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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是桃花的季節。

一場春雨的悄然滋潤、幾個暖陽的溫柔撫摸，渾然不覺中，幾串花苞蓦然鼓了出來，兩三日内，滿園的桃花競相開放，深紅與淺紅裡，點燃了整個春天。

正值妖娆爛漫，這些可愛的精靈嬌俏地立在枝頭，或正或側、或仰或俯，交相輝映，争奇鬥豔，如臨水梳妝的美人，令人心醉。

思緒漫回千年之前，回到那個《詩經》的世界，有人唱着祝禱的婚歌，許下歲月靜好、一世安穩的誓言，桃枝為約，蒼天為證。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詩經·周南·桃夭》

桃花是家常的，卻這正是因為這份家常，它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那一抹風情，才格外難忘。

許久之前，也是這樣一個明媚的春日，名士崔護趕考落第，心情郁悶來到南城下，叩門讨碗酒水解乏。誰知應門的竟是一位小女子，女子面容如桃花般嬌紅，款款迎進書生為其端茶添水。不過片刻小停，哪知崔名士心生憐動，此後的日子，女子靜依窗前面如桃的麗影，常在崔護眼前晃動。來年清明，他又舊地尋蹤再次踏進小女家院，不料去年此花此景，唯不見依門的女子，徒留滿腔遺憾，化詩一首：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在，桃花依舊笑春風。

——《題都城南莊》

桃花梨花相比，梨花不如桃花有種暖心的濃豔，這濃豔化開來去又有雲來風去的落寞。故林妹妹葬花是葬桃花而不是梨花。

比之梨花杏花的單調，桃花是百變的，桃之簡靜、桃之輕靈、桃之凄婉、桃之貞烈……若桃花可化為人形，大抵與你我一樣，亦是癡人。

複社文人侯方域邂逅秦淮歌妓李香君，被她的才貌所打動，兩人之間陷入愛河，阮大铖匿名托人贈送豐厚妝奁以拉攏侯方域，被李香君知曉堅決退回。阮大铖懷恨在心，弘光皇帝即位後，起用阮大铖，他趁機陷害侯方域，迫使其投奔史可法，并強将李香君許配他人，李香君堅決不從，撞頭欲自盡未遂，血濺詩扇，侯方域的朋友楊龍友大為感動，提筆将血色染成一樹傲骨桃花。

夾道朱樓一徑斜，王孫初禦富平車。

春溪盡是莘夷樹，不及東風桃李花。

有人不喜桃花，認為它豔及甚至于俗，想來，這樣的人是沒有見過桃花零落時的模樣，紛紛揚揚，飄飄灑灑，當平日裡秾豔明麗的桃花死亡時，别有一分驚心動魄的美感，帶着雲來風去的落寞，讓人忍不住想起，那曾經一如桃花般明豔的女子——

春秋時期的息國國君夫人息妫容貌絕代，人稱桃花夫人，她回陳國探親，路過蔡國，順便去探望作為蔡侯夫人的姐姐，誰知竟被蔡侯調戲。息夫人盛怒之下回到了息國，将此事告訴了息侯。息侯與楚文王密謀圖蔡，楚國出兵俘虜了蔡侯。蔡侯則設計報複息候。他極力向楚王稱贊息夫人的美貌，好色的楚王以武力将息夫人搶去作為夫人，她終日懷念故國，牽挂息候，雖然楚王生了兩個兒子，但三年不語，最終自盡而死。

莫以今時寵，能忘舊日恩。

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

——《息夫人》王維

李漁在《閑情偶寄》中感歎：“色之極媚者莫過于桃，而壽之極短者亦莫過于桃，‘紅顔薄命’之說，單為此種。”明媚的春光裡，桃花尚開的盛大，此時的你我，與其傷感于來日的凋零，莫若及時玩賞，珍惜它此刻的美好，唯求三月桃花，兩人一馬，明日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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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長毛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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