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挪威作家卡爾·奧韋·克瑙斯高的自傳體小說《我的奮鬥》自2009年開始出版以來，不但在挪威本國十分暢銷，被翻譯成20多種語言後更是獲得了世界性的聲譽。尤其是在英語國家，著名的書評人詹姆斯·伍德稱他的書 “有種讓人讀了停不下來的魔力”。近日，該書第三卷《童年島嶼》的中文版出版。正值學校開學之際，我們邀請演員劉帥（出演《心碎急診室》、《少年卷福》、《獨孤天下》等）來朗讀該書中一段與上學有關的内容。

卡爾·奧韋·克瑙斯高

澎湃新聞翻書黨的朋友你們好，我是劉帥，今天向大家朗讀的是挪威作家卡爾·奧韋·克瑙斯高的自傳體小說《我的奮鬥3：童年島嶼》：

我熱愛上學。我熱愛在學校裡發生的所有事，和發生着各種事的一個個房間。

我們的座椅又矮又舊，鐵管子的椅腿，兩塊木闆，一塊用來坐，另一塊是可以依靠的椅背，我們的課桌，被以前所有曾經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使用過之後，上面已滿是坑坑窪窪的褪色。黑闆、粉筆和海綿塊；從女老師手裡握着的粉筆下流瀉出來的，一個O，一個U，一個I，一個E，都是潔白的，就跟她的手一樣。當老師把幹硬得像骨頭般的海綿塊放在水槽裡的時候，海綿的顔色變深了，膨脹了，濕海綿将在黑闆上寫下的一切抹去，幾分鐘後，黑闆又是幹幹淨淨的，恢複到了原本的墨綠色，這時候我心裡會産生一種愉悅的感覺。女老師有卡姆島口音，短發，戴着一副大眼鏡，穿襯衣和裙子，她給我們講述了一切，又向我們一一問詢。我們将學會不在課堂上七嘴八舌，或者不能自己随便開口講話，隻有在我們舉手、她指着你或是向你點點頭的時候，才可以說話。一開始，班上的人舉起的手跟樹林一般多，我們沒耐心地把手前後揮動着，有人還叫着我，我，我，因為她問的都是些不是很難的問題，所有的人都能回答。然後就是課間休息，學生們便可以為所欲為了，所有的孩子都在那裡，他們一大堆人聚攏又散開，各種玩耍活動驟然開始又随即完結。教室外走道裡供我們挂外套的衣帽鈎，十年來清洗時用綠肥皂的味道，廁所裡的尿味，牛奶櫃裡的牛奶味，在教室裡同時打開二十個午餐盒裡不同的食物的味道。值日生的制度是這樣的，每人輪值一周，值日生要負責把各種該分發的東西分發出去，課後要擦黑闆，課間吃東西的時候要去領取牛奶。輪到值日的人會有一種感覺。當所有的人都坐在教室的時候，你一個人走在過道裡，那時候的走道是空蕩蕩的，兩邊牆上的衣帽鈎上挂着外套，人順着走道往下走去的時候，兩旁教室裡傳出了低語聲，白日的光線讓乙烯基地闆發出黯淡的微光，再說那太陽，空中光線裡顯現出了千萬塵埃微粒，像是一個微型的銀河系。一道門被推開了，另外一個跑出來的男孩可能會将這長長的過道裡的氣氛完全改變，他把所有的注意力，及其内裡所含的意義一起帶走了：突然間隻有他是中心。仿佛他帶走了這所有的氣味，所有的塵埃，所有的光線，所有的外套和所有可能有一切猶如天空中的一顆彗星，人可以這樣想象，途中所有一切微小的東西都被席卷一空，被吸進了長長的相對那光燦無比的中心而言，黯淡發白的尾部。

我熱愛蓋爾來拉響門鈴的那一刻，然後我們就晃悠着朝上面的超市那走去，那裡的競争已經開始了，你要早早地去集合的地點，為的是盡可能把書包排在靠前的位置，這樣你就可以選擇公交車上的最佳座位。我也熱愛待在商店前，看來自各個區域的那些孩子三三兩兩地走進來。他們其中的一些來自下面的老蒂巴肯，還有一些來自山另一邊的平原地區。我特别喜歡看安妮·莉絲貝特。不僅因為她有着烏黑的、亮麗的頭發，她也有一雙漆黑的眼睛和又大又紅的唇。她總是那麼的快樂，很愛笑，還有她的眼睛，它們不僅漆黑幽深，而且還閃爍着光芒，好像她體内蘊藏着那麼多的歡樂，那些喜和樂始終充盈着她周身上下，無處不在。她那個紅頭發的女朋友叫佐爾法伊格，她們倆個是鄰居，總是形影不離地黏在一塊兒，完全跟我和蓋爾一樣。佐爾法伊格臉上沒有血色，長着雀斑，她說話不多，但她的眼睛很溫和。她們住在蒂巴肯最上面的一個住宅區，那一帶我隻去過幾次，那裡的人我一個也不認識。安妮·莉絲貝特有一個小一歲的妹妹，有一次在班上，當輪到她說說有關自己的事時，她講出來的，還有一個比她小四歲的弟弟。班上的另一個男孩也住在上面，他叫維姆德，有點肥胖和謹慎，或許還有點遲鈍，是跑步時會掉在最後的一個人，體質最弱，扔東西的姿勢跟女孩子一樣，踢足球很糟糕，讀書認字不行，但喜歡畫畫，最喜歡做的事情是坐在室内。他的母親是個大塊頭，一個身強體壯、精力充沛的女人，有一雙生氣的眼睛和刺耳的嗓音。他的父親瘦小，臉色蒼白，走路要用拐杖，他有一種肌肉病，還得了血友病，維姆德很自豪地說。血友病，這是什麼呀？有人問。就是說會流血不止，維姆德說。當爸爸有了傷口後就開始流血，它絕不會止住，血就這麼流呀流，他就得服藥或是到醫院去，要是不這樣，他就會死掉。

安妮·莉絲貝特，佐爾法伊格和維姆德的附近住着很多其他的孩子，比我們大或是小一兩歲，當我們開始上學的時候，他們就這麼突然地進入了我們的世界。班上所有那些來自其他片區的孩子，也是突然出現了。就好像幕布拉到一邊後，我們以為看到了整個舞台，但實際顯現出來的僅僅是舞台的前台。山那邊的房子，我們從山坡頂上可以看到房子前面花園的草坪，似乎為了平衡的緣故，在垂直向下的白色院牆最上方，是一段綠色的籬笆，這不隻是一棟房子而已，這是西芙·約翰内森居住的房子。再往裡五十米，就是茂密的樹林了，沿着路走到底，住着斯韋勒，蓋爾·B.和埃溫，再往下完全像是另一個地帶，另一個世界。

人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地方，人人都有自己的朋友，但在盛夏的幾周時間裡，一切都對我們敞開。在同一時間裡，全新和熟知并存着，我們彼此都相差無幾，幹着相同的事，互相之間的一切都是公開的，不藏不掖。同時，每一個人又有完全屬于自己的那方天地。索爾維，她是那麼的膽怯，幾乎不能開口說話。溫妮，她和自己的父母、兄弟一起，每個星期六在市場上幹活，他們賣自己栽種的蔬菜。維姆德的父親拄着拐杖。克裡斯廷·塔瑪拉的眼鏡的一個鏡片上遮着膠布。蓋爾·哈康，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站在黑闆前會突然扭過身，感到難為情。達格·馬格納總是咧着嘴傻笑。出生的那會兒，蓋爾身上抹了最後的一滴油，因為他們以為他活不了了。阿斯蓋爾身上老有股淡淡的尿臭味兒。瑪麗安比男孩還要強壯。埃溫會寫會念，足球踢得很棒。特隆個子小，閃電般的敏捷。佐爾法伊格很會畫畫。安妮·莉絲貝特的父親是個潛水員。還有約翰，他的叔叔比所有人都多。

【朗讀書籍】

《我的奮鬥3：童年島嶼》

【挪威】卡爾·奧韋·克瑙斯高/著 林後/譯，上海三聯書店·理想國2019年8月版

本書是自傳小說《我的奮鬥》系列的第三部，講述了主角卡爾·奧韋在童年生活中所經曆的恐懼、挫敗、喜悅和成長。“我”生活在被一堵不可逾越的高牆完完全全地隔離開來的兩個世界中。在一個世界，父親總是強迫“我”屈服于他的意志，對他的恐懼和仇恨使死亡成為了一種甜蜜的存在；而在另一個世界，“我”被排除在群體之外，被稱為“費米”，被嘲諷、恥笑，然而，媽媽的陪伴、大量的閱讀、音樂和足球拯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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