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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各種各樣洗發水都出現了,可他們依然用香皂洗頭,盡管他已經秃了半頭,她已經滿頭白發……
01
初夏,微弱的風吹得院子裡的老槐樹婆娑作響。
他正在樹蔭下修着那被破壞的自行車,車鍊裡黑漆漆的油漬糊在了他的粗線手套上。
大門外傳來一陣車鈴響,像一個個跳躍着的活潑音符在他心上劃了一下。
一股皂香味由遠及近,不用想,她又來了。
他繼續埋頭修着自行車。見勢,她主動搭話。“呦!修自行車呢?也幫我的看看呗。”
依舊是一陣尴尬的沉默。
她又俯下身來:“還因為那事兒生氣呢?”她向他那邊湊了湊,他看着自行車的目光悄悄移了移。
她今天穿了一襲白色連衣裙,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傾瀉,彎下腰時柔軟的頭發從肩膀滑下直至胸前。
他的心又想被誰撥弄了一下,顫動着,他不自然地大吸了一口氣,一股清新的皂香味鑽入鼻腔,又慢慢滲入到他的心裡。
“喂!”她說。他的目光依然沒有移開手上的工具。
“我跟你說話呢,你有沒有聽到啊!”她的臉微微泛紅。“沒有。”他冷冷地回答。頓了頓,又說:“我跟你有什麼好講的?”
又是短暫的沉默,他起身去拿工具箱裡的扳手,卻始終不曾正眼看她一眼。
“你......”她也猛地站了起來,指着他的背影道。她的眼睛開始泛紅,晶瑩的眼淚開始在眼睛裡打轉,她努力睜大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也不說什麼了,轉身向門外走去。
他聽到腳步遠去的聲音,趕忙放下手中的活兒,急匆匆地跑到門口,癡癡地看着遠去的背影。
白色裙子越來越遠了,繼而,空氣中的皂香味散了、淡了。
皂香的味道徹底散去,他的手重重地錘了一下道旁的土牆......
02
她轉過身,眼裡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在了地上,她加快了步子,走出門外。
她左手扶起自行車,右手抹了一下眼淚,騎上自行車往南走去......
車輪轉得越來越快,她想趕緊離開這裡。
“嘶——”刹車的聲音和衣服撕裂的聲音前後響起。她反應過來了,裙子卷進車軸裡了。
她刹住了車,把卡在車軸裡的那截裙子慢慢拉出來。
這是她今天特意穿的白裙子啊,她又想起剛才他的冷漠,躲在那棵大樹下抱着膝蓋哭起來。
“我不就是說了一句,想剪頭發嘛…嗚嗚嗚...至于這樣對我嘛......”
她委屈地大哭,哽咽地說着話,“哇哇哇……嗚嗚嗚......”
回到家裡,她的母親看了看她紅腫的眼,“怎麼了這是?”“啊......風太大了,進眼睛裡沙子了...”她含糊不清地說道。
母親走近,“閨女,上次跟你說的那個東莊的小夥兒你還記得不?”她呆住了,“嗯...”
“人家今天托媒人來家裡說媒了...”看着母親臉上難隐的笑意,她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是呀,那個小夥兒也挺好的,對她也好...
她走進自己房間,拿着那朵已經枯萎的花兒,坐着,想着。前天的那一幕清晰地浮現在她腦海裡......
樹林裡,她上前一步伸手去拉他的手,他轉過身把她拉進懷裡,輕輕地抱着她。
她擡頭,“我想剪頭發,你說好不好?”“剪頭發幹嘛呀?你這樣多好看~”他寵溺地摸着她的頭。“嗯......”她嬌羞地低下了頭。
“我聽他們說,東莊那個郎中家的兒子...嗯...是不是要去你家提親...”他語無倫次地低聲說。
“是......”她擡起來頭看着他。“我爹和我娘...他們說......嫁到他們家,不愁好日子過...”
那隻手突然顫了一下,“你想去嗎?”她抱緊他在他胸前搖了搖頭。
又過了一會兒,他慢慢把她推開,低着頭:“那個男的上過大學,我也聽人家他喜歡短頭發的閨女......”他擡起頭看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為了他才剪頭發的?”
他和她開始争吵,他說她是為了嫁給富家做啥都願意,她急他不趕快上門提親......
03
那天兩人不歡而散,院子裡,槐樹下,他的黑色布衣上還沾着她的皂香,他把布衣脫下,抱在懷裡。
他又何嘗不想把她娶進門啊,可……他拿什麼呢?整個家裡最值錢的東西就是那輛自行車了吧。
他又想起那個男的在他面前走過的時候,特意停下說:“你,沒資格跟我争。”
他真的不想推開她,但是他又怎麼舍得讓她嫁過來過苦日子呢......啪嗒一聲,滾燙的眼淚掉在他的手臂上,他怔了怔,多久沒哭了,他也不記得了。
幾天後的集市上,她在收買頭發的攤子上把自己及腰的頭發賣了,烏黑茂密的頭發讓收發的婆婆都驚歎道:“閨女,真要剪了,這麼好的頭發?”她點頭。
婆婆給了她比平常多一倍的價格,她拿着兩百塊錢,顧不上去傷心自己沒了長發。緊着往他家裡跑去。
她急急忙忙跑到他家院子外,拍了拍門,又趕忙推開門進去。
他停住了正在洗頭發的手,擡起頭,呆呆的看着她。
她跑上去,把錢放在他手機,紅色的紙張慢慢被水浸濕。
“這是我賣了頭發得的錢。”……“明天那人會帶着長輩來我家...”她的眼淚不住地往下落。“你要是真喜歡我,你就去找我爹我娘提親......”
他的臉上有水珠滑落,看不清楚是洗頭發的水還是淚水。
他跑上去,抱住她,“對不起..對不起..對不...”他淚流滿面,捧着她的臉,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他緊緊地抱住她,“不分開了,不分開,以後都不分開......”
04
第一次見她時,他還是個毛頭小子,笑嘻嘻地對她說:“你用的什麼香皂呀?真香哇!”還裝模作樣地往她旁邊嗅了嗅。
她輕輕地打在他身上,滿眼笑意,低下了羞紅了的臉。
隔天,她送了他一塊兒香皂。
從此,他愛上了這獨特的皂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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