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之晨

作者：鄧巧雲

睜眼醒來，窗外晨光微露。

輕輕走出房門，站在校園大道，擡頭，一彎銀月還懸在中天。

天，靜靜的藍。向東望去，遠山、田野在藍天下清新如洗，白色晨霧或濃或淡地在其間飄蕩，猶如人間仙境。

于是慢步走出校門，向人間仙境出發。

踏上田間村路向東，兩隻一南一北，一唱一和。

鄉村的清晨如此寂靜，不聞人籁，隻有彈奏了一夜的草蟲們依然不知疲倦地奏樂，早起的鳥兒在不停地啁啾。

路旁的野草長得快有人高，地裡的花生已快成熟，濃密的暗綠色葉片把土地完全遮蓋。各種植物都盡情地生長着，空氣裡混和着各種草葉的芳香。

大地就是這樣地厚德載物：隻要在土地上生長，就是她的兒女；隻要願意向上，她就提供水份與養料。

看着快成熟的花生，忽然想到《易經》中的火天大有卦，天上驕陽似火，地上谷物生成。在這盛夏六月，炎炎烈日給予作物以能量，午後暴雨給予作物以滋養，在烈日和暴雨中，莊稼谷物變得飽滿而成熟。滿眼都是暗綠，一直延伸到遠處。

季節真像一個魔術師，春節過後，這塊紅色的土地上還瑟縮着灰白的枯草。不久，點點的綠芽在土地上攢動，長高，漸密；由嫩綠而深綠，到如今的暗綠。再過一段時間，這些植物又次第變黃，而後凋萎。由新而盛而衰而亡，所有的生命都逃不過這樣的一個輪回。

路旁的狹長草葉上沾滿細細的晶瑩的晨露，像凝着一層潔白的霜華。葉尖上懸挂的幾顆露珠熠熠閃光。

走向前，一蓬野草上爬着一蔓牽牛，是郁達夫喜歡的那種藍朵。在一片暗綠中，朵朵藍色的喇叭花如一顆顆藍寶石一樣耀眼。忍不住摘下一朵，湊近細瞧。喲，三個早起的小蟲兒正在花蕊裡偷吃花蜜。我惡作劇地用兩指搓着花蒂向下一旋，再瞧，兩個小個兒的已不見蹤影，一個胖大的家夥仍然憨憨地吃着，全然不知自己的命運捏在另一種動物的兩指間。吃吧，吃吧，盡情享受上天的賜予吧。我把牽牛花和裡面的胖家夥放在了一株草上。擡頭前望，那一片曼妙的煙樹依然在離我兩三百米的前方，像一個蒙着面紗的少女，隐約可見她迷人的微笑，微笑，迷人。

繼續緩步向前，一串清脆的鳥啼傳入耳際。循聲而望，一隻不起眼的鳥停在路旁的電線上，樣子、顔色和大小都如麻雀，隻是尾羽比麻雀更寬大。它自顧自地發出一串兒又一串兒的啼鳴，清脆悅耳，有着金屬的質感。在清晨的這許多的鳥兒中，她的歌喉顯得特别出色。

為鳥中的歌唱家作過短暫的駐足，我走近了一個小水庫，有白鹭的影兒在樹間飛翔。我在路旁蹲下，透過樹隙看去：啊，我從未見過如此多的白鹭！起碼有上百隻吧？沿着彎曲的水岸排列着，一直排到岸的那邊。三兩隻白鹭貼着水面飛行，翅膀緩緩地扇動，身體随之微微上下，在如鏡的水面上畫出一條波浪形的飛行軌迹。未到對岸，突然躍起，轉身飛回去。接着又有三兩隻白鹭飛起，作着同樣的飛行。我不禁疑惑：難道它們在此聚會作飛行訓練？突然對岸有一隻白鹭叫了一聲——粗而沙啞——不會是我聽錯了吧，仙女般的白鹭聲音竟是這樣的嗎？我凝神谛聽……是的，我并沒有聽錯，白鹭的聲音就是那樣粗而沙啞。我不禁慨歎造物主的公平：給模樣尋常的小鳥清脆的歌喉，給喉嚨沙啞的白鹭以潔白的羽衣。其實，造物主對每個人又何嘗不是公平的呢？

直起身子，扭頭東望，不知不覺中天色已明，太陽出來了，藍天上，雲朵披上了彩裝。青黛色的山脈自南向北延伸，幾處山頭依舊雲遮霧繞。正如蘇轼詞雲：“遠山長，雲山亂，曉山青。”山腳的村莊和樹林依然流淌着白霧。那片雲霧依然離我兩三百米，我想走進它，卻永遠也走不進。走過的這一條通向雲霧深處的小路，多麼像一個人的人生。那一片迷人的煙樹就像是一個人的理想，召喚着人不斷前行。在前行的途中，隻要你願意停留，總能欣賞到不同的美景；而理想總是可望而不可及，永遠在不遠的前方向我們召喚。

陽光下，我踏上返回的路，慢慢咀嚼這如詩的鄉村之晨。

作者簡介：鄧巧雲，江西省高安市鳳凰幼兒園 ，中小學高級教師，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

202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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