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聽就不錯了，還要啥自行車

出道20年，周傑倫還是那個周傑倫。

9月16日23點，《說好不哭》發布，售價3元。兩天後，《說好不哭》僅在QQ音樂就售出了666萬張，銷售額近2000萬元。它也是QQ音樂平台曆史銷售額最高的數字單曲、首個突破殿堂金鑽唱片等級認證的數字單曲。

頂級流量不愧是頂級流量，網友紛紛感歎。

的确，這樣的數據放到任何一位歌手身上，都堪稱“爆款作品”。但對周傑倫來說，卻并非如此。畢竟，2016年，他的上一張專輯《周傑倫的睡前故事》發布後36個小時内，數字專輯銷量也超過150萬張，銷售金額突破3000萬元。

令大家狂歡的，不是《說好不哭》本身，而是“489天後周傑倫又出新歌了”這件事，以及“周傑倫 方文山 阿信”的懷舊大禮包。

周傑倫的14張專輯封面。圖片來源：網絡

“周傑倫”這三個字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當他的歌曲無法免費收聽後，可以帶來肉眼可見的數字音樂付費人數增長。今年4月起，QQ音樂等App上周傑倫的所有歌曲都被加上了VIP标識，用戶隻能免費試聽60秒。而騰訊音樂的二季度财報顯示，騰訊音樂在線音樂付費人數達到3100萬，同比增長33.0％，比上個季度淨增260萬。

意味着微博超話榜1.1億積分。兩個月前，有人發帖質疑周傑倫的影響力：“周傑倫微博數據那麼差，為什麼演唱會門票還難買啊？”周董粉絲随即組成“夕陽紅”粉絲團，打響與蔡徐坤的超話大戰，并達成1億小目标，刷新超話榜單記錄。

意味着唱片銷量總能登頂。2002年到2008年間，他是連續七年的唱片銷量亞洲冠軍。

資料來源：根據公開資料整理；中信建投證券研究發展部

意味着演唱會門票能在10秒内售罄。2019年周傑倫廈門演唱會，從500到2000元所有價位的門票，在10秒内售罄。

意味着無論歌曲好不好聽，隻要他是周傑倫，大家就一定會買單。更何況，這首歌隻需要3塊錢。

但《說好不哭》，真的讓人滿意嗎？

發布2天後，《說好不哭》的豆瓣評分一路跌到了5.8。

無論是褒是貶，所有人都同意的是，這次的新歌不過是新壇裝舊酒，還是熟悉的味道。

周傑倫曆年作品豆瓣評分趨勢

翻一翻周傑倫此前的專輯和單曲，我們不難發現，從2007年的《我很忙》這張專輯開始，豆瓣評分再沒上過7.5。而2011年發行的《驚歎号》更是一個拐點，此後每張專輯裡能被叫上名字、傳唱度廣的歌曲都越來越少。

雖然在今天的華語樂壇，周傑倫仍是最矚目的傳說，但最為人熟知的《青花瓷》《七裡香》《晴天》《稻香》，無一例外，全都誕生于2008年以前。重複着慣用的情歌套路，此後的專輯雖然還賣座，但卻不賣好，直到以父親身份發行的《周傑倫的床邊故事》出現，口碑方才出現了小小回暖。

然而，《等你下課》再次回到了純愛套路。而《不愛我就拉倒》更是跌到了口碑谷底，即便是粉絲，也很難給出正面評價，甚至有粉絲去方文山微博下留言“不要讓周傑倫寫歌詞了”。豆瓣一條熱評寫道，“江郎才盡聽了十幾年，這次我真的信了。”

周傑倫14張個人專輯中最常出現的100個詞

“你會微笑放手說好不哭讓我走/ 你什麼都沒有卻還為我的夢加油/ 心疼過了多久還在找理由等我。”

40歲的傑倫，在《說好不哭》裡，歌唱的還是小男孩的愛情。

36氪把他出道20年來的14張專輯做個詞頻統計，我們發現，歌詞中最常出現的名詞有“世界”“風”“夢”“愛情”“回憶”，最常出現的動詞是“愛”“想”“笑”“離開”“記得”“喜歡”，最常提到的人除了“你”，還包括外婆、媽媽和公主。

不出意外，《說好不哭》的歌詞裡，也出現了“夢”“笑”“離開”。

資料來源：公開資料整理；制圖：36氪

資料來源：公開資料整理；制圖：36氪

如果音樂作品記錄了創作者的人生曆程，那麼，近年來周傑倫的确是“世俗化”了，至少在音樂作品上，沒有體現出什麼成長。當然，世俗化并不是一個貶義詞，如果能過上普世意義上幸福美滿的生活，那麼俗氣一點又有什麼不好呢？

但歌曲也跟着一起“口水化”，則着實令人遺憾。我們還記得當年《以父之名》的霸氣、《止戰之殇》的深沉，其中展現出少年意氣令人印象深刻。《青花瓷》《菊花台》等中國風名作，更是讓人驚豔于他的才華。

知乎上有個問題，“華語樂壇曆史上最重要的五個歌手是誰”，其中一個獲得6800贊的回答寫道：鄧麗君、周傑倫、羅大佑、李宗盛、張學友。然而李宗盛33歲時寫的《凡人歌》中唱的是平凡人生的豪情：“你我皆凡人 生在人世間／終日奔波苦 一刻不得閑”；55歲在《山丘》中則展現出人到中年的豁達：“望着大河彎彎 終于敢放膽／嘻皮笑臉 面對人生的難。”

而當周傑倫進入不惑之年，他的音樂天賦卻沒能轉化成更加深沉的思考和表達。這不僅僅是周傑倫、傑倫粉絲的遺憾，也是華語音樂世界的遺憾。

《暢銷金曲制造機》中有一個觀點，讓一首歌在美國成功、受到大衆歡迎的關鍵，就是讓歌曲在開車時聽起來很棒。很多流行歌曲的作者會把自己的作品送到加州，進行“洛杉矶轎車測試”（The L.A. Car Test）：讓音樂在轎車的音箱中播放，并把車開上加州一号公路，如果這時候音樂的感覺是對的，那麼這首歌很大概率就可以暢銷了。

這當然跟美國大部分地區地廣人稀、汽車為主要交通工具的情況很有關聯。音樂成了人們在路上的最佳伴侶，此時人們不需要多麼深刻的内涵、多麼跌宕的情感，旋律足夠帶勁兒就夠了。

那麼在中國，對于在擁擠的水泥森林中努力生活的青年人來說，有什麼比得上心底那一段錯過的愛情呢？與瑣碎的日常相比，年少時的愛戀就是當代人的田園牧歌。初嘗了現實的無奈後，8090後把最美好的情感想象，都寄托在了當年那份沒能如願的愛情上。

疲憊的中青年，不需要多麼深刻的内涵、多麼高級的和弦，能夠寄托情感就夠了。

因此，在華語音樂世界，一首歌能否成功，更在于能否帶動聽衆的情感投入。曾有人總結過爆款文章的常見要素，包括三大感情（親情、友情、愛情）、五種情緒（懷舊、愧疚、憤怒、暖心、焦慮），以及兩大因素（地域因素、群體因素）。

爆款音樂也是如此。《說好不哭》歌頌愛情、訴說愧疚，又引得8090群體集體懷舊。是啊，即便明知是一貫的套路，我們還是願意為此買單。就像711的咖喱魚丸、街角的烤串，你可以說它不高級、沒格局，但不能說它不好吃。

公衆号“遊戲研究社”的作者Aria X借用了安迪·沃霍爾關于可樂的那段名言來評價周董的新歌。你知道你的領導愛聽周傑倫，你當年暗戀的小紅也愛聽他，當然你也愛聽周傑倫。周傑倫就是周傑倫，沒有更好更貴的周傑倫，大家聽的周傑倫都一樣，所有的周傑倫都一樣好。

周傑倫的歌就像可樂。喝就好了，爽就好了，要啥自行車？

也許有人會說，《說好不哭》是按照爆款套路生産的歌曲，隻有流量，沒有誠意。但這首歌并不是誰唱都能紅，換個人，或許連流量都沒有。

《說好不哭》MV緻敬16年前《晴天》的片段

《說好不哭》MV緻敬16年前《晴天》的片段

因為他是周傑倫，網友才會化身列文虎克男孩女孩，一幀一幀地去挖掘MV裡面的“彩蛋”：戳臉的動作緻敬了《不能說的秘密》；騎車、遞東西的場景緻敬了《晴天》；出現的machi machi奶茶店是周傑倫的最愛；MV中有《突然好想你》《說好的幸福呢》的旋律……

歌曲與歌迷之間，最重要的是情感連結。他陪你長大，你的回憶裡有一部分是他。

值得一提的是，《說好不哭》的首發時間選得也很妙：夜晚23點。當“社畜”青年回到家裡，躺在沙發上，掏出手機，播放周董的歌。這是多麼适合懷念青春的時刻啊，“周傑倫 方文山 阿信”這份懷舊大禮包，來的正是時候。

還能要求什麼呢？就像汪峰歌頌生命、五月天歌頌夢想一樣，當我們去聽周傑倫時，聽的不過就是青春和愛情。我們期待的無非就是，即使不再年輕，每當聽起他的歌，内心裡還能泛起小小的悸動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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