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你總該希望自己對社會對他人對民族對人類多做出一點貢獻，至少是确實竭盡了全力，就是說至少是充分燃燒了，充分發了熱放了光，充分利用了使用了弘揚了你的有生之年。”這是作家王蒙的《人生即燃燒》中的一句話。

2018年夏天，國家遊泳隊教練徐國義在央視《朗讀者》欄目中朗誦了《人生即燃燒》的節選。當時這段話并沒有從徐國義嘴裡說出，但卻成為了這位功勳教練的人生寫照……

12歲進入專業隊，24歲走上教練崗位，直至50歲走完自己的人生，徐國義生命的幾乎全部時光都奉獻了遊泳事業，就像他自己描述的那樣，“我喜歡這個事業，這輩子是離不開泳池了。”

徐國義

他還沒來得及補上“浪漫”

作為人們口中的“金牌教練”，徐國義可謂桃李滿天下，他的弟子包括雅典奧運會冠軍羅雪娟、中國泳壇首個“金滿貫”葉詩文、蝶泳名将吳鵬和周雅菲、新科世界冠軍徐嘉餘以及“洪荒少女”傅園慧......這背後是徐國義幾十年如一日的勤懇與堅持。

即便他過去5年都在和病魔做鬥争也沒有絲毫松懈，他戰鬥到了生命最後一刻。

2015年年底，徐國義被診斷出腦癌4級（以嚴重程度由低到高總共分為5級），為了不影響備戰裡約奧運會，他一度對隊員們隐瞞了病情，獨自去北京手術，術後沒有多久，2016年4月初就飛到廣州觀看弟子們的預選賽。盡管每隔3個月還要去醫院複查，但徐國義一進入遊泳館就像脫缰的野馬，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健康。

過去幾年，每逢提到自己的病情，徐國義最常說的話也是“如果不是我生病，奧運會的成績能夠更好一些”。

這樣的狀态讓外人感到擔心，但作為妻子，樓霞最理解丈夫：“隻要他開心，他願意……我每天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監督他按時服藥。”

這對夫婦為中國的遊泳事業付出了全部，愛徒徐嘉餘曾經被問及最想對教練說的話，“抓緊補辦個婚禮，樓媽媽是非常喜歡浪漫的人。”

徐國義和妻子樓霞

1997年，徐國義和樓霞成婚，沒有浪漫的求婚橋段，也沒有特意看黃曆選吉日，碰上雙休日有空趕緊就去了。

“結婚證上的照片都是單獨的，一人一張拼在一起。”接受采訪時，樓霞笑了，“沒有求婚，沒拍婚紗照，就連結婚對戒，都是找朋友借錢買的。”

夫妻倆唯一一次單獨出國旅遊是郵輪遊，還是在徐國義手術後的恢複期，因為這不會影響徐國義康複後帶隊員的時間，兩人選了5天4晚的行程，站在甲闆上看看海，已經覺得很滿足。

隊員就是他的孩子

婚後，徐國義夫婦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問及緣由，“沒有要自己的孩子，可以省下一大部分精力來做這個事情（帶隊員），我把他們當做自己的孩子來看待、來培養，運動員很不容易……”

在徐嘉餘、葉詩文嘴裡，徐國義被習慣地叫作爸爸，樓霞被叫作樓媽媽，徐國義和自己的隊員們之間有一個微信群——群的名字叫“大家庭”，群裡共有徐國義親手帶過的33名隊員。

徐嘉餘10來歲就師從徐國義，對于這些孩子，徐國義不僅是教練，還扮演了父親的角色。每一天晚上他會為自己的弟子們親手熬阿膠補身子，加上核桃、芝麻和黃酒，光泡就要花至少48小時，之後還要隔水炖3個小時。

雖然自己身患重病，但葉詩文一個感冒，徐國義都會緊張焦慮，“運動員非常辛苦，如果感冒了不能亂吃藥……這是一個青春飯，我希望他們在該努力的時候一定要全力以赴，不要選擇安逸。”

徐國義和弟子徐嘉餘

徐國義希望弟子任何寶貴的時間都能很好地利用，不被耽誤、荒廢，他也時常告訴自己，“趁我身體還能承受的時候，我得多做些事情。我得用實際行動告訴弟子們，我都能如此快樂享受着遊泳帶來的樂趣和對未來充滿信心，他們更沒有理由放棄努力。”

《朗讀者》的舞台上，關于自己朗誦的那段《人生即燃燒》，徐國義也坦言是要送給熱愛遊泳事業的孩子們。

“待明年盛夏，帶金牌回家看您”

7月19日，注定是讓人感到悲傷的一天，在泳池邊奮鬥了一輩子的徐國義終于無法再支撐，淩晨4點09分，這位功勳教練走到了自己人生的終點。

葉詩文在微博上寫道：“一直期待着會有奇迹發生，覺得有一天您會康複，會重新出現在我們身邊……未來的道路，您沒法再陪伴我，保護我了，但無論高光或是至暗時刻，您始終是我心中最明亮的光，指引我前行！”

或許是冥冥中的某種關聯，這過去的一夜，徐嘉餘也沒能睡好。“昨晚做了個夢，夢裡好累好累，和樓教練（樓霞，徐國義的愛人）哭訴練不動了練不動了，樓教練還在溫柔的安慰我。疲憊醒來看到樓教練的信息，呆坐在床上，身邊空蕩蕩，沒了主心骨，回憶一幕一幕湧出。”

在徐國義眼中，徐嘉餘是一個愛哭鼻子的大男孩，一路走來，他一直叮囑愛徒要堅韌、要充滿霸氣；徐嘉餘也總将徐國義比作避風港，“在父親面前，你始終是小孩子。”

葉詩文悼念徐國義。

在徐國義的心中，一直有一個夙願，此前接受采訪時他表示：“2018年亞運會、2019年世錦賽和2020年東京奧運會，奧運會是最重要的，象征着最高榮譽，（弟子中）還缺一塊奧運男子金牌，東京奧運必須決勝。”

當下已經拿下世錦賽冠軍的徐嘉餘在微博上寫下了承諾：“徐導安心，您對學生的期望學生清楚記得，光州蟬聯時您在病榻上對我講，這不算什麼，東京才是你的舞台。徐導走好，待明年盛夏，帶金牌回家看您！”徐指導天上有知一定會感到欣慰，因為，他的孩子長大了。

“我們能夠支配的關鍵歲月不過那麼幾十年，然後再無第二次機會，生命由于它的短暫和不可逆性、一次性而彌足珍貴且神奇美麗。”這是《人生即燃燒》的開頭。

徐國義的生命在50歲寫下休止符，對于大多數人而言這過于短暫，但過去近40年的無怨無悔，讓他的生命燃燒得極盡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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