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t每日頭條

 > 生活

 > 推文轉發截圖

推文轉發截圖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8-18 12:14:40

推文轉發截圖?(第28章) 紀雲舒從西廂的後門進了府,剛回到院子,就看到鸾兒站在外面急的快哭了,下面我們就來聊聊關于推文轉發截圖?接下來我們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推文轉發截圖(推文28-43)1

推文轉發截圖

(第28章)

紀雲舒從西廂的後門進了府,剛回到院子,就看到鸾兒站在外面急的快哭了。

一看自家小姐回來了,眼睛一瞬倍大。

“小姐,你可回來了。”鸾兒神情緊張。

紀雲舒不緊不慢,朝她眯了一眼:“怎麼了?老是風風火火的,我昨晚不是讓劉大人派人帶話給你,說我不回來了嗎?”

這丫頭,每次火急火燎,攪得人心惶惶!

鸾兒卻使勁搖頭:“不是,是……是衛府的人來了,現在……現在就在前廳呢,剛剛老爺派人過來,說是讓小姐你趕緊過去。”

衛府?

看來,是提親來了!

那豺狼的手腳還真快,定是恨不得趕緊将她嫁出去。

沉了一口氣,這覺估計也沒法睡了,真倒黴!

進了屋,紀雲舒快的換下了身上的男兒裝,簡單的挽了個髻,抹了點淡妝,便去了前廳。

前廳内,圍坐着一大堆的人。

而紀雲舒一眼瞧見的,便是擺放在一旁桌上大大小小的錦繡盒子,應該就是衛府的提親禮品吧。

正堂之上的紀書翰看到她一來,那張每次見她都兇悍的模樣,這會卻慈祥了很多。

“雲舒,怎麼這麼久才過來啊?你衛伯父和衛伯母可等了你很久。”

紀雲舒朝衛家人看去,欠了欠身:“衛伯父、衛伯母,雲舒起晚了,望二位見諒。”

衛家的人都還沒說什麼,一旁端莊大方的紀慕青就針眼一戳,怪聲怪氣的說:“妹妹真是嬌慣,這都已經巳時了,怎麼才起來啊?”

“慕青,不得無禮。”

說話的,正是紀家的老夫人,紀雲舒的祖母。

一身暗紫色的紫羅碧雲錦,袍上繡着精緻的鳳鳥牡丹,紡織的線正是出自錦繡蘇州,髻鬓白,卻梳得十分端莊雅氣,頂戴的玉珠金钗也是件件精品,脖子上的白玉珍珠九十九珠,戴了一小一大兩串,而特别的,則是她左右手腕上的一對鳳白銀镯,聽聞,還是當年先祖皇帝所賜,極其珍貴。

如此華麗服飾,紀雲舒剛來那會,簡直震驚。

若是考古時有幸挖出這幅骸骨,那真是考古界的大新聞。

所以紀雲舒好幾次都在想,若是真能回去,她定要記下這老夫人下葬的地點。

不過說來也奇怪,紀家後代香火旺盛,可紀書翰娶回來的四個老婆,卻相繼因病離世,如今紀家主事的,就是這位年紀六十的紀老夫人。

在紀老夫人訓斥完紀慕青後,便朝紀雲舒說:“雲舒啊,你的婚姻大事,我與你父親已經幫你做主,應下了衛府的這門親事,往後你嫁去衛府,定要安生些,切莫鬧出笑話來。”

紀雲舒不答。

她心裡明白極了,紀家最聰明的人,不是紀書翰,而是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夫人。

年輕時,怕也是個厲害的主!

不然,這紀府老夫人的位置豈會坐得如此穩當。

而在紀老夫人說話的空隙間,衛夫人已經将紀雲舒打量完畢,眉眼間是藏不住的滿意。

起身,親切的挽上了紀雲舒的手臂,溫柔一笑:“這孩子長得可真标志,我聽你祖母和父親一直說起你,果真,亭亭玉立的,跟咱們奕兒十分般配。”

轉身,朝内廳掃了一眼,奇怪:“奕兒方才還在呢,怎麼轉眼人就不在了。”

衛老爺開口:“定是剛剛跑出去了。”

“這孩子,今日是帶他來提親的,怎麼連自己媳婦的面都不瞧一眼,就跑出去了呢。”衛夫人嘴上埋怨,又立刻“安慰”起紀雲舒:“雲舒,你别見怪,奕兒這孩子性子比較野,但心底不壞,想必雲舒你也是心地善良、懂事的孩子,可别介意了,往後你們成了親,也要多多包容,好好相處,切莫嫌棄我家奕兒。”

她還沒過門呢,這馬屁拍的也太不實在了!

“衛伯母說笑,雲舒怎會嫌棄衛公子,女兒家的婚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雲舒嫁到貴府,是雲舒的福氣。”說話間,她擡頭看了自己父親一眼。

果然,那匹豺狼對她的話真是滿意極了!

衛夫人也滿意極了,點點頭,滿目春風。

自己的那傻兒子有老婆了!

紀書翰抹了把胡腮, 與一旁的衛老爺說道:“衛老爺,你也知道,我的幾個女兒可都是我心頭上的肉。”

“明白明白,日後有任何事情,紀老爺你隻管交代一聲就是。”衛老爺點頭。

“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那這門親事就這麼定下了,至于禮金和娶嫁的吉時,我們再慢慢商讨。”

衛老爺一笑,露出一副财大氣粗的模樣:“我和我夫人就隻有奕兒一個孩子,在禮金方面,我們衛家絕對有多無少。”

這麼一說,正中紀書翰的下懷。

嫁女兒無非隻為了兩點,金錢和地位!

紀雲舒乖乖站在内廳中央,不多言,不多看,兩家人熱火朝天的開始讨論起她的婚事,她卻一個字也聽不下去。

直到紀老夫人喚了她一聲。

“雲舒,不如你去院子裡找找衛公子,你們年輕人有話聊,至于你的婚事,我與你父親會一一安排的。”

衛夫人也趕緊說:“對啊,不如你去找找奕兒,你們先見上一面。”

剛好,紀雲舒本就不想多呆了,索性行了禮,十分聽話的退了出去。

而一直眼尖的紀慕青勾着丹鳳眼,沒會兒也跟着出去了。

從水深火熱的地方出來,紀雲舒深吸了一口冷氣,拍了拍自己被衛夫人挽過的地方。

衣袖都起褶子了!

那是多怕她這位兒媳婦跑了呀!

打了一個哈欠,她已經累得不行,也根本沒打算去找衛奕,而是朝自己院子去了。

準備睡上一覺,畢竟晚上,還要去義莊呢!

她剛到後院的長廊處,就聽到一陣取鬧聲。

“一個傻子也懂得寫字?真是天下奇聞。”

這聲音,不正是她那頑固下作的三哥紀元職嗎?

“三哥三哥,這個傻子到底是誰啊,為什麼會在我們家?”

這次出聲的,便是紀靈芝,紀雲舒年僅八歲的四妹。

“他是衛府的那個傻子,你未來的三姐夫。”

“我才不要這樣的傻姐夫呢,我不要……”

紀靈芝那尖尖細細的聲音,十分的刺耳

(第29章)

走出長廊,紀雲舒這才看到那番讓人作嘔的景象。

隻見身着淡藍色長袍的衛奕蹲在地上,手裡挑着一支小而短的竹棒,原本正在地上寫着什麼,但因為紀元職和紀靈芝的嘲諷而停了下來。

身子蹲在地上蜷縮成了一團,低着頭,咬着自己的衣袖,巍巍顫顫的,不敢擡頭。

紀元職将矮小的紀靈芝抱了起來,直接杠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坐着,又伸出腳故意朝衛奕踢了一下。

“傻子,趕緊滾回你自己家,小心本少爺一個不高興,就把你丢進魚塘喂魚。”

一聽到這裡,衛奕趕緊搖手,害怕的懇求道:“不要啊,不要把我喂魚,我不想喂魚啊!”

換來的,卻是紀元職更加放肆的諷刺。

“傻子就是傻子,一個傻子配一個野種,簡直絕配。”

所謂的野種,說的當然是紀雲舒。

她母親出身青樓,而且從未有過名分,不是野種,是什麼?

而紀元職脖子上的紀靈芝也因為這番話,露出了她那個年紀裡毫不相稱的嘲笑。

八歲年紀,不應該是天真爛漫嗎?

這紀府,當真像個地獄牢籠,扼殺一個人與生俱來的良知!

“這傻子真好玩,三哥,還是别把他喂魚了。”

“好,三哥聽你的。”

紀元職擡起腳,将腳底的污垢往衛奕幹淨的衣袍上蹭去,直到擦幹淨為止。

“傻子,待會你就說你是自己摔了一跤,要是敢說本少爺欺負你,我非要你好看。”

說完,心滿意足的帶着紀靈芝走了。

不是親兄妹,不進一家門啊!

衛奕被吓得不敢再出聲,張開五指使勁的擦着自己被弄髒的衣裳,憋着嘴,難受極了。

而原本紀雲舒不想理會這,但還是走了過去。

現一道身影落在自己面前,衛奕擡頭看了看,眼眸不由一縮,也停止了拍打自己衣裳的動作。

紀雲舒注意到他的目光,閃閃縮縮的,應該是經常受到欺負的緣故。

而她也注意到地上衛奕寫的那兩個字。

是他自己的名字。

字迹歪歪扭扭,而且奕字

還少了一撇。

“這是你的名字?”紀雲舒語氣很輕,盡量不想吓到他。

衛奕木讷的點點頭。

索性,紀雲舒蹲下身來,接過他手上的那支竹棒,一遍說:“這個奕字你少劃了一撇。”

說罷,她便在那個歪歪扭扭的奕上的加了大字的另外一撇。

“你看,奕字是這樣寫的。”

大概是紀雲舒語氣親和,而且沒有做出傷害他的動作,衛奕也對她放下了戒備之心,歪着腦袋看着地上的字很久。

“為什麼和先生教我的不一樣呢?”他嘴上輕聲嘀咕。

但還是被紀雲舒給聽到了。

想必不是教的不一樣,而是那教書先生根本就沒怎麼教!

真是拿錢不辦事的混賬!

撇下這些,紀雲舒說:“那以後你一定要記得,不能少了這一撇,不然别人會笑話你的。”

“哦。”

他突然笑了起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紀雲舒:“姐姐你真好。”

姐姐?孩子,你似乎比我還大些。

不過紀雲舒也沒計較,露出大姐姐般的笑容,把竹棒又遞還給了他。

“那你現在再寫一次。”

“好。”

衛奕十分爽快的答應,開始在地上寫起了自己的名字,小心翼翼,生怕錯了一點。

但是紀雲舒卻突然注意到他的手。

“你是左撇子?”

“什麼是左撇子?”衛奕看着她。

紀雲舒搖搖頭:“沒事,你繼續寫。”

“哦。”他認認真真,又開始寫了起來。

紀雲舒也順勢打量起他,大概二十出頭的年紀,整張臉幹幹淨淨,輪廓清晰,鼻梁高挺,是個俊朗的俏男兒。

清朗之氣,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尤其是那雙眼睛,如蒲扇一般輕閃。

隻是可惜,是個癡傻呆兒!

“姐姐,你看,我寫完了。”衛奕高興的喊了一聲。

從他那張俊俏的臉上抽出目光,紀雲舒看着地上的字,笑了笑:“對,這才是你的名字。”

說完,她起了身。

衛奕丢下手中的竹棒,也跟着起來,但是一雙手卻規規矩矩的放在身後。

見他這般,紀雲舒好奇:“你把手背在身後做什麼?”

他鼓着嘴,認真的說:“因為我手髒,我怕碰到姐姐幹淨的衣服,所以把手背在身後。”

那一刻,紀雲舒有些驚訝!

一個癡兒,都比紀家人素質高,真真是浪費了他們的腦子!

她笑了笑,雙手往前一攤,說:“你看,我的手也不是很幹淨啊,而且我不嫌棄你髒,所以你不用将手背在身後。”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衛奕這才将手伸了出來。

紀雲舒見他衣袖上被紀元職弄髒的地上,不禁皺眉,取出手帕,為他擦了起來。

“衛奕,你要記住,沒人可以欺負你,如果有人敢這樣做,你一定不能忍,明白嗎?”她一邊為他擦衣服,一邊說。

可是衛奕不懂!

“娘說了,因為我腦子不好,所以不能和别人吵架,不然這樣我會吃虧的。”

“那你現在難道就不吃虧嗎?”

“……”衛奕回答不上來。

紀雲舒繼續說:“你不跟别人吵,别人同樣會欺負你,那為什麼不跟他吵呢?興許這樣,别人就會怕了你。”

知道衛奕腦子肯定不夠用,定然想不明白她的這番話,索性歎了一聲氣。

又說:“罷了,說這麼多你也不會明白。”

是的,衛奕的确不明白。

可他卻突然轉移話鋒,問道:“姐姐,我娘今天是帶我來提親的,我要娶娘子了,你知道嗎?”

紀雲舒正在幫他擦衣服的手突然一頓。

她當然知道,不僅知道,而且那娘子,就是她!

把手帕往衛奕的手裡用力一塞,紀雲舒問他:“你很想成親嗎?”

衛奕點頭:“想,娘說了,成親以後,就會有很多小衛奕,這樣他們就都會跟我玩。”

小衛奕?

紀雲舒額頭頓時冒出了黑線!

你娘真會說!

“衛奕,你娘說錯了,如果你成了親,你娘子會天天欺負你,不讓你睡覺,不讓你吃飯,也不讓你玩,而且她不一高興了,還會把你丢進魚塘喂魚。”

(第30章)

又聽到要把自己給喂魚了,衛奕又吓得一怔!

往後退了幾步,狂搖頭:“不要啊,不要把我喂魚,我的肉不好吃。”

紀雲舒卻朝他硬生生的邁近一步,神色陰肅,繼續吓唬他。

“你的娘子不僅會将你丢進魚塘裡喂魚,還會将你關進黑屋裡,裡面有蛇蟲鼠蟻,它們竄到你的身上,會鑽進你的衣服裡,還會咬你的手指頭。”

最後一個字落地,衛奕就抱着腦袋蹲到了地上,嘴裡大喊:“我不要被關進小黑屋啊,我不喜歡蛇蟲鼠蟻啊,不要把我關進去啊……”

紀雲舒于心不忍,但還是一咬牙。

“衛奕,如果你不想被丢進魚塘喂魚,不想被關進小黑屋,那麼,你就要跟你娘說,你不想娶娘子了。”

衛奕這才支起腦袋,一雙黑色的墨眸充滿了疑惑。

“不娶娘子……我就不會被丢進魚塘喂魚了?”

“是。”

“那我不娶娘子了,不娶娘子了。”

衛奕竄起身來,一遍遍的說着。

而紀雲舒的妙計算是奏效了!

可是用這樣的方法吓他,她心裡還是有些過不去,一改方才陰肅的神情,再次露出大姐姐般的微笑。

“你娘現在就在前廳,如果你現在再不去說,那就可晚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紀雲舒人格分裂!

一會像披着一張狼皮似的,一會又溫柔似水,燙得他人渾身燙。

衛奕也楞着點頭,在原地慌了幾下,這才拔腿往前廳的方向去了。

要把自己喂魚的娘子,娶不得,娶不得!

身後的紀雲舒忍不住捂嘴一笑。

這衛奕,逗起來,還真是好玩!

“真是個傻子,這樣也會相信。”

一個尖銳到嗆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了過來。

轉身一看,紀慕青踩着鸾雲錦繡的花鞋像散步似的走了過來。

“紀雲舒,那傻子怎麼說也是你未來相公,你以為你這樣吓唬他,就不用嫁給他了嗎?”

“姐姐不是在内廳嗎?

怎麼突然跑這來了?還閑情逸緻的偷聽他人講話。”紀雲舒語氣平淡。

“我不是偷聽。”紀慕青挑起那尖尖的下巴,冷笑一聲:“我是大大方方的聽。”

紀雲舒穿越到這裡,最佩服的人,不是什麼英雄偉人,更不是什麼千古名人。

而是患有嚴重自大症的紀慕青!

“姐姐既然都聽到了,若是想去告訴爹,妹妹也不會攔着。”紀雲舒道。

似乎戳中了紀慕青的算盤,她有些惱怒:“你真不怕我告訴爹?要是讓他知道你誘導那傻子退婚,爹非打死你不可。”

“妹妹皮糙肉厚,挨幾鞭子還是挨得了。”

“你簡直……”紀慕青氣得一甩衣袖,臉上端莊的妝容也有些散架了,氣焰怒怒的說:“三弟說的沒錯,像你這樣的野種,就活該被傻子糟蹋。”

倏地,紀雲舒面色一沉。

“姐姐說的話,總是像把機關槍一樣亂掃,禍從口出,這四個字,姐姐明白意思吧。”

機關槍?那是個什麼東西?

紀慕青沒時間思量那玩意,當下就惱了。

“你是個什麼東西?我是紀家的長女,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而你一個風塵女人生的野種,也配與我說教?”

現下,紀雲舒伸手一把捏起她白嫩的手腕,雙眸似二八月的竹,鋒芒如針,狠狠的朝紀慕青刺去。

吓得紀慕青抖三抖!

“你想做什麼?”

“往日裡你如何說我也好,搶我東西也罷,可你若是說我娘就不行,再有下一次,妹妹就不保證姐姐這隻手還能不能彈琴畫畫了!”

老虎不威,你當老子是病貓啊!

“呃……”

這是紀慕青頭一回見紀雲舒如此惱怒,心底一虛,喉嚨堵塞,說不出來了。

看出紀慕青眼底的驚措,紀雲舒手腕的力度這才漸漸松緩下來。

她繼續說:“妹妹反正賤命一條,比不上姐姐尊貴,那閻王殿的軟座,妹妹也不介意拉上姐姐一同去坐坐。”

這是要死一起死啊!

紀慕青這會是真怕了,使勁扭動着 手腕想要掙脫開紀雲舒的束縛,偏偏力氣小了那麼一丢丢。

直到紀雲舒一把将她甩開。

“紀雲舒,你好大的膽子,你竟然敢這樣對我?我可是太子妃。”

紀慕青抱着手腕高亢大喊,但是雙腳還是非常識趣的往後挪去,生怕紀雲舒再扯她的手。

“那就等姐姐當上太子妃,再來論妹妹的罪名吧。”

說罷,紀雲舒甩了她一個冷眼,轉身,高調離開。

剩下紀慕青在原地跺腳,這無疑就是甩了她一個耳光,顔面盡失!

而就在不遠處的回廊上,一雙如春桃般水沐的雙眼将那一幕盡收眼底。

女子披着一件橙色錦帛,豎着流雲髻,清秀的面龐就像她的眼神一樣清麗。

在仔細一看,女子額間中央長了一顆紅痣,有黛玉之色,美若西子之态。

偏偏,是個病秧子!

都說紀府有位天仙美人,生來帶着美人紅,像出水的芙蓉般清秀動人,單單一個眼神,都有褒姒、骊姬之魂。

此人,正是紀府的二小姐紀婉欣。

她捏着手裡白色手帕,遮住淡白的薄唇,輕咳起來。

身旁的丫頭擔心道:“小姐,沒事吧。”

“整日在屋子裡待着,身子都有些乏了,竟然不知,外頭都下了厚厚的一層雪了。”紀婉欣歎氣。

“小姐身子骨弱,不如還是先回去吧。奴婢擔心……”

“無礙。”

話語間,紀婉欣看着遠處的紀慕青,她那傲慢的大姐,因為心裡有氣,正一腳一腳往雪地上踢去。

“姐姐今日吃了雲舒的虧,想必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真是可憐了雲舒。”紀婉欣本就溫溫弱弱的面容,此刻帶着對紀雲舒的心疼,反倒有種病态的美感。

整個紀府,大概也隻有紀婉欣待紀雲舒是最好的。

丫頭也瞧了一眼紀慕青,哼了一聲:“大小姐仗着自己是嫡女,向來喜歡欺負人,活該剛才被三小姐教訓。”

紀婉欣嘴角浮上一抹深笑,微微喘着氣,道。

“再如何乖巧的小貓,時間久了,也是會長出利爪的!”

(第31章)

回到院子的紀雲舒,拆了頭上的幾支珠钗,把臉上粉末一一抹去。

鸾兒站在一旁看着,問:“小姐,衛府的人走了嗎?”

“不知道。”她對着銅鏡,将那對琉璃耳環取了下來。

“那小姐現在是要換裝出去嗎?”

“不是。”紀雲舒回。

“那這是?”

“睡覺。”

困覺十足,她眼皮子都要打架了,把那些零零碎碎的物件從身上卸下,走到内屋,倒頭就窩進了被窩裡,翻身睡去。

恐怕雷也打不動了!

鸾兒被驚了一下,呆站了一會,反應過來,趕緊将暖爐子移到了床邊,又往裡頭擲了兩塊碳,生怕自家小姐冷着。

而紀雲舒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晚上。

睜開眼,外頭的天都已經暗了,從床上起來,取了一件幹淨的男裝換下,将自己一頭烏黑的秀又挽上了髻冠。

鸾兒從外頭進來,手裡抱着一大推的錦繡盒子,滿頭大汗的。

“小姐你醒了。”

“這些都是什麼?”紀雲舒問。

“是老爺送過來的,說是衛府送來的禮品,就給小姐留了些。”

紀雲舒不免一笑,真是夠大方的!

鸾兒把那些東西一一放好,轉而像得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似的,一臉神秘的朝紀雲舒說。

“小姐,你猜猜看,我剛才聽到什麼了?”

“不想猜,你直接說吧。”紀雲舒饒有興緻的拆起那些錦盒來,不是瓷器就是藥材。

鸾兒說:“小姐,我剛剛從前院過來,聽到寶玉她們在說,衛家公子不想要娶娘子了,還說什麼娘子會把他丢進池塘喂魚,說了一大通奇奇怪怪的話,硬要拉着衛夫人回去呢。”

“哦?是嗎?”

紀雲舒裝傻充愣!繼續拆錦盒。

鸾兒也繼續說:“寶玉她們還說,當時衛老爺和衛夫人臉色都青了,好像還出手打了衛公子一巴掌呢,這才沒讓他再繼續說下去。”

也就是說,這門親事,不是衛奕想不想娶,而是衛府要定了這個媳婦。

畢竟,傳宗接代,還是很重要的。

“我看那衛公子,根本就配不上小姐你,怎麼說,他……還是個傻子。”聲音越來越細,捏着拳頭往空氣裡一捶。

那氣憤的小模樣看在紀雲舒的眼裡實在滑稽好笑。

還帶着點可愛。

“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麼?”紀雲舒眯了鸾兒一眼。

“奴婢是為小姐可惜,憑什麼老爺讓嫁給衛家的癡兒,而大小姐卻是……”太子妃三個字沒說出來。

“行了,别多嘴了。”

紀雲舒反正是不可能嫁的。

現下,她竟然在一個錦盒中翻到了一種藥材。

天葵子。

這要是擱在現代,可是上千萬的貨色。

紀雲舒也是偶爾看過一回。

“沒想到會有這個。”她驚喜,将天葵子拿出來,對着燭光看了看。

外圈淡橙,内部紅橙,嗯,上等貨。

“小姐,這是什麼?”鸾兒湊了過來。

“這叫天葵子,搗碎以後,加上白酒和紅糖,貼在被刀傷過的地方,能祛疤。”

“這麼靈。”鸾兒驚呼。

紀雲舒将天葵子重新放回盒中,蓋上,遞給了鸾兒:“你将天葵子浸泡在水中一個晚上,效果會更好,明日我要去趟周府。”

“小姐去周府幹什麼?”

“周家的管家臉上受了傷,這天葵子給他送去,正好。”

一聽,鸾兒有些急了,“這麼好的藥材,小姐這就打算送人了?”

紀雲舒瞪了她一眼,“怎麼?你很想挨上一刀?還是你希望我挨上一刀?然後把這藥用在咱們身上?”

“不是,奴婢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這藥材如此奇效,奴婢就是覺得可惜。”

“小丫頭,别可惜了。”她伸出手指在鸾兒的額頭上輕輕一彈,又說,“我現在出去一趟,興許會晚點回來。”

鸾兒這才驚覺自家小姐已經換上了男裝,撓了撓腦袋,“難道衙門裡又有事了?”

“嗯。”紀雲舒悶聲。

收拾好東西,提了一盞燈,便悄悄離開紀府,朝義莊去了。

錦江的義莊設在城内,卻偏在西城,從紀府過 去,紀雲舒走了一盞茶的功夫。

冬日酉時,天黑得極快。

如同破廟似的義莊,在寒風冷澈的夜裡,透着陰森詭異的氣息,搖墜的破門窗出了一陣陣“吱嘎”的聲響,撓得人心毛毛的,再加上周圍樹葉的嗖嗖聲,就顯得更為恐怕萬分了。

義莊的門外點着一盞紅燈籠,那扇大門被印照得格外陳舊破敗。

好在,紀雲舒不是頭一回這麼晚來義莊了,又幸好,她偏偏不怕。

這膽子,還是在考古棚練就的!

推門進去,到了大院裡,紀雲舒将手裡的燈籠挂在一旁低矮的隅角上,拍了拍衣袍上的灰。

守義莊的福伯正好拿着一大把點着的香從裡面出來,佝偻着腰,一身滿是補丁的粗質麻衣,戴着一個泛黃的布帽。

見到紀雲舒這會過來,并不驚訝。

“紀先生,裡頭那位公子等你很久了。”

該!

誰讓他早到的,現在明明才到酉時。

她點點頭,走到福伯身旁,接過他手裡的幾支香,便周圍拜了拜,然後将香插進了旁邊一副棺材的縫隙中。

“福伯,你還是早點休息吧。”

“不急,還有好幾位老朋友沒吃飯呢。”

所謂的老朋友,不過是一些無人認領的屍體罷了,放在義莊裡,福伯早中晚三炷香,絕不馬虎。

“那我不打擾你了。”紀雲舒低了低頭,便進屋裡去了。

一進去,就看到景容立在那些供奉的排位前,目光铮铮的盯着那些排位,臉色凝重,道不出的味道。

因為過于專注,以至于紀雲舒走到他身旁時也毫無察覺。

“這牌位上的人,莫非王爺認識其中一個?”

聲音打斷了景容的思緒,他皺眉,朝紀雲舒側眸看去。

“路上生什麼事了?”

嗯?

紀雲舒搖頭。

“你腿有問題?”

紀雲舒看了看自己的腿,除了沾了點泥巴以外,别無其他異常。

所以還是搖頭。

“你來晚了。”景容果斷下了結論。

混蛋!

大混蛋!

(第32章)

她怎麼記得,小說裡的王爺,都是冷傲孤持、生人勿近、惜字如金的完美設定呢?

可這個……不會是盜版的吧!

紀雲舒已經對他頻頻所說的段子弄得啞口無言,隻能認栽。

“小的腿短,自然來遲了,望王爺贖罪。”

“本王就喜歡知錯就認的人,不過記住了,下不為例,本王不喜歡等人。”

那挑起的眉梢,真夠顯眼的。

紀雲舒不再争論,步入正題:“那就不耽誤時間了,小的還是先看看屍體吧。”

“就擺在那邊。”

景容用下颌點了點不遠處,用白布罩着的五具屍體。

紀雲舒掃了一眼,又看了看景容,道:“還請王爺張嘴。”

“什麼?”

“張嘴。”

“為何?”

羅哩吧嗦!

紀雲舒索性伸出五根纖纖細指,踮起腳尖,捏住他的兩腮,一隻手在自己腰間上取了一小塊東西,迅的塞進了他的嘴裡,然後松手。

動作一氣呵成,堪稱完美!

景容嘴裡突然被塞了東西,一臉懵住,直到舌頭上傳來一陣陣酥麻火辣的感覺時,才驚覺。

“你……你給本王吃了什麼?”他異常緊張。

該不會是毒吧?

畢竟這個小書生什麼都做得出來。

可紀雲舒淡瞥了他一眼:“别緊張,隻是一片姜。”

“姜?你當本王沒吃過姜?姜豈會是麻的?”

“姜上沾了麻油。”說話間,她已經朝那五具屍體走了去,又不輕不重的說:“王爺不是聞不得屍味嗎?沾了麻油的姜片能讓您好受些,或者,王爺可以出去。”

“你把本王看成膽小鼠輩?”

“小的不敢。”

她已經将屍體上的白布稍稍掀開,又轉眸看了景容一眼,嘴角染着玩味。

“這幾具屍體腐爛的味道可比周家小姐的屍體還嚴重,還帶着一股血腥味、烤焦味和熟肉味,就像……王爺剛剛吃的醬香肉丸。”

景容當即便覺得胃裡一陣翻 騰,惡心的感覺從腹部處延伸至喉嚨,讓他不由得整張臉都變了形。

他敢斷定,這小書生,就是故意的!

“你……你怎麼知道本王吃過醬香肉丸?”

紀雲舒眼皮子一擡:“隻有廣福樓的醬香肉丸會用碳火先烤半個時辰,因而肉筋才會軟而不松,再與白骨湯一起熬制,加上介草、香茴,所以湯汁鮮而不膩,呈現出來的色澤偏向紅色,如果沾在上等的錦緞上,醬汁不僅不會顔色散開,還會起上一層層薄薄的厚度,就好像王爺衣領上的那一粒。”

“呃?”

忍着反胃的難受,景容下意識的低頭往自己衣領上看去,再用手一摸,果然,那粒醬汁沒散,還有厚度。

“你是廚子?”

“不是。”

“那你知道這麼多?”

“聽路口的乞丐說的。”她回答的沒心沒肺。

你逗我玩呢?吃得起廣福樓的醬香肉丸,還用當乞丐?

景容感覺自己的腦容量是徹底蹭盤了,在遇到紀雲舒後,他整個人都需要關機重啟。

那還未必修的好!

可這是真的啊,紀雲舒是真的聽路邊的乞丐說的。

大概是崩盤的緣故,景容突然蹦出一句:“那待你替本王查出案件來,本王帶你去吃。”

門外忽然吹進一股冷風,似乎把那棺材蓋都吹得搖搖晃晃。

啊喂,兩位,這裡是義莊啊,周圍不是屍體就是牌位燭香,你們大晚上聊醬香肉丸,對得起餓死鬼嗎?

“那小的先謝過王爺了。”

紀雲舒回了他一句,将白布徹底扯開,焦屍的皮肉已經由腫脹變得緊縮,緊緊的貼在骨頭上,露出了明顯的骨架。

周圍還有一攤血水,仔細一看,是從屍體的身體裡流出來的。

最滲人的地方,還是死者袒露的肚皮,因為仵作驗屍,開膛破肚,屍體被刨開,又用粗糙的魚線将其縫制,可明明縫得太糙,肚臍眼的位置還露出了半截小腸。

景容走到她身旁,擰了擰鼻,果然聞不到屍味,于是嚴肅的問:“如何,查的出來嗎?”

“難。”

“怎麼說?”

紀雲舒斟酌一二,答:“如果王爺想知道兇手是誰,那麼小的無能為力,小的隻可以根據屍體的症狀來判斷死因,和殺他的人有何特點。”

景容眉頭皺的老高。

她又繼續說:“五具屍體先是與人有過激烈的打動,而後中毒身亡,可想而知,兇手就是要置他們于死地,若是小的猜的沒錯,最後的目的,應該是沖王爺來的。”

景容不驚,心裡早就有了底,眼角緊眯成了一條線,詭谲的心思讓人難以猜測。

看他這樣,紀雲舒也明白了。

“看來王爺早就知道兇手是誰了吧,那為何還要小的來驗屍呢?”

“本王不知道。”他笃定回答,道:“隻是隐約覺得,有人在刻意阻止本王回京,但是是何人?本王便無從而知。”

如此嚴肅的景容,在思索沉默間,那張被打磨得十分俊郎的面孔,散着男人骨子裡的成穩,像雕刻精良的玉石。

竟讓紀雲舒一時間挪不開眼了!

直到這道目光被景容捕捉,他滾了滾眸子:“本王臉上有髒東西嗎?”

晃了晃眼神,紀雲舒被自己吓到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尖酸刻薄的混蛋,自己再不濟,也看不上他!

趕緊挪開目光,她說:“王爺不看我,怎麼知道我看您。”

“真是牙尖嘴利。”

景容固持一氣,依舊愁眉不展:“先生不是說,能幫我找出兇手的特點嗎?那還不做事?”

無奈!

紀雲舒熟練的從不遠處的案台上取來一包東西,展開在屍體旁,原來是個小包,裡頭插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刀。

“東西是你的?”

“嗯,有時候遇到難纏的主事人,他們深更半夜會突然叫你來義莊,沒辦法,隻好把東西留在這裡,免得來時匆忙而忘記帶了。”

景容打了一個顫,難纏的主事人,他也在其中!

而紀雲舒在說話間,已經挑了一把寬刀,将屍體的下颌擡起,刀往脖子上切去。

由于屍體已經被燒焦,脖子被切開的時候,血液不多,隻聽見脆皮炸開的聲音。

(第33章)

屍體的喉嚨被切開,焦皮和血水融為一體,散出陣陣惡心的味道。

景容皺眉不語。

紀雲舒則淡定的将刀子放到一邊,兩手伸進屍體被切開的喉嚨裡,五指用力,喉骨被她生生折斷了一節。

從皮肉裡取出來時,還沾着血絲,淌着粘稠的血水。

因為沒戴手套,紀雲舒的雙手此刻沾滿了鮮血,而她像是把玩着一件玩物似的,将那節喉骨來回翻看。

絲毫不覺得惡心!

旁邊的景容,已經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感受了。

他上過戰場、殺過人,手底下的亡魂沒有上萬也有上千,死屍遍地,他連眼睛也不眨。

可是,他還是頭一回見一個人把屍體的零件拆下來,赤手空空的拿在手裡。

那畫面,真夠補腦的!

“看出什麼來了嗎?”景容蹙了蹙鼻。

“死者中毒而死,就得知道是中了哪種毒。”

“什麼毒?”

“暫時不知道。”

紀雲舒用手敲了敲那節喉骨,思忖片刻,拿着血淋淋的喉骨出去了。

外頭的福伯這會剛把香插完,就見紀雲舒出了門。

“福伯,白醋水燒了嗎?”她問。

福伯點點頭,擡手指了指院子裡的一間小屋子:“知道你要用,早就燒好了,用完記得換水進去。”

“知道了。”

她幹幹脆脆的應下,捧着喉骨往那間屋子裡去。

景容也像個跟屁蟲似的跟了上去!

剛到那間屋子裡,景容卻驚住了,腳步定在門框内,如同沾了膠水似的,一步一步往裡頭挪。

昏暗的屋子内,隻點了一支搖搖晃晃的蠟燭,周遭的四面大牆全是高矮不低的架子。

而架子上,堆着無數的骨灰壇!

紀雲舒走到大鍋前,裡頭正煮着熱騰騰的白醋水,她将那節喉骨丢了進去。

瞥了景容一眼,大概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便說:“王爺不必驚怕,這些骨灰壇裡,裝的都是些無名無姓的異鄉客,福伯不忍将他們的屍體抛屍荒野,就把屍體焚燒,将骨灰裝在壇子裡。”

“小書生,本王何時驚怕過?”景容反駁。

紀雲舒嘴角往下一壓。

死鴨子,嘴硬!

話語間,景容已經走到她身旁,見她把喉骨丢在滾燙的白醋中,心生疑惑。

“你這是做什麼?”

“煮排骨湯。”紀雲舒幾乎是脫口而出。

那一刻,景容感覺後腦勺被人掀開,一股冷風鑽了進去!

他正“冷”得猝不及防時,紀雲舒驚呼了一句,指着那鍋白醋水。

“王爺快看。”

景容一嗔,看了過去,就見原本白白淨淨的一鍋白醋水緩緩便黑了。

“為什麼會這樣?”他詫異。

“小的不是說了嘛,五具屍體的喉骨都是中間軟,上下硬,此種迹象,乃是中毒而死,那麼死者喉骨的骨髓中,也一定有毒,小的用滾燙的白醋水煮骨,能将喉骨裡的骨髓和毒液分離出來,流出來的黑液,自然就毒。”紀雲舒解釋。

景容又學到了!

下一瞬,紀雲舒從衣袖裡掏出一塊白色帕子,在淡黑色的白醋裡沾了沾,帕子的一角一下就被染黑了。

“這毒的毒性一定很烈,不然小小的喉骨裡不可能流出這麼多的黑液來。”

紀雲舒細細看着帕子上的那團黑色,疑惑。

“先生知道這是什麼毒?”

“小的既不是大夫,又不是制毒的人,看一眼,怎麼會知道。”

“是不是查到中了什麼毒,就能查到兇手了?”

“不能。”紀雲舒笃定的回答。

景容的眉色扭成一塊:“那你浪費時間查這個?本王沒心思跟你鬧騰。”

“誰說小的鬧騰了?”

“那你查這些沒用的。”

“小的好奇心泛濫不行嗎?想知道死者中了什麼毒不行嗎?王爺若是嫌浪費時間,何必抓小的過來查案,天冷的夜,着實适合在屋子裡睡覺。”

紀雲舒字字珠玑,說的哪哪都是理!

而景容不過說了一句,這小書生就說了這麼多句。

景容的眉間中央露出了一個“川”字,擺擺手,道:“罷了罷了,本王即是有求于你,自然沒有催促你 的資格,隻是那五人皆是本王的下屬,奉本王之令回京複命,卻不曾想會慘遭毒手。”

這般愁眉不展的景容,褪去了輕佻的姿态和邪魅狡猾的性子,帶着那微疼緊擰的眼神,真真是破有魅力!

男人,就該這樣!

紀雲舒将帕子塞進腰間,而那帕子因為沾了她血淋淋的手印,顯得格外滲人。

她轉身邁步:“王爺,不是要查嗎?那就快點吧。”

“……”

景容依舊乖乖跟了上去。

他們前腳出去,福伯就進去了。

每次紀雲舒一來,他總是會煮上一大鍋的白醋水給她煮骨!

可看着鍋子裡泛黑的白醋水,又忍不住搖搖頭。

“這孩子,每次都忘記換水。”

最後,又是福伯自己換了水。

重新回到五具屍體旁,紀雲舒沉眸,一臉認真,不顧雙手是血,将自己的衣袖卷了上去,一雙纖纖玉手将屍體的頭部微側。

十指與中指并用,用力按了按屍體的後頸,片刻下,再次拿起那把寬刀,切進了屍體的後頸,一路往上切,直到露出後腦骨。

又一邊分析道:“死者竟然和兇手有過打動的痕迹,那麼死者的身上,必然會留下兇手的痕迹,若能找到些傷痕,就能找到兇手的習性特點。”

“例如呢?”景容問。

“例如兇手是高是矮,是男是女,打死兇手時是慣用左手?還是右手?是從前面行兇?還是從後面行兇?等等諸如此類。”

聽上去,未免太玄乎了!

雖然紀雲舒根據周家小姐的屍體狀态,最後找到了兇手,可景容還是有些半信半疑。

“一具屍體,能找到這麼多?”

“如果死者想告訴我們,那就一定能。”

片刻,景容又疑惑起來:“先生不是衙門裡的畫師嗎?怎麼還會做仵作的活?而且還做起了提刑官該做的事!”

是啊,他怎麼記得,她任職衙門,當的是畫師呢!

紀雲舒也多次問過自己,她明明是人像重建師,明明做的是畫師那份雅緻的工作,偏偏誤入“歧途”。

怪誰?怪她有個當法醫的老爸呗!

(第34章)

說起那個在21世紀的老爸,紀雲舒能用到的形容詞,就隻有“無語”和“無奈”!

若不是當初自己上大學時,堅持報考人像重建的專業,說不定,她已經被自己那位高級法醫的老爸“培養”成了一名優秀、而又變态的法醫了。

因為從她記事以來,家裡最多的,不是玩具和兒童書,而是各種奇奇怪怪的刀子工具和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實驗品。

因此,紀雲舒實為排斥這些,所以毅然決然的放棄了法醫專業,而選擇了人像重建,但因為自小就跟着自己老爸進出各大實驗室,次數多了,爾墨染,就算沒有法醫證,她也絕對比得上一名專業的法醫!

可沒想到穿越到這裡,她竟然做起了自己最不喜歡的職業!

怪誰?

還得怪他那變态老爸!

誰讓他有事沒事帶她去實驗室,順便還把家裡也改成了小型的實驗室,導緻她吸入過量的有毒氣體。

結果進行手術時,死了!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歎了一聲氣。

回道:“可能是因為我價格公道,衙門一人多用吧。”

真是可憐!

拿着畫師的月俸,幹着三份活!

“你放心,稍後本王會讓劉大人給你加錢。”景容十分大方,又緊接了一句:“目前,你把本王的案子處理完。”

聽到可以加錢,紀雲舒心底可樂開了花,要知道,她早就看上墨寶齋一套新的墨筆了,價格老高了,一向精打細算的她哪裡舍得買啊!

“那王爺,加多少?”小眼珠子圓潤潤的轉。

景容面部一僵,這人掉錢眼裡了?

小樣!

“都說了,先把本王的案子辦了,至于加多少,就得看本王的心情。”

“好嘞!”

紀雲舒一下精神了,更賣力的往屍體上的腦骨上摸,又在屍體上開始查了起來,認真極了!

一旁的景容心中深思起來,似是有所猶豫,喉結上下滾動一翻,才終于問。

“紀先生,倘若……給你一堆白骨,你可畫得出相貌來?”

紀雲舒一邊認真查看死者,一邊看似不經心的問:“保存完好的?”

他點頭。

“多久的?”

“十多年前的”

“如何死的?”紀雲舒又問,目光卻沒從屍體上挪開。

景容不解:“有關系嗎?”

“當然有。”

紀雲舒索性支起身體,兩隻手血淋淋的吊在身前不動,轉眸看他。

解釋起來:“若是自然死亡,骨骼會比原先的形貌有一定比例的縮小,五官也會稍稍有些偏離,所以繪畫時就要注意這一點,若是淹死,骨骼浸水,那麼顴骨以下就會有一定程度的往上彎曲,進而導緻唇鼻骨之間的差異,若是上吊或者被人掐死的,那……”

話還沒說完,景容打斷了她。

“燒死的。”

紀雲舒若有所思,不答。

“不能?”景容試探性的問。

“沒說不能,隻是需要時間。”

“多久?”

紀雲舒察覺景容話語間顯得十分緊張,無緣無故問這些,應該大有文章!

她反問他:“一共有多少具?”

景容沉眸,嘴裡緩緩吐出:“七十二具。”

“呃……”

紀雲舒微微一怔!

這還是紀雲舒頭一回聽到如此聳人聽聞的案件。

景容眼神迫急,想知道答案。

最後,紀雲舒在一陣思索後,說了個時間。

“不出意外,可能需要一年之久。”

“這麼久?”景容驚。

喂喂喂!你當我是鑒定師呢,随便拿個儀器掃一掃就知道真僞了呀?

那可是十多年前被燒死的屍體啊!還有七十二具之多!

額頭一皺,紀雲舒說:“王爺,我隻有一雙手,一雙眼,就算不吃不喝不拉不睡,我也不可能在短時間之内把那些人像畫出來。”

景容知道自己有些急了,沉了一口氣,不說話。

“怎麼,王爺突然說這些,莫不是……”

話未完,景容搖頭:“此事再說,你認真看屍體吧,加多少錢,就看你自己的了。”

明明是王爺你招我說話的。

這反駁的話,紀雲舒當然沒有說出來,還是趁這具“熱”着,先把案子辦了要緊。

在屍體上左右上下查看,紀雲舒索性将屍體翻了一個身,露出了屍體焦黑的後背和黑不溜秋的屁股。

隻是一眼,紀雲舒便現了屍體後背下端、距離臀部上端一寸的位置。

這個地方,有些奇怪!

周圍都被燒焦成黑炭,可這塊呈圓形、中間還有一些細小紋路的皮肉,顔色卻沒有那麼黑。

為什麼?

景容注意到她的神色,問去:“現什麼了?”

她指了指那塊圓形的地方:“王爺你看,為何這塊皮肉的顔色不及周圍皮肉黑呢?”

圓形形狀不大,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這形狀……很奇怪。”景容眯着眼。

紀雲舒細細推敲,眼珠子突然一亮:“就好像死者在死的時候,背部壓着什麼東西,而那樣東西,必定能防火,所以屍體被焚燒時,隻有這一塊沒被燒徹底,而且還留了印迹。”

景容點點頭,認同她的看法。

可是……

“既然是死在屋舍中,身體底下壓着什麼東西似乎不足為奇。”景容分析。

這一點,當然不可否認,可紀雲舒的直覺卻告訴她,那東西,絕對不會如此簡單!

就在這個時候,外頭突然一聲巨響,像是東西倒地的聲音。

紀雲舒與景容互看一眼,不約而同的往外走。

隻見福伯倒在地上,旁邊是砸到地上的大鍋,裡面新換上的一鍋白醋水全部撒掉了!

“福伯。”

紀雲舒緊張的跑到福伯身旁,蹲身查看。

也不顧自己那雙沾染鮮血的手,直接将福伯扶了起來,卻見福伯手臂上都是血,衣服也破了。

這……是劍刺傷的!

景容也注意到了福伯手臂上的劍傷,頓時察覺出了什麼。

而轉眼之際,幾個黑衣人從房梁頂上躍了下來,各個蒙着面,手裡握着劍,朝景容不留餘地的刺去。

紀雲舒雙眸瞪大,驚愕萬分!

那王爺,不會被刺死吧?

然而事實卻證明她小瞧了那尊佛。

隻見景容雙袍帶風,随意一揮,将七八把長劍用衣袖擒住,再猛然一扯,回身時,穩穩當當的避開了!

(第35章)

紀雲舒不僅是小瞧了景容,竟然還想不到,那王爺的武功,竟會如此了得!

她奮力将福伯拖到了一邊。

好仔細圍觀!

景容赤手空拳,與那幾名黑衣人打得十分火熱,看似挺拔堅硬的身姿,卻靈巧得不得了。

在一陣躲閃之後,他從一個黑衣人的手中奪了一把劍。

可讓紀雲舒萬萬沒想到的是,景容手裡的劍,不是用來救自己的,而是用來殺人的!

那張端着高貴氣質的面容,似是被人扒了皮,活生生的換上了一張兇狠而冷面的陰皮。

手裡的劍招招緻命,兩三個黑衣人已經倒在了血泊當中。

刀光劍影的畫面,晃得人眼直顫。

紀雲舒繃着心,雙手緊緊的拽在福伯的衣服上,從原本圍觀群衆的淡然心情變得有些波濤洶湧了。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黑衣人注意到蹲在牆角的她,變轉劍鋒,朝着紀雲舒直直的刺了過來。

利劍近在咫尺,紀雲舒眼神倍大。

她貌美的年紀裡,就這樣死了,不是可惜嗎?

那一瞬,她思量了太多太多。

比如,她藏在床底下的銀子還沒有告訴鸾兒呢!

墨寶齋的那套筆墨她也還沒有買呢!

欠北斜街李大嬸的鞋墊錢她也還沒有還呢!

她也忘了告訴紀家的人,她下葬的時候不想用檀木,因為味道太刺鼻了,她想用松木的,躺着舒服!

……

一通亂想,稍縱即逝,就在那把劍離自己不過幾公分的距離時,突然被挑開。

阿彌陀佛,上天保佑!

而救她的那尊佛,正是用泥巴塑的那尊。

景容。

隻見在挑開那把劍之後,景容手之快,手裡的劍,已經朝那名黑衣人的脖子上刺去。

鮮血崩開,濺在了景容幹淨的衣袍上,也濺在了紀雲舒那張白皙的嫩臉上!

存活的三名黑衣人知道要敗仗了。

領頭一人,高喊:“撤。”

三人避開景容的劍,躍上房梁,逃之夭夭……

窮寇莫追。

景容那雙陰鸷如冰碴的目光,落在他們消失的方向。

轉頭,看到紀雲舒臉上的血,眉目露出了劇烈的擔心,快步走在紀雲舒面前,一把抓住她精瘦的手臂,問去:“怎麼樣?受傷了嗎?”

她搖搖頭,目光顯得渾散!

擡起衣袖,擦了擦臉上的血,然後淡淡的看着景容,說:“王爺殺人,能不能走遠一點,這血若是有毒,我此刻恐怕已經死了。”

“這個時候你還說這些?”景容嚴肅。

“小的說的很認真。”她眸子裡閃着光,試圖告訴他,真是很認真!

景容無奈,朝她身旁的福伯看去,伸手往他的鼻尖上探去。

卻不料,卻紀雲舒一把打掉:“福伯還沒死呢。”

“本王隻是證實一下,你激動什麼。”

是的,她太激動了,大概是被剛才吓到了,以至于大驚小怪的。

“福伯應該吓暈了,還請王爺搭把手,幫忙把他扶到屋子裡去。”

景容“嗯”了一聲,卻獨自一人将福伯扶了起來,紀雲舒想幫忙,卻被他推開,輕描淡寫了一句:“你去把臉洗幹淨。”

聽上去是命令的口吻,卻總是帶着一種别扭的感覺。

紀雲舒點了點頭,還沒說哪裡有藥呢,景容就已經杠着福伯進去了。

看着地上的四五具黑衣人的屍體,紀雲舒不知道該憂還是該喜。

待會可能還要把屍體擡去燒了,這晚上的,真是不該出門。

等她将臉洗幹淨,準備進屋看福伯的時候,景容從裡面出來,面露嚴肅:“福伯已經休息了,你不要進去打擾他。”

“那傷口……”

“已經替他包紮了。”

紀雲舒點點頭,又看了看他,說了一聲:“王爺,方才多謝。”

“不必,救人乃勝造七級浮屠,何況你還沒給本王把案件查清楚,現在就死了,本王短時間内找誰接手?”景容那雙桀骜的眼神挑起。

紀雲舒習以為常了,心底還是不住的白了他幾眼。

哪裡知道這個時候,地上一名黑衣人突然起身,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舉劍砍來。

紀雲舒離得最近,又是背對着身子,以至于未能察覺。

“小心。”

景容在猝不及防之下,一把将紀雲舒拉至自己的懷中,一個轉身,再毫無時間思考的情況下,竟擡起自己的手臂為紀雲舒擋了那一劍,手臂被劃開了一道驟長的口子。

來不及去顧及身上的傷,景容将地上的一把劍用腳挑起,用力一踢,狠狠的刺向了那名黑衣人的胸口。

倒地而死!

而此時的紀雲舒正被景容牢牢的護在身前,那道突如而來的身影近在咫尺,鼻尖處,萦繞着男人身體上固有的味道,讓人心底一暖。

她擡起目光小心翼翼的看了景容一眼,目光從他的下巴處一路延伸都那長而濃密的睫毛處,微風輕輕吹動,好看極了!

那雙攬在自己腰間上的大手,也非明帶着一股暗勁。

那一刻,她也有些心慌了!

待回過神來,紀雲舒往後退了幾步,雙眸低垂,極力收拾好心情,一擡眸,就看到景容身子搖搖晃晃,眼神無力,雙唇白。

“王爺,你怎麼樣?”

她上前去扶他,才現他受傷的手臂,驚忽:“你受傷了?”

“本王沒事。”景容硬撐着,還不停的說:“這點小傷不算什麼,本王上陣殺敵時,你還沒出生呢。”

喂,你邏輯錯了!那會我已經會打醬油了。

紀雲舒并沒有反駁他,看了看他手臂上的受傷,被劍刺傷,人流出來的血,不應該是鮮紅嗎?

怎麼是黑的?

“王爺,剛才那把劍上有毒。”紀雲舒一嗔。

所以,福伯不是暈倒,應該也是挨了一劍,中毒了。

這話不過才說完,景容的身體已經朝着她壓了上去,瘦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哪裡撐得了這具笨重的身體啊。

兩人的身體也在當下緊緊的貼在了一起。

景容的頭垂在紀雲舒的肩膀上,鼻尖上溫溫的氣息拍打在她的脖頸處,酥酥的,麻麻的。

讓紀雲舒渾身上下顫了幾下。

生平,第一次被同一個人男人,抱了好幾回。

景容微微張嘴,在她的耳邊迷迷糊糊的說了一句。

“本王……本王沒事。”

(第36章)

耳邊回蕩着景容虛弱的聲音。

明明整個人都軟了,言語上還在逞強。

紀雲舒的雙手像炸開似的擡在兩側,十個手指頭不知所措的繃緊着。

身上的重量壓得她雙膝漸漸彎曲,最後,一咬牙,雙手抵向了景容的腰上,将他即将滑落的身體扶住。

兩人之間不過一個紙片般的距離,紀雲舒的耳畔正好貼在景容結實的胸膛上,他心髒起起伏伏跳動聲,此刻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倍,一聲一聲的落在了紀雲舒的耳膜上。

可是,現在不是她該臉紅的時候。

“你……撐住,我抱不動你。”

她萬分吃力的扶着他,腳步卻挪不動半分。

要不松手得了,任由他摔個“稀巴爛”。

這個念頭在紀雲舒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太邪惡了。

不行!

“王爺。”

仿佛天籁之音一般,由遠而近。

琅泊先是被一地的屍體驚到,随後跑了過來,見到自家王爺整個人都搭在紀雲舒身上,楞了一下。

“什麼呆,把你家王爺拉開。”紀雲舒語氣加重。

琅泊是糙漢子,自然沒有女孩子家的輕手輕腳,将景容從她的拉開時,直接是用杠的,準備抱着他家王爺回家了!

紀雲舒扭着自己壓得泛酸的肩膀,一把将琅泊拉住。

“去哪?把他放下。”聲音很急,臉色凝重。

琅泊趕緊乖乖的将已經昏倒的景容,放在了冰冷的地上。

下一刻,紀雲舒蹲下身來,抓住自己長袍的一角,奮力一扯,撕下一塊長布。

後一刻,又捏住景容被刺開的衣袖缺口上,再次奮力一扯,露出了被劍刺傷的傷口。

手臂,都被染上了黑色的血液!

“王爺受傷了?”琅泊驚呼。

漢子,你眼瞎嗎?你家王爺都暈倒了,不是受傷,難道是睡着了?

現下,紀雲舒也顧不上“教訓”他。

她将撕下來的長布綁在了景容傷口上三寸的位置,以防毒液蔓延全身。

做完這些,紀雲舒仰頭與琅泊說。

“屋子裡供奉的牌位旁有一壇白酒,快點拿過來。”

“是。”奴性作怪!

琅泊拔腿往屋裡跑去,準确無誤的找到了白酒,蹲身下來,遞給了紀雲舒。

接過酒壇子,紀雲舒往嘴裡灌了一口,然後噴灑在了景容的傷口上,傷口的位置,瞬間爆出了白色的氣泡。

就像雪碧兌紅牛!

滋滋作響。

不明所以的琅泊急得幹瞪眼,而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就見紀雲舒雙手壓住自家王爺的手臂,伏下身,嘴巴朝傷口湊去。

将黑色的血液吸了出來,吐掉,再吸,再吐。

來來回回十幾次,作罷!

紀雲舒此刻,滿嘴是黑血。

明明大冬天的,她卻滿頭大汗。

“先生,我家王爺這是?”琅泊緊張的問。

“他中了石斑毒,藥性很烈,但幸好還沒有入骨,死不了。”紀雲舒回了一句,抱着酒壇子從地上起來,又趕忙加上一句:“趕緊帶着你家王爺進來。”

“是。”又是奴性作怪。

順着紀雲舒所指的方向,琅泊杠着自家王爺進了一間休憩的小屋,将其放在床上。

這時間裡,紀雲舒抱着那壇酒跑進了福伯的小屋,用方才同樣的方法給福伯處理了傷口。

緊接着,輕車熟路的在義莊裡找到了幾樣藥材,趕忙搗碎,分别敷在了景容和福伯的傷口上,再一一包紮好。

傷口處理得再晚一些,恐怕會必死無疑。

一通忙活,她累得雙腳軟,扭了扭脖子,深吸了好幾口氣。

終于大功告成!

琅泊不明:“先生,你給王爺上的是什麼藥?”

會不會醫死啊?

這個琅泊,真是和他家王爺一個德行,生怕她毒死他們。

皺了皺眉,紀雲舒說:“那些隻是普通的藥材,生姜、寶香尐和紫花地丁,放在一塊搗碎了,敷在傷口上,能止血驅毒,毒不死人的。”

“王爺怎麼會中毒呢?”

其實紀雲舒也不大明白這些古代的人頭腦構架,怎麼總愛毒毒毒的!

不下毒,用暗器也行啊!

傻!

“你要是想知道,就出去看看那些黑衣人吧,劍劍都要你家王爺的命。”

紀雲舒這 一說,琅泊就沖了出去,該不會要将那些屍體碎屍萬段,以報他家王爺中毒之仇吧?

一扭頭,紀雲舒看着一眼床上臉色白的景容。

此刻少了幾分銳氣的面容,多了幾分溫順柔和,那深凸完美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而那張緊抿時不怒自威的唇,也收斂了鋒芒。

真真是一張堪稱完美的皮。

大概是驚覺自己看得如此“癡迷”,紀雲舒的眼神突然一慌,還帶着一種莫名的緊張。

腦海裡,又徒升起景容将自己護在懷中的那一幕,現下想起來,雖然很感激,可隐隐約約,又有些面紅耳赤。

盡管引起今晚事件的罪魁禍是他。

可畢竟,是他替自己挨了那一劍,她還是應該感激這尊佛的。

越想越多,紀雲舒的心底亂竄亂慌,攪得她坐立不安。

索性,出去了。

外頭,琅泊正在一一打量這些黑衣人,眼神凝重,眉頭緊鎖。

紀雲舒也随口說了一句:“這些殺手不僅劍劍要人性命,竟然還在劍上抹毒,而且是沖着容王來的,可見,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要你家王爺死。”

喂喂喂,你說實話,你家王爺是不是欠了人家的錢不還,逼得人家,買兇殺人!

琅泊不語。

紀雲舒擰了擰鼻,整個院子裡除了原本彌漫的屍骨味,此刻,還多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她心底突然起了一股好奇的欲望。

走到其中一個黑衣人的身旁正準備蹲下,琅泊叫住了她:“先生,你這是?”

“好奇。”她吐出兩個字,将琅泊的話搪塞了回去。

随即,便将其中一個黑衣人臉上的面罩扯下,黝黑的膚色,粗糙的五官,蓄着胡渣。

普通人一個,作死不罷休,紀雲舒又将另外幾名黑衣人的面罩一一扯了下來。

都是普通人的面容,沒什麼奇怪的。

她剛剛起身,腳上不知道踢到了什麼,“哐當”一響。

低頭一看,一塊水藍色的玉佩就落在她的腳邊,她彎腰撿起,拿在手裡仔細看了起來。

圓形的玉佩上還雕刻着幾朵簇擁的梨花。

算不上精緻,但實為好看。

隻是,有幾分眼熟!

(第37章)

仔細一琢磨,她眯了眯眼,頓時一驚!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女人的直覺,她開始在另外幾個黑衣人的屍體上找尋起來。

如她所料,那幾人的身上,都有同樣的玉佩。

“這是什麼?”琅泊問。

“我想,這案子已經有眉目了。”

“什麼?”

琅泊還來不及深究,就見紀雲舒拿着玉佩進去了,他也立馬跟了上去。

回到那具焦屍旁,紀雲舒對準屍體臀部之上、那個圓形印記的位置,将玉佩放了上去。

果然,完全吻合!

就連圓形形狀内的那些紋路也是完全吻合的!

随即,她又将自己腰間那塊手帕取了出來,上面沾着從喉骨裡煮出來的黑液,而這塊淡黑色的印記,若是顔色再濃一些,就跟景容和福伯傷口上血的顔色,一模一樣。

她早該想到才是。

那五人,就是中的石斑毒!

那也就是說,毒殺這五人的兇手,就是今晚的那些黑衣人?

那麼,那些黑衣人又是誰?

劍劍都要景容的命,當真是仇家?

不足為奇,景容那稱王稱霸的性子,又是王爺,江湖上多幾個仇人,應該是正常的。

可她完全沒想到,一旁的糙漢子琅泊,看得那是一愣一愣的。

“先生,你……你到底在做什麼?這些玉佩是?”

她把玉佩從焦屍上取下,拿在手裡問琅泊:“這玉佩你認得嗎?”

搖頭。

“那些黑衣人,身上都有一塊玉佩,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若是能找到這玉佩的來源,那麼,真正要殺你家王爺的人,大概就能找出來了。”

“事情應該不會這麼簡單。”琅泊說。

“為什麼這麼說?”紀雲舒問。

“先生可能不明白這江湖上的事,若是這些人真的要來殺王爺,身上豈會戴着玉佩?留着這麼明顯的證據。”

一本正經!

不得不說,這一點,紀雲舒還真的忽略了。

“可是現在唯一能找到的線索, 就是這幾塊玉佩,不管是刻意留下來誤導也好,但還是将玉佩的來源查清楚。”

說完,她将那幾塊玉佩塞進了琅泊的手裡,繼續說。

“你還要記得告訴你家王爺,石斑毒的毒性十分的烈,是用北句子樹的花葉研制而成,而北句子生長在極寒之地,其實早早就已經絕種了,但是沒想到還有人在種這種樹,所以,如果能查到誰還在種北句子,就能查到毒的來源,再根據這塊玉佩去查,應該能查到兇手。”

一番話下來,琅泊有些瞠目結舌。

先前在衙門裡,縣太爺将紀雲舒誇上了天,他心裡或多或少還有些懷疑,但是經過周家的事,和剛才她的這番推論。

簡直神了!

不等琅泊回過神,紀雲舒又說:“我看容王估計也得明日才能醒來了,今晚就将就着在義莊住上一晚,至于外面的屍體……”

這幾具屍體要如何處置?

說到底,這也是一樁命案,生在錦江境内,縣太爺自然得管。

可是,她又擔心景容不想将此事聲張!

琅泊接上她的話:“先生,此時事關重大,還清先生将今晚之事保密,外面的屍體,我會一一焚燒。”

她點點頭。

“那我先走了,方才我與你說的話,一定要全數轉告給你家王爺。”

“是。”

該查都查了,算是跟這個王爺,不再有牽扯了!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亥時,她将手上的血漬清理幹淨,又拍了拍衣袍上早早就幹涸的血迹。

浪費了一件好衣服。

提上自己挂在隅角上的燈,離開了。

回到紀家,她把染血的衣服換下,丢進火盆中燒了!

今晚的事,依舊讓她膽戰心驚,若再有那麼一兩回,她心髒恐怕吃不消了。

自己也着實累得一塌糊塗,倒在床上,抵着那種心态惶惶的狀态,漸漸入睡。

第二日一早,外頭,下起了大雪,白茫茫一片。

紀雲舒一早便起了。

這時,鸾兒打着哈欠進了屋,将一壺剛剛泡好的茶放到桌上,然後朝自家小姐弱弱的問:“小姐,你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

“很晚。”紀雲舒答。

鸾兒又問:“衙門的事忙完了嗎?這段時間,小姐你就沒停過,奴婢擔心你的身子……”

古時候的丫鬟,不是兇巴巴的,就是像鸾兒這種,苦巴巴的。

紀雲舒斟了一杯熱茶,往嘴裡送來一口,側眸問鸾兒:“對了,昨天讓你把天葵子浸泡在水裡一個晚上,泡了嗎?”

鸾兒點頭,小跑了出去,回來時,手裡捧着裝天葵子的錦盒,放到紀雲舒面前。

“小姐當真要送去給周家的那位管家嗎?”

這會,鸾兒還心疼着呢,這麼奇特的藥材,送人了,她當然覺得可惜。

紀雲舒卻已經将那個錦盒抱了起來,起身,“我去躺周家。”

“外頭正在下雪呢,小姐,還是我去替你送吧。”

“我自己去,還有東西落在周府呢。”

說話間,她已經拿上門梁邊的一把傘,撐開,走了。

鸾兒皺了皺眉,小眼神可憐汪汪的,帶着心疼和歎息。

說到底,紀雲舒是不想在紀家待着,每每想起這具身體的原主是被丢棄在那院子裡,活活餓死的,她就越想越不順氣。

十三歲的年紀,不應該正值花樣華年嗎?

卻挨餓受凍,該是如何的可憐啊!

若是當時她沒有進入這具身體,恐怕當時隻有十歲的鸾兒,也會相繼活活餓死了。

……

從紀家到了周家,她在門口抖了抖傘上的白雪,收了起來。

周家小姐昨日已經下葬,門外的白布條也已經一一扯下了,昔日原本氣派的府邸,此刻卻陰陰沉沉的。

門外的小厮見到她,迎了上來。

“紀先生,這會你怎麼來了?我去通報老爺。”

“不必了,我是來你們管家的。”

小厮納悶,轉了轉腦袋,“那先生你裡面請,我去叫井叔。”

那小厮将紀雲舒引去了偏廳小坐,然後拔腿就去找老管家了。

不過一會,老管家佝偻着腰,雙手緊措着放在腹前。

說句難聽的話,的确是一副奴才之像!

(第38章)

老管家甚至連眼睛都不擡一下,低着頭走了過來。

“不知道先生找老奴有何事?”聲音蒼涼。

紀雲舒嘴角揉着淡淡的笑,将自己帶來的那個錦盒捧在手上,朝老管家遞了過去。

“老先生,這是在下從家中取來的一味藥材,你将其搗碎,加白酒和紅糖,貼在刀傷的地方,能讓您臉上的傷好一些。”

大概是沒想到紀雲舒竟然是來給自己送藥的,老管家身子一怵,眼皮子一擡,對上了紀雲舒那雙溫柔細膩的目光。

趕緊推辭:“老奴與先生素無來往,如此名貴的藥材,老奴不能收。”

“老先生收下吧,藥無貴賤,用在需要的人身上,就是救命的良藥,用在不需要的人身上,就是一味普通的藥材,這藥予我沒用,但是對老先生你卻有用,既然在下冒雪送來,豈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這……”

不由分說,紀雲舒直接将錦盒往老管家的懷中塞去。

“你就不必客氣了。”

這藥若是好好存放,若幹年後,在市場的要價,可是上千萬的價格!

不過,急人所需,她紀雲舒再如何愛财,也不會癡迷錢财。

倘若回不去現代,她也終究隻是一堆生生白骨。

老管家最後将藥收下了,道:“那老奴就多謝先生。”

說完,竟還彎腰準備行起禮來,按照輩分,紀雲舒是受不起的。

于是雙手一攬,趕緊握住老管家的手肘往上一擡。

“老先生萬萬使不得,你是長輩,可千萬不能朝我行禮,會折壽我的。”

“先生真是個好人,但老奴無以回謝。”

“那就請老先生好好利用這份藥材,治好臉上的傷。”

“多謝先生。”

紀雲舒笑笑,卻突然感覺自己握在老管家手肘上的手指,沾了什麼東西?

轉眸一瞥,老管家的衣袖上,有一團淡黑色的印記,像是被火苗熏過似的。

而上面原本粘住的一樣東西,就粘在了紀雲舒的大拇指上。

她收回目光,将手從老管家的手肘上撒開。

淡淡的說:“老先生,之前在府中落下了一個檀木盒,裡面裝着一些小刀,不知道可還在府上?”

“在的在的,老奴這就給你取過來。”

她點點頭。

老管家帶着錦盒出去給她取檀木盒了。

那一瞬,紀雲舒臉色凝住,擡起手,看着自己大拇指上沾到的東西,竟然是一塊薄薄的蠟。

她放在鼻尖聞了聞,蠟油的味道十分的獨特,帶着春歸和寶蓮的味道。

一般的蠟油豈會是這樣的?

又想到方才老管家衣服上的那團淡黑色,加上蠟油,想必,就是被蠟燭的火苗熏到的。

而蠟油的香味,她怎麼在哪裡聞過呢?

心裡泛着一陣疑惑,又好像明白了什麼。

這時,老管家捧着那個檀木盒進來了,雙手奉上:“先生,這盒子老奴給你收拾幹淨了。”

抛開方才的思索,紀雲舒将盒子接了過來。

同時,看了一眼老管家臉上的傷疤,心裡,已經有了七七八八。

“那在下就先走了。”

“老奴送你。”

“不必了,路上見滑,老先生留步。”

出了周府,紀雲舒并沒有回紀家,而是去了一趟關押犯人的天牢。

按照程序,她應該先去請示縣太爺,再拿特令才能進去。

偏偏縣太爺把紀雲舒看成了珍寶,下了令,見了她就如見到縣太爺。

以至于她剛到天牢門口,看守的衙差就乖乖的将門打開了,彎着腰,一臉奉承的迎了上來。

畢竟,這可是縣太爺跟前的小紅人,得伺候好。

“紀先生怎麼有空來這裡啊?哎喲,您小心點,這裡頭黑,您可小心腳下。”

就差說一句“要不小的攙着您”。

不去皇宮裡做公公,真是浪費人才!

紀雲舒沖他看了一眼:“昨天送來的兩個犯人呢?周府的。”

“在裡面呢。”

“帶我去見那個女的。”

“好的,我帶你過去。”

衙差領着路,紀雲舒跟在後面,牢房的确很黑,而且很潮濕,怪不得長久被關押在裡面的犯人都喊腿疼。

擱在現在 ,那叫風濕。

到了左邊最裡面的一間牢房,衙差說:“先生,就在這。”

借着外面的那盞油燈,紀雲舒才勉強瞧清楚了裡面的人。

素雲縮在牆角,抱着手臂,渾身都在抖。

陰暗的牢房裡自然竄着一股陰風,若是穿得不嚴實,被活活凍死,也是有可能的。

“把門打開。”紀雲舒說。

“這個……裡面關的是犯人。”衙差特意說。

“我當然知道是犯人,用你着你提醒?”

衙差尴尬極了,掏出鑰匙,把鎖鍊打開了。

紀雲舒将挂在外面牆上的那盞油燈取了下來,順手将抱着的檀木盒塞進了衙差的手裡。

“好生抱着,外面等我。”

“嗯,好勒。”

她端步進去,走到素雲身旁,蹲下,随着那盞油燈漸漸逼近,紀雲舒看清了素雲那張潔白如紙的臉。

相比昨天,這張臉,已經無法用慘白來形容!

“素雲。”她喚了她一聲。

素雲身子抖的十分厲害,良久才反應過來,支起腦袋,那深凹進去的眼神中,帶着瀕臨死亡之際的淡漠和冷漠,絲毫沒有了恐懼。

“素雲,你想不想幫自己,幫林端?”

紀雲舒的聲音回蕩在這狹窄的牢籠裡,帶着一種迫人心窩的緒味。

素雲張了張嘴,因為身體體能漸漸削弱的緣故,說話也十分的艱難:“你說什麼?”

“我問你,你想不想救自己,救林端?”

紀雲舒又問了一遍,換來的,卻是素雲一聲平平的笑:“我殺了人,就得償命,怎麼救?救不了,救不了……”

“救得了。”

“什麼意思?”

紀雲舒将手裡的油燈往素雲的面前湊得更近了些。

希望這道單薄的光線,能讓她冷的身子暖一暖。

“素雲,你好好聽着,我所問你的每一個問題都至關重要,你必須想得很清楚之後,再回答我。”紀雲舒十分的嚴肅。

半會,素雲點頭。

她問:“我問你,當晚,你進到你小姐房間時,你到底看到了什麼?而屋子裡的燈,是不是已經滅了?”

(第39章)

那盞油燈的光微微一顫。

聽到紀雲舒這樣一問,素雲的黑眸驚怵。

“紀先生,你為什麼……問這些?”

“你現在隻要好好回答我就行,想清楚,很重要。”紀雲舒鎮定的面容,嚴肅而莊重。

此刻,她手裡捏的,不單單是一樁命案這麼簡單。

而是兩條鮮活的人命!

素雲那雙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的攥着自己的衣角,低了低眸子,在腦海裡翻閱起當晚的情景來。

“那天,我偷偷回府,在廚房給小姐的湯藥裡下了毒,親眼看到那碗藥端進了小姐的屋子裡,我知道小姐一般喝完藥就會睡下,所以那段時間裡,就算是翹心也不會進去,當時我很害怕,也很擔心。”

說道這裡,她的手更為用力的攥着,指尖泛白。

“所以我就一直躲着不敢出去,直到大家都漸漸睡了,我才偷偷潛進小姐的屋子裡,推開門的那一刻,我很清楚的記得,屋子裡沒有點燈。小姐躺在地上,身邊……是打翻的湯藥,我當時看到了的就隻有這些。”

素雲極力的回憶着,面無血絲的臉部在油燈的照映下,倒顯得有些泛紅。

紀雲舒緊繃着神态:“所以你敢肯定,當時屋子裡沒燈?”

“我敢确定。”她使勁的點頭,生怕錯過那一點兒生機。

“那好,你再想一想,當時你家小姐,身上可有傷痕?”

仔細一想,搖頭。

“當真沒有?”

“應該沒有,如果有傷口,我在将小姐拖到床上時,不可能沒有現。”

紀雲舒神色犯愁,雖然心裡七七八八,已經有了答案,但若是沒有十成把握,她還是不敢斷然上報衙門,重新翻案。

下一刻。

素雲激動的抓住紀雲舒的手,身子也從地上微微伏起。

“紀先生,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說你可以救我,可以救林端,是不是真的?”

那雙原本絕望的眼神,死灰複燃似的充滿了希望!

手臂被一股力氣抓得很緊,紀雲舒必須得承認。

有點兒疼!

擰着作疼的 眉,紀雲舒說:“素雲,我既然能來這裡見你,心底自然是有主意了,但是案件有些複雜,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的,如今所有的證據都指明你殺了人,而你自己也已經承認,要翻案,就要找到足夠的證據,證明兇手另有其人。”

“兇手另有其人?難道……小姐不是中了糜毒死的嗎?”

“我不敢肯定。”紀雲舒回。

一句不敢肯定,繞得素雲心慌意亂,緊抿着唇,小聲的哽咽。

紀雲舒想了下,又問她:“那晚,你家小姐喝的是什麼藥?”

“小姐經常會頭疼,所以,喝的是安神的湯藥。”

“加了哪些藥材?”

“有酸棗仁、柏子仁、遠志、合歡皮、對了,還有春歸,因為小姐怕苦,所以會在湯藥裡加兩片春歸。”她每一字都說的極為清楚。

春歸!

在那薄薄的蠟油上,紀雲舒的确聞到了春歸的味道!

她端着緊懸的心,細細琢磨起來。

素雲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此刻絕對不能斷了。

而紀雲舒,正是她的救命稻草!

見紀雲舒遲遲不答,素雲紅着眼,着急的說:“先生,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定要幫幫林端,是我害了他,他不該死的,所有的罪,我一個人來擔,跟他沒有關系,他也是為了幫我。”

哭得稀裡嘩啦。

紀雲舒生平最怕的,就是看到女人哭,現下,真想拿帕子給她擦擦眼淚。

可她畢竟是個“男人”,這樣不妥不妥。

打消了這個念頭,紀雲舒帶着似有安慰的語氣,道:“你心裡有個林端,林端心裡有個素雲,上天向來眷顧深情之人,你們失去了一個孩子,上天也會再賜給你們一個,所以,抱着希望,這案件,一定會水落石出。”

這話,紀雲舒大概是言情小說看多了。

但是對素雲來說,卻十分受用!

那雙深洞的雙眼漸漸埋下,重重的點了點頭!

……

從大牢裡出來,紀雲舒面色平平淡淡,肉眼很難看穿她此時的心情。

衙差捧着他的檀木盒再次迎了上來。

“紀先生,要走了?”

不走幹嘛?留下來跟你聊人生啊!

紀雲舒冷闆冷眼的瞧了那衙差一眼,将自己的檀木盒從他手裡拿了過來,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一層灰。

一邊問:“你每個月多少俸祿?”

“啊?”

衙差詫異,抓了抓腦袋,尴尬的笑了笑,縮了肩,措了措手,比出一個剪刀手。

“二兩。”

紀雲舒“嗯”了一聲,從腰間取了三兩銀子出來,塞給了他。

揣着手心裡沉甸甸的三兩銀子,衙差樂的露出了滿口的黃牙。

沒想到紀先生會給自己打賞銀子,還足足三兩!

豈料,紀雲舒一盆冷水潑向他:“你去買些厚實的衣裳和一些治傷寒的藥,給方才的那位姑娘、和一個叫林端的男子送去,好吃的好喝的,一樣也不能少。”

哐當~

心碎的聲音!

感情不是給自己的啊!

可是碎歸碎,衙差臉也皺成了一團,彎了彎腰,顯得十分為難:“先生,關在牢裡的可都是犯人,這樣做,不合規矩。”

“那我問你,是不是有規定,隻要刑部的文書還沒下來,就算是死囚也不能死?”

“是。”

“周家的案子,劉大人已經上書刑部,可文案判決還沒下來,倘若犯人死在天牢裡,這罪責你可擔得起?”

說好聽點他是個衙差,說不好聽,他就是個小小的獄卒,這罪,當然擔不起。

可是……

“紀先生,我也是按照規定辦事。”

這人,怎麼這麼愚笨,說也說不通呢!

紀雲舒“看”了他一眼:“規定是讓你看守犯人,沒讓你不給他們送衣裳和藥材,你要是再纨绔不化,剩下的一兩就不給你了。”

什麼?

三兩裡頭他可以分一兩!

眉開眼笑。

捧着銀子,舔了舔嘴唇,呵呵道:“是是是,先生說的是,我馬上就去辦,絕對辦得妥妥的!”

打了個響指。

有錢能使鬼推磨,一點兒也沒有錯。

懶得跟他磨嘴皮子,紀雲舒抱着自己的檀木盒,走了。

(第40章)

天寒地凍,大雪雖已經停了,但冷風嗖嗖,灌進身體裡,肆意啃咬,攪得渾身辣疼!

衛奕一身厚實的淡色藍長袍,脖子上裹着一根灰白條的圍脖,呆呆闆闆的身子在雪地裡來來回回的跺着。

偶爾還帶着玩味似的往空氣裡哈着白霧。

極其的可愛!

卻又時不時的觀望着紀家的大門。

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多時辰,那張白淨的俊臉也被凍得紅。

紀雲舒遠遠的就瞧見了他,見他躲在紀家門口那座石獅後面,腦袋不住的往裡瞧。

那可愛的小傻子跑這來做什麼?

莫非皮子癢了,想找紀元職給他松松筋骨?

大概是好奇心作怪的緣故,紀雲舒朝他走了過去。

“衛奕,你怎麼在這?”

背後突然響起了聲音,讓衛奕一驚,吓得雙腳差點離地!

一回頭,就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

“你吓到我了。”

小小的埋怨了一聲,無辜的小眼神轉了轉,兩隻手還壓在胸口上。

那模樣,把紀雲舒活活逗笑了。

“誰吓你了,你若不是做賊心虛,豈會被吓到?”

他慌忙搖頭,急促促的說:“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賊,我真的不是賊,老師說,不能偷别人的東西,這樣不好,娘也說了,做人一定要老老實實的,别人的東西是别人的,自己的東西才是自己的,而且我爹還說……”

“打住!”紀雲舒擡起手打斷了他的話。

要是這樣說下去,恐怕天黑也說不完。

“我就問你,這麼冷的天,你不在家待着,跑這來做什麼?”紀雲舒正色。

他縮了縮眼神,抿着唇,把頭埋低。

要是紀雲舒沒看錯,那小子,他在害羞!

這可把紀雲舒心裡的好奇欲勾了起來,朝他邁近一步,帶着一絲戲谑的語氣,問他:“衛奕,你與我說實話,好端端的,怎麼一個人在這裡?還偷偷摸摸的。”

“我……”

“告訴我,我保證不告訴别人。”

半天,他才諾諾的吐出幾個字來:“我在等姐姐。”

姐姐?

小子,你是獨子,你沒有姐姐,你頂多能讓你娘給你生個妹妹或者弟弟。

莫非……

“衛奕,你爹還有别的老婆?是同父異母的姐姐嗎?”

“沒有。”他支起腦袋來,看着紀雲舒,突然眉峰一蹙,從嘴裡滾出一句話:“哥哥,你跟姐姐很像!”

呃!

紀雲舒頓時明白過來。

傻小子,你是在等我?

不等紀雲舒回過神來,衛奕從自己袖子裡取出一個小小的盒子,一臉希望的看着她,說:“哥哥,你認識姐姐嗎?我來給她還手帕的,上次她塞在我手裡的,但是髒了,不過我洗幹淨了,你看。”

說完,他将那個盒子打開,裡頭那塊白色的手帕折得整整齊齊,上面,還撒了幾片小花瓣。

好生惬意!

臭小子,誰告訴你這種撩妹技巧的!

紀雲舒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一隻僵硬抽搐的手伸到盒子上,緩緩往下一壓,把盒子給蓋上了。

“衛奕,這手帕,你姐姐不要了,她也不喜歡這些花,她花粉過敏。”紀雲舒蹙了蹙鼻尖。

“可這手帕是姐姐的,我一定要還給她,而且阿米也說了,女孩子都喜歡花。”

那小樣,委屈極了。

“阿米是誰啊?”

“是我養的一條小黃狗。”天真爛漫!

噗……

紀雲舒捂着胸口,吐了血。

不行了,她不能再跟傻子說話了,不然多少腦容量都不夠用。

“罷了罷了,你自己等吧。”

撒了撒手,紀雲舒轉身就走了。

隻是沒走幾步又停了下來,回頭看去,正好對上衛奕那雙清冽的眼神,帶着一些希冀,又帶着楚楚動人的可憐。

這會,天又下起了雪,一粒比一粒厚!

落在那少年的身上,帶着朦胧的安世感,竟牽得人心,隐隐作疼!

紀雲舒的心也似乎随着那落在肩上的雪花,融成了一塊。

透過那一層層的白雪,紀雲舒沖着衛奕喊了一聲:“跟我走,帶你去找姐姐。”

聽到這一說,衛奕整張臉就像樹獺似的緩緩綻開,腳步一跺一跺的跟在了紀雲舒的屁股後面。

她領着他進了西苑,屋子裡,暖暖的。

這還是紀雲舒頭一回帶男子進自己的屋,好在,衛奕和别人不同!

衛奕站在屋子内廳的中央,轉了好幾圈,打量着周圍的景象,充滿了新穎感。

“哥哥,你的屋子真好看,還好香哦!”

“你趕緊坐下,這樣往别人屋子裡瞅,很不禮貌。”

“哦。”他悶聲應下,乖乖在旁邊坐了下來,眼睛也不再到處亂看了。

這個時候,鸾兒正好端着一大盆的碳進來,看到屋子裡坐着一個男人,吓了一大跳,又看自家小姐在旁邊,這才沒大叫起來。

小步子挪到自家小姐身旁,小聲問:“小姐,這人是誰啊?”

“衛奕。”

“衛家的那個傻子?”鸾兒張嘴。

紀雲舒往她腦門上敲了敲:“不準無禮,你好生看着他,我進去換衣服。”

揉了揉生疼的腦門,鸾兒點點頭。

紀雲舒把手裡的檀木盒放在桌上,進了内屋,将身上的男裝換了下來,前後不過一丁兒的功夫。

大概換的太勤了,以至于十分熟練。

從裡面出來,就看到衛奕端着茶像喝白開水似的往嘴裡灌。

不燙嗎?

興許是他凍僵了!

擡眸之際,看到紀雲舒走到自己面前,衛奕放下茶杯,蹭的一下站了起來,笑得極為燦爛。

驚呼:“姐姐,你來了?”

“嗯,我來了!”

其實,我一直都在!

衛奕朝她身後看了看,撓着腦袋瓜子:“哥哥呢?”

紀雲舒往旁邊坐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你哥哥走了。”

“哦。”他也乖乖的坐了下來,眼睛直直的看着紀雲舒,身子往下縮了縮,啟唇:“姐姐,你知道我來做什麼嗎?”

“知道,你送手帕來了。”

這一說,衛奕驚訝極了,他還沒說呢,姐姐怎麼就知道了呢?

傻孩子,你哥哥告訴她的呗!

(第41章)

自己的驚喜被那位“哥哥”都告訴了姐姐,衛奕的心裡有些失落!

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似的!

紀雲舒則淡淡的往嘴裡送了一口茶,朝他眯了一眼。

“衛奕,那手帕我不要了,等你身子坐得稍微暖和了,我讓鸾兒送你出去。”

偏偏衛奕不幹,那手帕,他可是洗了很久很久!

把手裡的小盒子拿到桌上,他用食指小心翼翼的戳在盒子上,推到紀雲舒面前。

“姐姐,不髒,一點也不髒了,上面沾的泥巴都洗幹淨了,真的,你看看。”

這番熱情,實在讓人不好推脫!

紀雲舒做做樣子,将盒子打開,又故意露出驚喜的模樣來。

“洗得真白。”

“我洗了很久的,姐姐喜歡嗎?”

“喜歡喜歡。”

“那上面的花呢?”

“喜歡喜歡!”她隻好頻頻點頭。

衛奕很興奮,傻愣傻愣的看着她笑。

那潔白的牙齒,像一顆顆銀白珍珠似的,鑲得整整齊齊!

把盒子蓋上,紀雲舒推到了一邊,問他:“身子坐暖和了嗎?”

他搖頭:“腳還有點冷。”

該不會是坐上瘾了,不想走了吧。

紀雲舒看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明明一雙清冽的眸子,卻帶着熱火朝天的炙熱感。

女人的自覺告訴她,衛奕看上她了!

這怎麼行,不行不行!

心底倏地泛着一股邪惡,紀雲舒将自己的檀木盒挪了過來,正正方方的擺在了兩人中間,摸了摸上面的雕花文案。

一臉神秘的朝他問:“衛奕,你想知道我的盒子裡裝的是什麼嗎?”

“想!”聲音爽朗極了。

她暗地裡笑了笑,打開盒子,裡面的七八把小刀鋒銳十足,閃現着銀光,刺到眼睛裡,有些辣!

衛奕皮毛險些炸開,他自幼就被保護得很好,加上是獨子,家裡人哪裡受得了他受半點傷啊,那些尖銳的物件,更是不讓他碰。

現在看到這麼多把小刀,一瞬就驚怕了!

身子往後傾去,鼻梁骨都漲開了,卻大氣 不敢出!

很好,這就是紀雲舒要的反應。

後一刻,她像在菜市場買菜似的在盒子挑了挑,揀起一把小寬刀,指尖挪了挪,小刀轉了兩圈。

“知道這把刀幹什麼的嗎?”

他搖頭。

“這種寬扁形的刀是用來切人喉骨的,一刀下去,皮肉綻開,非常的适用!”

她又挑了一把勾刀:“知道這把刀又是幹什麼的嗎?”

又搖頭。

“這種是用來切腹的,使勁一勾,肚皮就開了,裡面的小腸大腸清晰可見,所以用這把刀,很方便的!”

随即,又挑了一把如竹葉形狀的刀:“這個呢?”

依舊搖頭。

“這種是用來開腦的,因為人體的腦骨非常的脆弱,所以用的刀不能太寬,又不能太尖,所以隻能用這種的,切進去,裡面的腦髓還能完完整整看到的呢,說到這腦髓那就大有研究了,熱氣騰騰,就像一碗豆腐腦。”

砰……

椅子砸地的聲音,伴随着“豆腐腦”三個字而十分響亮!

衛奕坐倒在地上,被吓得臉色泛白,睜大了眼睛恐懼的看着紀雲舒,顴骨和眉骨都快擠到一起了!

一雙撐在地上的手,不停的抖!

誰讓你看上我的!該!

紀雲舒并不打算收手,在那個檀木盒裡翻了翻,挑起一把尖刀,眼皮子往下一壓,露出一臉邪氣,朝着地上的衛奕伸了過去。

“不要,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

他雙腳蹬在地上,往後慌亂挪去。

“衛奕,你想不想知道,這把尖刀是用來切哪裡的?”紀雲舒嘴角微揚,語氣詭異。

衛奕拼了命的搖頭:“我不想知道……别殺我,别殺我。”

随着紀雲舒漸漸逼近,衛奕挪到身後的柱子旁,抓着柱子爬了起來,瘋似的往外跑去。

“救命啊……”

聲音震耳欲聾,越來越遠。

紀雲舒舉着手裡的尖刀,笑得腹部作疼,朝鸾兒使了一個眼神:“趕緊跟上去,把他送回衛府,免得亂竄,竄進池塘裡就糟了。”

“是。”

其實,鸾兒也因為她說的那番話而一陣反胃,強忍着,撒腿去追衛奕了。

總算送走了那個麻煩精,紀雲舒笑完,麻利的收拾起桌上的小刀,一一裝進檀木盒中,當手背碰到衛奕帶來的那個盒子時,動作一嗔。

将那個盒子打開,裡面的手帕躺在幾片紅紅黃黃的花瓣下,好看極了。

不得不說,其實她也挺喜歡的!

把手帕取了出來,端在手裡細細看着,帕子的确很幹淨,不見半點污泥,還散着淡淡的皂角味。

那傻小子當真是洗了很久不成?

竟還用如此漂亮的盒子裝着,上面還散着花瓣。

真是夠浪漫!

蓦地,紀雲舒的嘴角朝兩側勾起,眸升暖意……

将東西收拾好之後,她又陷入了一陣沉思中。

托着腮幫子想了許久,素雲的話還萦繞在耳邊。

“如果一個人不是中毒死的話,而身上又沒有任何傷痕,那是怎麼死的?”她嘴裡嘀咕着,思來想去也想不明白。

如果能把這個想痛徹,大概案件就能了了!

鸾兒把衛奕送回家在折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的事了。

剛進屋,就見自家小姐愁眉不展的坐在那兒,便湊了過去,小聲的說:“小姐,奴婢把衛公子送回去了。”

紀雲舒卻像是沒聽到似的。

“小姐?”

依舊不答,還在揣摩着自己心裡的疑惑。

鸾兒楞楞的,剛才小姐耍衛奕時還興緻高亢呢,怎麼一轉身就不應人了呢?

等鸾兒撓着腦袋想不明白的時候。

紀雲舒突然伸手抓去茶壺,往茶杯裡斟茶,嘴裡又嘀咕了一聲:“到底是什麼東西會造成一個人死後、身上沒有淤痕呢?”

這話滾進了鸾兒的耳邊。

她像是在做搶答題一樣,高喊了一聲:“棉被枕頭!”

哐當……

紀雲舒手裡的茶壺一下脫落,砸在了桌上,茶壺蓋滾到地上,碎了!

她猛地回身看着鸾兒,站起來抓住她的手臂,急忙問:“你剛才說什麼?”

鸾兒一哆嗦,手臂被一抓,肩膀也就不由的往上聳了起來。

小聲的回答:“奴婢說……說棉被枕頭!”

(第42章)

棉被枕頭!

這四個字,讓紀雲舒心裡的雲團似乎慢慢被剝開了。

身上沒有痕迹,定然是被什麼松軟的東西将其緻死的才對。

她早就應該想到!

松開一臉怔住的鸾兒,她低眉而下,那雙炯神的目光中,帶着如霧般的層層思索。

“小姐,你沒事吧?難道奴婢剛才說錯了嗎?”鸾兒問。

“不是你說錯了,而是你提醒了我。”

“提醒?”

她點點頭,琢磨起來,嘴上又嘀咕着:“一個人如果是自然死亡,身體的肌肉兩三天之後就會變得僵硬,就算是中毒死亡也一樣,但是……”

猛然驚覺!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全都串起來了!

一拍手,喜呼:“果然,老天爺還是公平的,法網恢恢疏而不漏,逃不掉的,注定逃不掉!”

都沒等鸾兒反應過來,紀雲舒邁步出門,打算去衙門翻案,走了幾步,這才反應自己的衣着還是女裝。

一天換幾次,真是麻煩!

這會要是擱在現代,她還真想去一趟泰國!

正準備折回屋時,一個小小的蹴鞠滾到了她的腳邊。

“别碰我的球。”

尖尖細細的嗓音響了起來。

好好好,你的球,是你的球,滾你的球!

紀雲舒擡腳一踢,蹴鞠飛起來滾了好幾圈,落在了遠處的花壇邊。

隻見紀靈芝的小身闆一下就竄了進來,看自己的蹴鞠被踢飛了出去,狠狠的瞪了一眼紀雲舒,然後将其從地上撿起來。

甩起了嘴臉,指着紀雲舒:“你為什麼踢我的球?這是三哥給我做的,踢壞了你賠得起嗎?”

皺眉:“東西落到我院子裡,就是我院子裡的,難道自己的東西踢不得!”

小東西,你要是再嚷嚷,我把你也踢出去信不信?

紀靈芝燃着一股小氣焰,狠狠的說:“臭不要臉,這明明就是三哥給我做的,何時是你的東西了?”

小小的模樣水靈靈的,偏偏揉着與這個年紀不相符合的狠厲。

難看極了!

“懶得跟你瞎扯,你的球都撿着了,還不趕緊走。”

還不趕緊滾!

說罷,紀雲舒就朝屋子走去,前去衙門翻案最要緊。

可是紀靈芝這個難纏的主,哪那麼容易罷休。

小身闆挺直的往紀雲舒的面前一攔,仰着頭,露出兇狠的模樣,說:“你剛剛踢了我的球,我要你跟我道歉。”

“讓開,我沒空跟你鬧。”

“你道歉我就讓。”

紀雲舒索性去推她,但是又生怕給她弄傷了,以至于手腕上的力度沒使上來,反而被她推了一把,腳步踉跄,加上腳底有積雪。

身子不穩,往後墜去。

本以為要落得一個滿堂彩,不料肩膀和腰部被人用力一抵,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再次撐了起來。

“雲舒,你沒事吧?”

聲音像一股清泉似的落在了紀雲舒的耳畔。

紀婉欣的聲色一如既往的好聽!

待雙腳站穩,她側眸看去,紀婉欣那張精緻的面容,近在咫尺。

這女人,真像是雕琢出來的。

好幾次,她都想扒開那張皮,仔細研究一番。

這會,聽到外頭有動靜的鸾兒,出來一看,驚到了。

又見自家小姐一副快倒地的姿勢、抵在紀婉欣身上,便趕緊跑了過去,扶住了紀雲舒的手。

“小姐,你沒事吧?”

紀雲舒搖搖頭。

“二姐姐,你幹嘛護着她?這個野種就應該摔死。”紀靈芝見狀,一臉怨言。

紀婉欣将纖纖玉指從紀雲舒的肩膀上收回,神色平淡的朝紀靈芝走去。

紀靈芝本以為自己最愛的二姐姐、要來摸摸自己的頭,好安慰她一番。

豈料……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穩穩當當的落在了紀靈芝嫩稚的臉上。

“誰教你這般作怪的?雲舒是你的姐姐,亦是你的長輩,豈能說出如此話語來?教書先生沒教過你,待人待事不能無禮嗎?”

訓斥的聲音,伴随着巴掌的聲音接踵而來!

一向好脾氣的紀婉欣,竟也有如此狠厲的一面,着實吓壞了衆人。

紀靈芝捂着燙的臉頰,瞪大了眼睛。

從自己記事以來,二姐姐是最疼她的,從不打她罵她,今日,是吃了哪門子的火藥?

“二姐姐?你打我?”她不解,又帶着惱怒。

紀婉欣雙手壓在腹前,依舊神态端莊:“你自小嬌生慣養,性子也越的刁怪,你娘自你出生便死了,爹不教你也罷,祖母不管你也罷,送你出書齋讀書你也不去,整日裡跟你三哥鬧騰,學了一肚子的壞水!”

哇!

這話從一向寡言少語的紀婉欣嘴裡說出來,真真是雷得紀雲舒外焦裡嫩!

她怎麼就沒現,自己有一個能說會道、才貌皆備的姐姐呢!

紀靈芝氣得小身闆一抖一抖,十分的不服氣,癟了癟嘴,直接将怒氣演變成了尖銳的眼神,繞開紀婉欣,直直的刺向了紀雲舒。

“都是你,我要打死你。”

說罷,小碎步騰了過來,朝紀雲舒撲了去。

偏偏紀雲舒動作快,拉着鸾兒往旁邊一個躲閃,讓那小丫頭撲了一個空。

大概石闆上有雪,加上紀靈芝那雙紫金棉繡的鞋底平滑,以至于收不住腳,穩不住身子,竟然朝着花壇撲了去。

砰—

瓷器花盆倒地,小小的身子整個人都趴在上面。

“靈芝。”

紀雲舒善心大,一個健步,将她從地上拖了起來。

背後的紀婉欣也吓楞住了!

雙手因為按在打破的瓷器花盆上,紀靈芝的手掌被紮開了兩道口子,鮮血順着掌心流到了地上。

“啊嗚啊嗚”的哭了起來!

卻也不忘一把将紀雲舒推開。

“我讨厭你,我恨你,我不準你碰我,我的手……”

“鸾兒。”紀雲舒焦急的喚了一聲:“快,把四小姐帶進屋裡去上藥。”

“是。”

鸾兒剛上前,紀靈芝毫不客氣的一腳踢去,正好踢在鸾兒的小腿上。

“滾開。”

小小家夥,力氣挺大!

紀雲舒終是正了正色,肅斥一聲:“如果你想手廢了,那就繼續鬧吧。”

她不管,一邊哭一邊罵:“我要告訴爹,說你們欺負我,我要爹把你們都殺了,我恨你們。”

說完,攤着那雙血淋淋的手,撒腿就往院子外一邊跑着、一邊哭喊。

喂喂喂,你的蹴鞠不要了?

(第43章)

這場風波着實來的太快,以至于紀雲舒都還沒有做好準備。

自己的院子已經清淨了好些年,若是她和鸾兒哪天死了,怕是也無人現。

今天是吹了什麼風,紀靈芝來了,紀婉欣也來了!

看着那道小身影再次竄了出去,紀雲舒心裡自然也知道,若是紀靈芝當真去告狀,估計自己會吃不了兜着走!

紀婉欣擰着一張臉,腳步不安的挪了過來。

盡管心裡擔心紀靈芝,卻還不忘說:“雲舒,方才見你似乎要出去,你别擔心,靈芝那邊有我,你辦你的事。”

“二姐,剛才謝謝你。”

“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她眉眼底下的真誠一覽無餘。

紀雲舒點點頭:“整個紀家,恐怕也隻有二姐你才會拿我當親人。”

這話,酸甜苦辣,五味雜陳!

紀婉欣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我知道你心裡有怨,自小受了許多的苦,換作是誰,恐怕也熬不住,而你骨子裡的韌性,反倒讓我羨慕不已。”

她淡淡一笑,不答。

“那就不多說了,我去看看靈芝,那丫頭嘴上生風,也不知道會惹出什麼事端來,你盡管去辦事,我先給你擋擋!”

“嗯。”

作頭應下。

紀婉欣小步離開後,遠遠還聽得見她輕咳的聲音。

好端端的秀女子,偏偏病怏怏的!

這會,鸾兒滿臉憂愁,咬了咬唇:“小姐,四小姐不會去告狀了吧。”

當然!

現下紀雲舒可顧不上這些,折回屋中,換了男裝,匆忙趕去縣衙了。

到了衙門門口,外面的兩名衙役瞧見她一來,眉開眼笑。

“紀先生來了!”

就像街坊鄰居出來散步一樣。

紀雲舒連眼皮子都不瞥一眼,身子骨挺得直直的,那一襲淡青色長袍被冬風瑟瑟卷起,寬大的雙袖一陣陣拂着。

緊擰而不失淡雅的眉目,深沉而不失涓細的面容,簡直堪稱美嬌郎!

梁齊子生子慕子玉郎

端州皆過皆霄皆薄俊

用這兩句詩來形容簡直再合适不過了!

兩個衙役互看了一眼,今天 的紀先生,怎麼奇奇怪怪的。

未料到……

紀雲舒走到衙門口的登聞鼓前,拿起棒槌,高高舉起,用力擊打。

轟咚……

一聲一聲,擊了整整七下。

衙役哆嗦着,雙雙愣住。

将棒槌放回原處,紀雲舒側身對向兩人,嚴肅道:“有人擊鼓,難道沒人去通報劉大人開堂嗎?”

一緩神,衙役也搞不懂狀況了,往後挪了幾步,一臉懵,狂點頭:“哦哦哦……”

然後趕緊竄進衙門後院通報去了。

紀雲舒後腳也進了衙門。

這會,縣太爺正坐在後院的亭子裡品茶,明明悠閑自在,偏偏神态緊張,嘴角上雖然揉着奉承的笑,但是手卻抖得一不可收拾!

原因,還得從坐在他對面的景容身上找!

對面的景容,繃帶挂在脖子上、連吊着手臂,另一隻手端着茶杯喝茶,真真有些滑稽!

就在一個時辰前,這尊大佛再次駕臨寒舍,說是想找他縣太爺喝喝茶,聊聊大好未來什麼的。

豈料這一坐,景容說的,都是自己這大半年來走南闖北的奇聞異事。

什麼老和尚還俗成親啊!什麼豬狗打架啊!什麼女子偷夫浸豬籠啊……

哎哎哎,你這不是什麼奇聞異事,我還見過石頭開花!老柳樹流血呢!

縣太爺心裡想!

可景容說話時,縣太爺又不敢錯漏一個字,豎着耳朵聽了好久好久,困意漸漸也泛了起來。

“大人……”衙役風風火火跑了過來。

有救了有救了!

縣太爺眼睛放光,指望着趕緊去開堂,擺脫這尊佛。

衙役氣喘籲籲的進到亭子裡,趕緊說:“大人,紀……紀……”

“什麼雞啊?”

“不是雞。”衙役擺擺手,喘上一口氣:“是紀先生,她在衙門外擊鼓,擊了七下!”

擊鼓擊七下,說明案件極其嚴重!

縣太爺蹭的一下起來,雙目瞪大:“紀先生擊鼓,為什麼?”

“不知道啊,說是讓你趕緊過去開堂。”

“這……”縣太爺朝景容看了一眼,還要等他的指令。

景容好看的眉眼微蹙,捏着茶杯的手不由一緊。

,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

查看全部

相关生活资讯推荐

热门生活资讯推荐

网友关注

Copyright 2023-2024 - www.tft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