣城的寄宿制學校。學校放假的時候,孩子要麼待在學校,要麼到親戚朋友家去,他們最長有近兩年沒見到女兒。

随着時間的推移,望火樓的工作生活條件也在逐步改善。2011年,林場給他們配備了一台14寸的黑白電視機,夫妻倆才多了一些精神食糧。劉軍特别愛看央視新聞頻道,隻有在新聞裡,他才感覺自己沒有和外面的世界失去聯系。2015年,林場在山頂上打了深井,吃水問題得到徹底解決。

如今,塞罕壩機械林場9座望火樓的吃水、用電都不成問題,還通上了網絡。

2018年,劉軍、王娟夫婦由原來的北曼甸分場小光頂子山望火樓調往千層闆分場月亮山望海樓(“眺望林海”之意)。月亮山是近年來林場的石質山陽坡攻堅造林區,每一棵樹苗都是在土層瘠薄、岩石裸露的石質陽坡上栽植成活的,十分脆弱,這讓他們更加感覺肩上責任重大。

沿着崎岖的山路,記者驅車爬上了海拔1900米的月亮山,山頂一座孤零零的建築赫然映入眼簾,這是劉軍、王娟夫婦守護的月亮山望海樓。從望海樓俯瞰,對面石質陽坡上,一行行整齊的綠色樹苗從山腳排列而上,蔚為壯觀。

“剛來時,這些小苗才半尺高,現在已經一米多高了。這片林子每年都在變化長大,伴随這些林子長大是我們最大的榮耀。”指着遠處的樹苗,兩口子高興地告訴記者,再過幾十年,這片幼林将和遠處的成林一起連綿而成濃郁蒼翠的林海。

這些年,望火樓都已安裝了自動化紅外監控和通信設備,但機器有死角,容易誤報,還需要人工瞭望。一對對像劉軍夫婦這樣的“望火樓夫妻”依然默默堅守,用寂寞與單調換來塞罕壩百萬畝林海的平安,讓這片綠水青山源源不斷地帶來金山銀山。

《光明日報》( 2021年08月26日04版)

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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