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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跪在十字架下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0-01 15:18:37

我跪在十字架下?文章來源于知乎作者:湛遙小生,我來為大家講解一下關于我跪在十字架下?跟着小編一起來看一看吧!

我跪在十字架下(我滿身血痕地坐在暗室中)1

我跪在十字架下

文章來源于知乎

作者:湛遙小生

我滿身血痕地坐在暗室中,被一盆冷水兜頭潑醒。

随之而來的是一根手腕粗的木棒,狠狠打在了我的小腿上。

一聲沉響,棒子斷了。昏沉的大腦因這劇烈的疼痛而越發混沌,隻本能地喉嚨裡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那仿佛都不是我自己的聲音。

轟的一聲悶響,刑室的一處暗門被踹開。然後,我看見了趙明徽。

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就那麼靜靜地看着我,喉嚨發顫。我低下頭,拙劣地掩藏着自己的傷口,躲避着他的目光。

他是皇帝,是這世上頂尊貴的人。我得撐下去,我還想靠着自己的腿,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

我想起第一次在皇宮中遇見趙明徽時,是我在冷宮的第三年。那年不巧得很,教坊司死了個彈琵琶的樂師。

适值中秋宮宴将近,教坊司排演了大半年的曲子要讨貴妃的歡心,卻不想在這最後一環出了岔子。

我聽說這件事時,教坊司的管事梁公公正在愁眉不展地跟常嬷嬷訴苦。常嬷嬷是冷宮的管事嬷嬷,我們這一衆宮女太監全都得聽她調遣。她人長得不算漂亮,但貴在一個韻味,引得梁公公有事沒事就往這人躲鬼嫌的北苑跑,兩人總是能相談甚歡。

在梁公公又發出一句深長的歎息時,我放下手中的洗衣盆,上前對他福了福身子道:「公公,奴婢倒是會些彈琵琶的微末技藝。不知入不入得了公公的眼?」

常嬷嬷一記眼刀向我紮過來,在冷宮,最忌諱的便是我這種出其不意的莽撞人。

梁公公端詳了我片晌,翹起蘭花指笑道:「這妮子,有點意思。」

常嬷嬷的冷眼立刻化作萬千柔絲,她攀住梁公公的肩說:「三哥,我這丫頭可不能白借給你呀。你多少得……意思意思吧?」

我低下頭,嘴角不經意地向上一挑。果然,在搞銀子這件事上,還是嬷嬷最懂我。

梁公公肥膩的手指在常嬷嬷的腕子上滑過,他伸出兩根手指道:「事成之後,二兩銀子。」

三日後,中秋宮宴。

我抱着琵琶,臉上覆着面紗,随一衆樂師魚貫入了長樂殿。當今佳貴妃寵冠六宮,最不喜底下人魅惑主上,是以奏樂的女子都以紗覆面,沒人敢在這個時候觸貴妃娘娘黴頭。

不知有多少個日夜,不曾有這麼多光亮照耀在我身上了。在這間美輪美奂的大殿裡,我第一次見到了趙明徽,這天底下至高至貴的那個人。

我初入宮時,曾是岚充媛的侍女,後岚充媛被發落去了冷宮,我才跟着她一起到了那裡。我先頭這位主子,性子不争不搶,是個不怎麼得寵的嫔妃。就在她那侍寝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的後宮歲月裡,她對當今聖上卻有種近乎崇拜的愛慕。

我對皇帝的認知,多半都是那幾年從岚充媛口中聽來的。

趙明徽原是先帝的第六子,生母早逝,在一衆皇子中也不算得寵。可後來,前頭那些兄長傷的傷廢的廢,最後繼承大統的,竟是這一向不起眼的幺子。皇權鬥争的秘辛已無人再敢提及,隻是在岚充媛的描繪中,皇上似乎總帶着一股凜冽寒意,不像是富貴窩裡養大的王爺。

禦極後,趙明徽把丞相姜衍的獨女接進宮封了貴妃。姜家世代承襲國公之位,百年大族,根基深厚。到了姜衍這一輩,在政事上又頗有建樹,姜國公年少時便在科考中一舉中第,時至今日位極人臣。

宮人皆知,皇上對佳貴妃極盡寵愛,就譬如今日這中秋宮宴,一應都是按照貴妃的喜好來布置的。

我大着膽子往高座上瞄了一眼,皇上穿的是一件玄色暗紋龍袍,他果然如岚充媛所說的那樣,即便笑着的時候,也壓不住眉眼間瀉出的清冷。貴妃就在他下首依身而坐,媚眼如絲地望着皇帝,秋波中盡是訴不清的柔情。

佳貴妃,長得可真是好看啊。

我挑弦的力氣稍大了些,可不想這琵琶竟如此不争氣,一根琴弦驟然繃斷了,我指尖滲出的血就像是它的絕唱。

鑽心的疼痛從指尖傳來,我慌亂地穩住心神,暗自祈求方才那聲格格不入的破音,在這管弦合奏中沒有被人注意到。

所幸一曲将了,我憑着僅存的三根琴弦撐到了最後。行禮退下時,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趙明徽的目光似和我有一瞬的交合。

霎時渾身凜寒。

回到教坊司,我找梁公公去讨銀子,誰知他竟變了卦。他把那斷了弦的琵琶扔在我面前,說沒找我賠錢,便已是慈悲了。

最後他實在不耐我的糾纏,打發手下的小太監給了我十個銅闆,然後着人把我攆出了教坊司。

我從冰冷的地面上爬起來,将散落了一地的銅錢一枚一枚拾起來在手心裡藏好。冷宮的日子不好挨,可是我需要錢啊,在錢面前,尊嚴又算得了什麼。

我回到北苑時,已經很晚了,常嬷嬷正拿着藤條拍打被褥上積下的灰。她伸手管我要銀子,看到落在手心裡的那十個可憐的銅錢時,常嬷嬷氣得紅了眼,揚起藤條就往我身上狠抽了一下子。

我咬牙忍着疼,不敢告訴她我還割傷了手。

她打完了我卻又後悔,替我揉了揉被抽到的地方,歎了口氣說:「行了,趕緊進屋去看看孩子吧。」

沒錯,我還有一個孩子。

我的星星,今年已經兩歲多了。小家夥都困得不行了,卻還硬撐着等我回來。

她鑽到我懷裡,摟着我的脖子說:「小姨,今天月亮好圓的,你怎麼才回來呀?」

我替她蓋好被子,輕輕拍着她說:「小姨都看到了,星星乖,快點睡吧。」

我沒敢告訴星星,月亮這麼圓,是因為今天是中秋。我之前答應過她中秋會帶月餅給她吃的,可我這個小姨沒本事,還是食言了。

冷宮三年,星星就是我的全部,也是我活下去的意義。

星星是岚充媛的女兒。

被貶冷宮之後,岚充媛才發現自己竟有了身孕。這件事最終還是傳到了佳貴妃的耳朵裡,她給常嬷嬷下了密令,讓她落掉岚充媛肚子裡的孩子。

常嬷嬷把藥都送到岚充媛嘴邊了,可到最後,她卻又心軟了。嬷嬷砸了藥碗,對已然渾身浮腫的充媛娘娘說,貴妃那邊我替你瞞了,這個孩子,還是生下來吧。

生産那日,岚充媛血崩。彌留之際,她拉着我的手說:「茵兒,從今往後,我的孩子就拜托給你了。」

那天晚上,星河璀璨。岚充媛望着星空,始終安不下心閉眼。她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在孩子額頭上親了親,給她取名叫星星。

之後,冷宮裡的人你省一口,我省一口,把星星養到了今天。

我原以為冷宮的日子會一如從前那般平靜晦暗,可卻被教坊司一衆人的突然闖入給攪了個稀碎。

中秋宴後的第三天,梁公公帶來了一幫人,揚言教坊司丢了東西,要搜查北苑。

冷宮這地方,本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言,隻要師出有名,任誰都能來踩上兩腳。

常嬷嬷氣得指着梁公公的鼻子破口大罵:「梁三海你這個沒良心的!摸了老娘卻還要倒打一耙!」

梁公公掂量着從常嬷嬷房裡搜出的銀子,笑出了一口黃牙:「常桂蘭,你還真當自己是頭蒜呢?」

那些銀子,都是嬷嬷攢下來給星星用的。

教坊司的人仍是不依不饒,還要搜我的住所。我瘋了一樣地擋在門口不讓他們進去,星星還在我房裡,我不能讓人發現她。

可我哪裡抵得過那些膀大腰圓的太監。他們揪着我的頭發,把我拖到階下,不由分說就拳腳相加。

終于,一聲孩童的啼哭,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我和常嬷嬷沖進屋中把星星抱在懷裡哄,孩子太小,這麼大陣仗她怎麼可能不怕。

梁公公打量着星星兩眼放光,他蹲下身看着孩子,滿臉油滑:「喲,沒想到發現這麼個寶貝。小妹妹,要不要跟公公去學彈曲兒啊?」

他動了動手指,示意身後的太監上來搶孩子。

「呸!」常嬷嬷一口啐在梁公公臉上,擋在星星身前吼道:「我看你們誰敢動她!這是皇上的女兒!」

一石激起千層浪。

很快,有禦前高品階的宦官來北苑傳召,讓我和星星去重華殿面聖。

我抱着孩子走在深長的甬道中,身側押解我們的宦官,皆不發一言。

重華殿是皇上的寝宮,我被宣召入殿時,皇帝和貴妃正肅容以待。我強自壓下内心的慌亂,領着星星跪下行禮,伏着身子久久不敢擡頭。

皇上問了我星星的生辰年月,有太監與起居注核對過,跟岚充媛承寵的日子完全對得上。

重華宮内寂寂無聲,周遭越安靜,我就越覺得陰冷噬骨。我掐了掐指尖告訴自己穩住心神,直到我看見,一雙龍紋皂靴停在了我的面前。

趙明徽蹲下身,把星星抱起來攬在懷裡。或許真的是血緣的關系,星星與他在一起的時候,不哭也不鬧。我懸着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了些。

貴妃嬌盈盈地跪在皇帝身前請罪,言說自己竟犯了那麼大的疏忽,才讓陛下的掌上明珠多年蒙塵。淚水就在她眼眶裡打轉,卻忍着不落下來,當真是我見猶憐。

皇上立時緩了神色,伸出一隻手将貴妃扶起來。貴妃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嬌嗔地笑了,她依偎在皇上身邊,又伸手愛憐地摸了摸星星的小臉蛋。真是像極了一家三口。

佳貴妃柔聲說:「陛下,好不容易與小公主骨肉團圓了,不如以後,公主就讓臣妾照看着吧。」

「小姨……」

星星喚了我一聲,帶着哭腔。這麼大的孩子,也能聽懂大人說話了。她害怕,怕我會離開她。

我的心都要碎了,可我卻跪着不敢擡頭,生怕踏錯一步,就惹怒了天顔。

「公主殿下千金之軀,哪能管個奴才喊姨母呢。」貴妃的不悅全顯在聲音裡,看向我說,「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身子伏得越發低微:「回娘娘的話,奴婢紀茵兒。」

「擡起頭來。」這次說話的人,是趙明徽。他的聲音低沉如深潭,卻無端令我膽寒。

我依言擡起頭來,猝不及防闖入了那雙深邃的眼眸。我打了一瞬的寒戰,就像是墜入了一方暗黑無光的寒潭中一般,那雙眸子似乎能睥睨一切,也能看透一切。

看到我的臉,趙明徽卻微微皺了下眉,連帶他身邊的吳公公,也不期然變了神色。

皇帝溫聲撫慰了貴妃幾句,讓她先帶着星星離開。一衆人告退之後,重華殿中僅剩了我與他二人。

趙明徽坐回到上首龍座上,啟唇問我道:「岚充媛,當初被發落到冷宮,是因為什麼?」

我心頭一凜,如實交代:「回陛下,岚充媛為了給徐靖大人開脫,言語上頂撞貴妃娘娘,惹了貴妃不悅。」

「徐靖。」皇帝回想着這個名字。這兩個字落在我的心上,每落一遍,都能紮上一道傷痕。

「行了,你下去吧。」

我竟第一次在趙明徽的聲音中,聽出了幾分遲疑。

我叩了首,如履薄冰地退出了大殿。我想去栖霞宮找貴妃,求她能留我在星星身邊伺候。星星不能沒有我,我也不能沒有她。

可還未出重華門,我便被人從身後叫住了。我對來人問安道:「吳公公吉祥。」

吳忠全對我也揖了一禮,說:「姑娘可否把手伸出來,讓奴才瞧瞧?」

在禦前侍奉久了的人,臉上總帶着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我還是依他的話把雙掌攤開到他面前,手指上被琴弦割破的那道傷痕,仍清晰可見。

吳公公将拂塵往手臂上一甩,肅聲說:「紀茵兒接旨。傳陛下口谕,擢封紀氏為采女,遷居含珍院,欽此。」

我跪在地上,腦子裡一片空白。我若做了采女,那星星怎麼辦,誰來照顧她?

吳忠全看出了我的遲疑,扶我站起來,笑道:「紀采女這可就是眼皮子淺了。這當主子,難道還不比當奴才強嗎?」

我搬到含珍院的第二天,佳貴妃派人暗中賜死了常嬷嬷。旁人隻知,常嬷嬷的離開是因為貴妃慈悲,她早就過了該放出宮的年紀,很久以前就應該出宮回鄉了。

可我卻明白,嬷嬷除了死,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這宮廷。她是被先帝臨幸過的女子,一夜承恩,卻沒得到任何封賞。隻能在這宮牆中,蹉跎盡了自己的一生。

我做了采女,卻再沒有見過皇上。我隻能從旁人的隻言片語中,探聽些這宮廷内的動向。

我的星星,被皇上封為了嘉慧公主,她是趙明徽的第一個孩子,皇帝給他再多的寵愛,都不為過。

可那是我從小抱到大的孩子啊。哭了,疼了,累了,病了,都是在我懷裡才能睡得安穩。夜深霜重,孤枕難眠,我好想念我的星星啊,想得我整夜整夜地無法入眠。

含珍院中除了我,還住了好幾位低品階的妃子。整日見不到皇上,一群女人就聚在一起靠聊閑天打發時間。

我很少參與她們的談話,可一群人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我也不想顯得太不合群。隻是我即便去了,大多數時間也是在聽罷了。

東屋的陳采女最為善談,她邊嗑瓜子邊說:「哎,你們聽說了嗎,嘉慧公主病了,陛下急得整日往貴妃宮裡跑呢。」

我耳邊嗡的一聲,站起身來問她是什麼時候的事。

陳采女吐了口瓜子皮道:「你不知道?都好些天了,也不見好。」

在一屋子粉黛還在長籲短歎時,我已然沖出了含珍院的大門。

我飛奔在甬道中,向栖霞宮跑去。守門太監攔着我不讓我進去,我苦苦哀求,我隻想看嘉慧公主一眼,一眼就好。可他們卻搡我,我摔倒在了宮門前的長街上,雙掌擦破了皮,血痕斑駁。

我佯裝離開,趁其不備時卻忽然轉身撞開攔在門口的内監,硬闖進了栖霞宮。我似乎聽見有孩子細弱的哭聲傳來,我焦急地大喊道:「星星!星星你在哪?」

很快,有宦官追上了我,有人往我膝窩上踹了一腳,我撲倒在地上,被幾個人從身後死死押住。

「放肆!」耳邊皆是栖霞宮内監厲聲斥責的尖細嗓音。

主殿的珠簾被掀開,流錦扶着佳貴妃,悠悠然然地從内殿走了出來。

我邊向貴妃磕頭邊懇求道:「娘娘,求您讓我看看星星吧,看過之後我立刻就走……」

貴妃閑适地擺弄着手指上纖長的護甲,她保養得那樣好,哪怕連根頭發絲,都比我這下等嫔妃的命還要金貴。

佳貴妃丹唇都懶得啟一下,隻對流錦遞了個眼色。

流錦走到我面前,揚起手掌一巴掌向我臉上扇過來。

啪!皮肉相擊的脆響仿佛在我耳畔炸開了,臉上火辣辣地疼,還未等痛意消減,流錦一巴掌又打在了我另一側的臉上。

衆目睽睽之下,我被掌了十幾下嘴,口中一片血腥味,我再說不出話來了。

貴妃滿意地淺咳了一聲,掩唇輕笑道:「罰她去門口跪着吧,以下犯上,總是沒什麼好下場的。」

天空不知什麼時候,就被烏雲掩去了光彩。我跪在栖霞宮門口,冰冷的秋雨浸得我渾身透濕,寒意直往骨頭縫裡鑽。

一直到傳晚膳的時候,雨都沒有停。栖霞宮的人見我還跪在門口,嫌我晦氣,打發我趕緊滾開。我扶着牆,一步一步挪回了含珍院,一進門,吓得陳采女差點扔了手裡的傘。

翌日,陳雲雲煮了雞蛋來給我臉上消腫,她這人慣是這樣,不管别人想不想聽她講話,她的嘴總是閑不下來。

「紀茵兒,我說你是不是沒腦子啊?佳貴妃是什麼樣的人,你都敢去老虎嘴邊拔毛?」

我牽了牽嘴角。她懂什麼,她又沒養過孩子。我想我的星星啊,我的孩子,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陳雲雲用雞蛋在我臉上滾,這時卻忽然有傳旨太監來了含珍院,說陛下要宣我去禦前。

陳雲雲吓得差點扔了手裡的雞蛋,問我說:「你這是要撞大運,還是撞黴運啊?」

我面無表情地起身,要殺要剮,随便吧。

傳旨太監嫌棄地看了我一眼,說:「紀采女,你就打算這樣去面聖?也不怕驚了陛下的駕。」

「哎呀是是是,公公你稍等片刻。」陳雲雲往傳旨太監的手裡塞了錠碎銀子,拉着我去了她的妝台前,在我臉上敷了厚厚的粉,掩去還未消去的瘀傷。

我進了重華殿,趙明徽正在用朱筆批閱着奏章。我跪下請安,可他就像沒聽見一樣,眼皮都未曾擡一下。

偌大的殿閣,唯有他手下紙筆相觸的沙沙之聲清晰可聞。大殿的地磚又冷又硬,我不敢說話,隻能一直跪着,疼痛如蟲蟻一般,細細碎碎地爬上我的膝頭,啃噬我的骨血。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吳公公悄聲進來,在皇上耳邊回禀了些什麼。趙明徽擱下朱筆,筆杆與玉石相擊,嗒的一聲冷音。

「嘉慧睡醒了,你去看看她吧。」

我猛地擡頭,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見我愣着不動,吳忠全在一旁提點到:「紀采女還在等什麼?小公主現下在後殿呐。」

我咬着牙從地上爬起來,膝蓋一過血,剜心一樣地疼。可為了星星,我什麼都顧不上了。

我跟在趙明徽身後,步步緊随着他去了後殿。進門之前,我特意修整了一番自己的鬓發,換上一臉輕盈的笑意。我不想讓星星看見,我狼狽的樣子。

星星坐在床上揉着眼睛,看樣子剛醒沒多久。一見到我,小家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跳起來就往我懷裡鑽。

「小姨,星星想死你啦!」

我抱着軟軟糯糯的小姑娘,忍着不哭出來。我也想星星啊,抱着她就再不想撒手了。

趙明徽捏了捏星星的小肥臉,笑道:「爹爹好不好,沒有騙你吧?」

他是真的很喜歡星星。跟孩子在一起時,就連他眉眼間常帶的冷峻也化為了初為人父的柔和。

我抱着星星,卻發覺她有些不太對勁。她摟着我的時候,右手根本用不上力。

我把星星的袖子撩起來,那麼小那麼嫩的胳膊上啊,卻有一處猙獰的傷口。是燙出來的。

我一陣驚怒。星星從小到大,從來沒離開過我那麼長時間。這才幾天啊,就又是病又是傷的!

「這怎麼回事!」

我質問了出來,已無法控制語氣中的不敬與僭越。

吳忠全皺了眉,低聲斥道:「采女失儀了。」

趙明徽擡手示意無妨,向我解釋道:「貴妃根本不會帶孩子,朕就把星星抱到這來了,朕親自看着。」

我不敢再與他頂嘴,隻是把孩子抱得更緊了些,看看她身上是否還有其他傷處。

皇上給了我和星星獨處的時間,到黃昏将落之時,才又回到了後殿。

星星抱着我不放開,哭唧唧地問:「小姨,能不能不走了啊?星星乖乖的,你别不要星星了……」

趙明徽就站在我旁邊,沒有松口。我明白,我是不可能留在重華宮過夜的。

我強擠出一個笑意,哄星星說:「星星之前不是說想要大房子嗎?小姨去給星星蓋房子,等蓋好了就來接星星。」

哄了好半天,星星才終于不情不願地撒了手。

從後殿退出來,我去找趙明徽謝恩,或者說,是去謝罪。

沒了星星在身邊,他還是那個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我仍然懼怕他。

我跪在階下,等着他慢慢攏着茶盞中的浮沫,飲下一口茶。

趙明徽淡淡說道:「答應了孩子的事,要是食言可就不好了。」

我回想起方才蓋房子的話,方驚覺失言。這雖隻是我哄騙星星的托詞,可在皇上眼中,這是借孩子的手在逼他給我換宮所。

我慌忙俯下身子請罪,可許久,都沒聽到上首那人有任何言語。

杯蓋與茶盞相擊的碎響就像是淩遲的刀,他若想要我死,便如捏死隻蝼蟻那樣簡單。

良久,我聽見趙明徽問:「知道今天為什麼罰你嗎?」

我忍着委屈,答:「奴婢昨日對貴妃娘娘不敬,該罰。」

一聲輕笑飄來,仿佛是對我的蔑視。

趙明徽俯下身子審視着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氣息,周身不寒而栗。

他道:「你要是真心疼孩子,那就自己争口氣。像現在這樣,星星即便跟着你也是受罪。」

他一句話點醒了我。在這捧高踩低的皇宮中,我若隻靠蠻力,又怎麼護得住我的星星呢。

告退的時候,趙明徽卻又叫住了我。他墨色的眸子裡是難起波瀾的深潭,他看着我說:「另外,記得你自己的身份,不要自輕自賤。」

我斂衽行了一禮道:「是。臣妾記下了。」

三天後,皇上召幸了我。

臨幸那晚,一切都如教習嬷嬷所說的那樣,我替趙明徽更衣,伺候他躺下。沒有溫存的話語,沒有意外的驚喜,甚至侍寝過後,我都沒有在重華殿多留上一刻。

一切平淡得如白水一樣。

隻不過在他挺身進來的那一刻,我睜眼看着明黃色的帳頂,心中有些難過。

這方宮牆,直到我死,也都不可能離開了。

有了寵幸,我也如後宮中那些争風吃醋的妃嫔一樣,不時往重華殿送些吃食。隻不過,我做的都是星星平日裡愛吃的東西。

我從小在江南長大,南地的糕點講究一個靈巧精緻。我會偷偷去向吳公公打聽,星星又有什麼想吃的點心,然後捏成小狗小貓小兔子的形狀,擺上滿滿一盤子。

從前冷宮的日子清苦,她沒見過這些新鮮玩意,官家小姐平日裡愛的這些東西,我家小姑娘也一定會喜歡。

可漸漸地,吳公公給我的點心單子變得奇怪了起來。除了星星喜歡吃的,還混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就比如這花生酥,星星吃完就渾身起疹子,怎麼可能要這個東西呢。

可每次從重華殿拿回來的食盒,打開之後都盆幹碗淨的。

總不能是趙明徽從孩子嘴裡搶吃的吧?

一個月後,我被晉封成了寶林。

我搬離了含珍院,皇上指派了毓秀宮給我,讓我跟程美人同住。

程美人不怎麼得聖寵,又深居簡出,在宮妃中是個存在感不怎麼強的人。毓秀宮分為前殿和後殿,程美人雖是一宮主位,卻隻擇了後殿居住,如此我便住到了前殿,這裡比後殿甚至還更寬敞些。

我身邊也有了使喚的宮女和太監,吟秋和忍冬是從冷宮中調派來的,我從前便認識,先前雖隻幹過些粗使活計,但好在用得放心。

我移宮那日,趙明徽竟來了,是抱着星星來的。他把孩子還給我,揚眉調侃了句:「大房子都蓋好了,怎麼不來接孩子呢?」

我抱着星星向他福了一禮,不知該怎麼表達我的感激。

除此之外,他不讓星星再喊我小姨,而是改口叫了母妃。他對我的神色依舊冷冽,我明白自己永遠不會像姜貴妃那樣擁有他的恩寵,但有孩子在我身邊,我已然很滿足了。

安頓好之後,我去後殿拜會程美人。我規規矩矩地向她行禮問安,她不是個喜言談的人,不過寒暄了幾句,便打發我回去了。

可我在不經意間卻注意到,她座位的軟枕下面塞了一枚玉佩,想來是我來得太急,她還未來得及收起來。看那玉佩的樣式,應是男子常配之物。

我沒多言語,行禮告了辭。

有了寶林位分,我需得每日與各宮妃嫔去給貴妃請安。栖霞宮内聚了一衆莺莺燕燕,佳貴妃坐在最上首,接着是宜妃賢妃婉妃,然後是甯昭媛楚修儀貞充容,脂粉香盈了一室。

像我這種位分低的,和程美人那種不受寵的,隻能坐在最末之流。但我是這宮中唯一有孩子的嫔妃,又不得貴妃娘娘的待見,言語間總免不了挨兩句敲打。

十月,佳貴妃生辰,皇上在栖霞宮設了壽宴,合宮妃嫔都去道賀。

宮宴之前,吳公公就接走了星星。星星如今是長公主,是要和皇上貴妃坐在一處的,我即便跟孩子再親,也隻能坐在不起眼的地方。

但我怕星星看不見我,又會在貴妃面前哭鬧,惹了娘娘的不悅。宜妃看出了我的擔憂,親親熱熱地拉了我的手,邀我與她坐在一處。宜妃娘娘是個場面人,她父親是姜衍的門生,入宮後她便也唯貴妃命是從,這後宮諸事大多是宜妃幫着佳貴妃料理的。

妃嫔們一個接一個向皇上和貴妃祝酒,都期待着能讨兩位主子一個好臉色。我跟在宜妃身後,也去禦前向貴妃賀壽。

宜妃輕巧地端着酒杯,滿面喜氣地對皇上和貴妃說了一連串的吉祥話,引得貴妃笑意都泛上了眉梢。我嘴笨,隻能站在宜妃身邊,低眉順目地道一聲吉祥。

可就在敬酒時,宜妃的手肘卻故意往我的腕子上撞了一下,我沒有防備,滿滿一盞酒,全都灑在了貴妃的雲錦裙上。

貴妃驚得站起了身,流錦忙給她擦拭裙上的酒漬,可這裙子又不是桌子,哪裡能擦得幹淨呢。佳貴妃這身雲錦裙,是皇上禦賜的,用料極為名貴,江南織造局費心勞力,每年也就能獻上來那麼幾匹。

我立刻跪下向貴妃請罪,不知這局面該如何收場。

貴妃冷了臉,撒着嬌對皇帝說:「陛下,這紀寶林如此莽撞,臣妾不高興了。」

趙明徽用帕子拭了拭手,把星星抱過來,蹭了蹭她的額頭問:「星星吃飽了沒有?吃飽了就先跟吳公公回重華殿,今天跟着父皇睡一晚。」

孩子被抱走後,趙明徽牽起貴妃的手,淺笑道:「到底擾了貴妃的興緻,嫣然說怎麼罰,便怎麼罰吧。」

自始至終,他甚至連看我一眼都沒有。

栖霞宮内,觥籌交錯,笑語晏然,隻有我一個人,跪在殿門外冰冷的漢白玉石階上。森冷的寒意爬上我的膝頭,兩腿疼得像針紮一樣,我快要撐不住了。

我對着月亮無聲無息地哭,我想我娘了。

殿外值守的老太監看見我,啧了一聲舌歎道:「寶林您快别哭了。今天是貴妃的好日子,讓人看見您在這哭,多晦氣啊。」

我趕忙擦幹了眼淚,要是讓貴妃知道,我的日子又該不好過了。

我在殿外的暗影處一直跪到燈火漸弱。宴會結束後,滿宮的主子們曼聲告退,皇上安寝在了栖霞宮中。是程美人悄悄來找我,攙着我回了毓秀宮。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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