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鑽出夫子廟地鐵口3号口，就被梧桐樹下的煙火氣迷了眼。

遊客在不遠處的夫子廟拍下自己和秦淮河的合影，往東走個兩百米，老城南在建康路上構築老饕的味覺地圖。

建康路和桃葉渡的交接處，遊客和老城南在此會合。對着兩家小鄭酥燒餅，每個人都傻了眼：“喲，買哪個啊？”

近距離互搏，這是燒餅江湖的風雲故事。

01

鴨油味的腥風血雨，從早上六點半拉開帷幕。

前來排隊的小哥哥小姐姐叔叔阿姨爺爺奶奶，幾乎每個人都問出了一句：“為什麼這邊人多這邊人少？”然後自動完成了左右兩家的戰隊蓋樓。

兩家小鄭，從門頭開始不一樣。右邊的小鄭是宋體，左上角還寫着“老門東”三個字，右下角标注着四個小字：注冊商标。這家小鄭酥燒餅的老闆姓朱，叫朱記小鄭。

左邊的小鄭用的是楷體，左上角寫着一個“鄭”字，右下角還寫着一行“正宗十年老店”。這家店的老闆姓鄭，叫鄭記小鄭。

再往下看，battle的火藥味更加濃烈。在兩家中間的牆上，左邊小鄭貼了一張告示，聲明自己是正宗。

右邊朱記小鄭的店鋪内，也祭出了一張告示牌，說明自己的合法地位。

那麼問題來了，哪家小鄭值得盤？

02

買右邊的朱記燒餅，你要做好排隊半小時的心理建設。高頻率出現在南京打卡攻略上的它，間接促成了外地遊客和本地大爺大媽之間親切友好的交流。

且不說假日的老門東店，就是工作日早上十點多的建康路店，排隊也已經排到了幾米外。

據說，節假日的時候，老門東店的隊伍旁有時會站着名交警維持秩序：排隊的人多，且由于老門東店每人限購20塊，因為排隊和多買問題急了眼的事兒，也常常見得着。

左邊的鄭記雖然沒有那麼長的隊，但一個接一個，基本也沒有斷檔的時候。

兩家的菜單也幾乎一樣，分鹹口甜口，不同的是，鄭記多了花生口味和棗泥口味。除了蔥油是橢圓形的，其他都是圓形的。

圖為朱記小鄭酥燒餅菜單

圖為鄭記小鄭酥燒餅菜單

不論哪家，鹹、甜口味裡，蔥油和黑芝麻的都是翻牌率最高的。不斷能看到大爺大媽拎着兩袋燒餅心滿意足地離開。

鄭記的燒餅略大，價格比朱記也貴個兩毛錢。但鄭記的桂花糖燒餅比隔壁要便宜5毛錢一個。

我們在左邊和右邊的吃餅群衆中随機問了幾位，大家紛紛表示，口味差不多，價格很重要。

03

關于兩家小鄭酥燒餅的江湖往事，可以往十幾年前追溯。

2007年，右邊的朱記小鄭酥燒餅在建康路開了店，2012年，左邊的鄭記小鄭也開張了，并用了同名。場面太過刺激，夾在兩家中間的店鋪換了好幾撥，最後統統消失，局面終于成了兩家面對面的白刃戰。

鄭記老闆娘稱，朱記的老闆曾經在他家當過學徒，後來才開了這家店。

對于這一點，朱記小鄭進行了否認三連

朱丙山的侄子朱興中說，朱丙山在家的時候就會做燒餅了。他們早在老家就開了燒餅鋪，賣燒餅，春卷和包子。朱丙山接手燒餅鋪以後，改進了揉面的手藝，做出的面點比之前好吃。

“為什麼叫小鄭呢？”

朱興中表示，原先他們在鄭和公園附近賣燒餅，想取名叫“鄭和”燒餅，但有顧客建議用曆史人物的名字不合适，于是改名“小鄭”。“'小'即'小心尊敬地對待每一位顧客'；'鄭'是‘鄭重地對待顧客的建議’”，朱興中介紹。

同時，2012年的一個媒體采訪中，朱丙山曾提到自己家曾經請過姓鄭的師傅，但朱興中也回應稱，那是朱丙山因為一邊做生意一邊接受采訪，一時間腦子有點混亂。

但當我們向鄭記的老闆娘求證關于師徒關系的細節，老闆娘以在鹽城辦事為由拒絕了相關采訪，但1個多小時後，在建康路的燒餅店裡，我們看到了賣燒餅的老闆娘。

場面一度非常尴尬。

那麼，師徒關系到底存不存在？

這個問題，法院給出了答案。

17年3月份，由于鄭記也叫了同樣的“小鄭酥燒餅”，朱記向法院提起訴訟，認為鄭記侵犯了這個注冊商标的專用權。今年1月份，南京鐵路運輸法院給出了一審的民事判決書，根據判決書，兩家并不存在師徒關系。

法院庭審中，鄭記無法提供任何物證，而是提供了兩名人證。第一名證人是鄭記原來的二房東，但租房合同已經丢掉了，她記不清鄭記承租的具體時間和持續時間，也記不清當時鄭記使用的店名是“小鄭燒餅”還是“小鄭酥燒餅”，但記得朱丙山當時在那裡打工。

第二名證人是當年的一名城管，他也記不清鄭記的具體開店時間，也記不清鄭記什麼時候搬回建康路，但也記得朱丙山在店裡打過工。

由于證人證言太過模糊，也沒有相應物證，法院判定，并不能證明原告和被告之間存在雇傭學徒的關系或其他關系。

問題又來了，哪家小鄭先叫小鄭的呢？

鄭記小鄭由于沒有物證，法院根據已有的證人證言和相關報道的視頻證據，法院判定鄭記使用“小鄭酥燒餅”的時間不晚于2012年。

朱記提交的證據是某點評網的2008年的截圖，但法院同樣認為不具有權威性，根據朱記申請注冊商标的時間，法院判定朱記使用“小鄭酥燒餅”的時間為2015年。

04

法院一審給出的裁決中，同樣認定鄭記把店鋪開在朱記隔壁的行為并不構成對商标權的侵犯，但構成不正當競争行為。

南京中級人民法院的二審維持了這一判決。

接着，鄭記又向北京知識産權法院提起了行政訴訟，法院判決，對朱記的“小鄭酥燒餅”商标重新作出裁定。

此後，朱記向北京高級人民法院提起了二審，二審結果維持了原判。

目前，朱記已經向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提起了三審。

不管怎樣，對于廣大顧客來說，最終極的靈魂拷問在于：燒餅口味哪家強？

有資深吃貨表示：鄭記鹹一點，緊實一點；朱記鴨油味重一點，餡料足一點。

幾位排在隊伍中間的大爺大媽紛紛表示：麼der區别，都一樣哎！

但總有高手指點迷津：你放個10天再吃就知道區别了！

建康路上人來人往，提着燒餅的人們去往不同的方向。巷子深處煙火升騰，生活的氣息迎面撲來，鴨油的香味裡，翻湧着另外一個江湖。

後來的人們，吧唧咬下一口燒餅，就着一口鴨血粉絲湯，舒适的餘味裡，或許還會提起這口燒餅裡蘊含的鹹甜往事。

這些，都是這個古老城市裡的都市傳說。

采寫 | 金晶 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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