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本的計劃中,和闫妮的這次對話,還要再早一點點,但前段時間北京疫情的反複,改變了原計劃。
不過,也是因為晚了這麼一點,我們見面時,影院已經複工。雖有波折,但一切向好,也是命運的安排。
在這次采訪中,個人最感興趣的部分,是闫妮是怎麼做到的。
近年來,女演員的生存境況被越來越多地關注,人們把她們當做當下性别狀況、女性職場機會的縮影。
而女喜劇演員,在女演員中,又可能處在一個更特殊的位置。
海外不乏有脫口秀女演員坦言,人們很難接受女性是“風趣幽默”的,在喜劇領域,常要面對外界“女人講笑話不好笑”的偏見。
在國内,這種提法少一些,但現實情況是,女性喜劇演員的表演方式中,社會接受度更高的,是利用一些刻闆印象(身材、性别形象等等)去制造笑料,想要通過表演“聰明”而不是表演“笨”來獲得認可,很困難。
能被觀衆所熟知的女性喜劇演員,在這種環境下,少之又少。
闫妮,卻往往能用一種生活化的方式,自然地産生喜劇效果,就好像是你身邊,有個有趣的人。
但是她說,外界的很多改變,她也不知道是如何發生的,她做的,也隻有認真對待好每個角色,尋尋覓覓一個适合的劇本。
她感覺到自己在被命運推着走。
但命運強大的推力,會推倒無準備的人。會被推着向前的,一定做對了什麼。
就像這個2020,意外和變動頻發,闫妮的心态,卻更平和。她說,沒有意外,我們能改變的隻有自己。
那麼,從這裡開始說起吧:一個演員,是如何面對這個2020年的?
久違了,劇組■從突發疫情到終于複工,這一波三折的過程裡,對生活有沒有産生什麼不同的想法?
闫妮:以前我好像一直忙忙碌碌了很長時間,來去匆匆,沒有停下來過。也不光是我,很多人都是這樣。
我在疫情期間,一直在家裡,跟家人待在一起,跟自己待在一起。
我經常坐在家裡看外面,一看就能看一天,鳥兒飛過來了,鳥兒又飛走了。
有一天,我跟耿樂聊天,我說,其實我發現,可能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意外。
比如說我此刻看着天上的雲彩,此刻雲彩就是這個形狀,下一秒它就變成另一個形狀,或者鳥兒此刻飛過來,跟我打個招呼,下一刻它就走了。
但是這個地球在轉動的時候,可能世間萬物都沒有真的變化。這是我在這期間的一種感受。我覺得沒有意外,我們能改變的隻有我們自己。
■那你這期間最大的改變是什麼?
闫妮:這段時間沒有在拍戲,反而也踏實了一些。
在這期間我還看了《紅樓夢》。我之前從來沒看過,因為我想我可能看不進去,可能不是很能讀懂。
雖然之前也看這樣的電影電視劇,但從來沒有想過讀這樣一本名著。這跟我很多年前的經曆都有所不同。
■你知道影院複工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闫妮:我就想到小時候,我們都等着寒假、暑假,可是現在好像放了很長一個假,又都期待開學。
我前段時間拍了個電影,大家久違地一起在劇組裡,都挺親的,忽然還挺珍惜這樣的感覺。
■在疫情後拍的新戲嗎?
闫妮:對,很短,[我和我的家鄉],我們拍的隻是一部分。20天拍完的。
[我和我的家鄉]由七位導演分别執導五個故事,其中闫妮出演俞白眉和鄧超聯合執導的《回鄉之路》一節,取景地
■拍攝這部戲,跟鄧超、俞白眉合作,有什麼感受?
闫妮:我和俞白眉是非常熟悉的,《房前屋後》我就開始拍他寫的戲。
2007年俞白眉編劇的《房前屋後》,闫妮在其中飾演醬菜廠女工唐玉秀
鄧超作為導演,我跟他是第一次合作,這次拍戲我對他也有很多新的認識。我也沒想到,不管演什麼戲,鄧超一直在旁邊給我搭戲,也不光是我,給所有人搭戲。他也照顧劇組所有人。
他們都讓大家一起搭戲,給大家一種創作的(氛圍)。我覺得他們都非常配合這個劇組的氛圍。這次合作特别順利,我們很快就拍完了,因為大家都擰成一股繩。
繼續吧,沉澱■在疫情中我們每天看到新聞,湧現出非常多平凡人的感人事迹,現在很多劇本、還有一些已經開拍的項目,都在嘗試把這些故事記錄下來。如果有機會,這段時間你看到的故事裡,你最想演繹哪類角色?
闫妮:其實本來有這樣一個機會,那個角色有原型,我也真的很想去演,可是有個電視劇撞期了。
在那段時間,大家做的很多事情,都忘了自己。
在這期間,我有一個粉絲,去了最前線,他還給我錄了一段視頻,我也很感慨。
他是陝西的,要從武漢回來那段時間,我還一直問他,回來了嗎?他們說都好了。
我也很想在戲裡演繹比較職業的角色,比如在那種非常時期下的醫生。這次錯過很可惜。就看以後有沒有這樣的機會,都是要有機緣的。
■比較想演這種醫生的角色?
闫妮:對,算是一個職業性的角色。之前也演了《衛生隊的故事》,比較喜劇,真正(在正劇裡)演一個職業性的角色,也可以更多去了解這個職業,到底是什麼樣的,如果有機會也挺好的。
《衛生隊的故事》,闫護士長
■就您的觀察,疫情對演員這個職業有沒有影響?您周圍的朋友會不會對這份職業有一點動搖?
闫妮:現在開工,大家還是很高興,很珍惜這個機會。至于以後,還要看時間的變化。
或許有一些沉澱,有一些思考,我們還能做出更好的作品。
要經過時間,我們才能看到是好是壞。但無論是好是壞,都沒有意外,都是必然的。
■您也在《央視新聞》裡直播“帶貨”,推薦陝西的蘋果,助力脫貧,同樣是面對鏡頭,面對直播鏡頭和面對導演的鏡頭,感覺有什麼不同?
闫妮:應該是不一樣的。我這個人做什麼,都要完完全全地去了解這件事情。
第二天要做直播,前一天我專門去問我們工作人員,這個蘋果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告訴我,全世界每幾個蘋果就有一個是陝西的,全中國每幾個蘋果就有一個是陝西的,為什麼延安蘋果這麼好吃,他還給我講了很多延安的氣候。
我必須是有的放矢,得真正了解。但我去直播還是很緊張。我在之前是吃過的,但還是要必須要了解得很深。
闫妮嘗鮮直播
■疫情當中工作方式的變化,有沒有改變你對演員這個職業的看法?
闫妮:應該沒有。還是看你内心是否熱愛。我是熱愛表演、熱愛演戲的。那些不是我一個演員可以考慮的事情。
如果你熱愛,有機會就去嘗試,我到了這個年紀,還有這樣一個機會,是多好的一件事情啊。
■複工以後,最想看的是什麼電影?
闫妮:其實我在疫情期間看了很多電影。但複工以後,看什麼電影不重要了,“去看”這個事情很重要。
我記得我小時候,我們院裡有個阿姨,經常會帶着我們樓上樓下的幾個小孩去看電影。到了節日,或者我們表現挺好的,她就會帶我們去,有一種儀式感。
現在很久沒進電影院了,大家彼此之間還要有一些距離,跟以前不一樣了。
看什麼電影不重要了,就看什麼時候有時間,那個時候放什麼我都想去看看,還有跟誰去看,這些都很重要。
■影院複工後,有什麼新的工作安排嗎?
闫妮:接下來會拍一個電視劇,《親愛的爸媽》。
尋覓中,喜劇
■國内的女喜劇演員并不太多,可能世界範圍也是如此。您覺得是這樣嗎?怎麼看待這個現象?
闫妮:我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我一直以來内心的最大夢想,就是我也希望能拍一個真正的喜劇電影代表作。
我在電視劇上,《武林外傳》是挖掘出我喜劇天分的作品,我希望在電影上,我也能有這樣一部觀衆喜歡、我也滿意的作品。
但這都需要機會和等待。如果能稱我為一個喜劇女演員,我覺得這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情。我這輩子也不一定能拍到一個好的喜劇電影,這是很大的一個夢想。
佟掌櫃
■俞白眉老師也說您是“國内最被低估的女演員”,可能一個原因也是,一個好的女喜劇演員尤其是一件難得的事情。
闫妮:就像金·凱瑞演[變相怪傑],一直戴着面具。我也曾經說過,我這個人在生活中非常緊張,你來采訪我,或者我去一個不熟悉的地方,都會緊張。
但是我演戲的時候會很松弛,因為我把闫妮的面具摘下來,戴上了别的面具,有一個這樣的保護。
金·凱瑞後來抑郁症很嚴重,他的後半生,畫畫什麼的,他用自己的人生告訴人們怎麼去克服生活中的困難,都是很真實的表達。
我覺得是很勇敢的,我也希望我是一個勇敢的人。
■那您覺得演好喜劇,尤其是女演員要演好喜劇,需要什麼樣的條件?
闫妮:這首先是需要一個具有喜劇結構的劇本,不是我演出來的。誰也不可能脫離劇本有這樣的能力,拍戲是一種合作。
還有就是,每個人對喜劇的理解都不一樣。我這個人,需要在真實的情況下尋找喜劇的點,而不是現在我要演一個喜劇,為了喜劇而脫離了真實,這不符合我的想法。
可能其他的想法也是對的,但每個喜劇演員的想法都是不一樣的,所以一定要劇本、導演、合作的演員,一切都契合,然後還要講天時地利人和。
所以要拍到一部好的喜劇作品是非常艱難的,我也隻能說我在尋覓,必須得找。
■有一些比較早的采訪裡,透露您初入表演行當時,常常會被導演選中去演繹比較潑辣的農村女性,包括您憑借《武林外傳》成名之後的頭幾年,觀衆看到最多的可能也是這類形象,但是後來,我們看到您越來越多地出演了一些都市職場女性、女老闆等等。你覺得這種改變是怎麼發生的?
闫妮:很多改變我都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是随着時間,也是看我走到哪條路上,遇到了什麼人。
我這個人,還是很容易被别人改變的。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别人覺得我時尚了起來,以前這都不屬于我的。
我覺得演員就是這樣的,我在演《武林外傳》之前,我也不知道我能演喜劇,要通過角色挖掘你身上的潛質,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别的感覺出來。
就像我演完《武林外傳》,再演《北風那個吹》,劇組是不同意用我的,他們覺得我是個演喜劇的,而他們拍的是個正劇。我就說你們用用我試試吧。
拍完這個戲,大家覺得,哦,你還是能演正劇的。
《北風那個吹》,《武林外傳》之後,闫妮緊跟着拍攝了正劇
這所有的一切,都要你不斷地去做、去嘗試,當然也要有嘗試的機會。
所以走到這一步,是以前走過的路,不知不覺地就到了今天。我也本來是個稀裡糊塗的人,不知道會怎麼樣。
我的影迷都管我叫闫大美,這個氣場也讓我覺得,什麼事情都是有感應的,可能有一天我真的變美了,是他們給我的一種好的東西吧。
■在挑選這些不同的角色時,您是怎麼考慮的?
闫妮:其實到了我們這樣一個年紀,适合我們的角色越來越少了。我覺得看遇到什麼角色吧,遇到什麼角色,想演就去演。
一起走,女兒■您還和女兒合作過這樣一部電影,[我是你媽],跟女兒合作,感覺是不是挺不一樣的?
闫妮:所以我說很多時候是要有機緣。[我是你媽]剛好拍的就是一個小女孩考藝考,她和她媽媽的經曆。這些事情我們倆前一年剛剛經曆過,剛好有這樣一個劇本。
[我是你媽],和闫妮母女的經曆很契合
我也是想問問他們覺得她合不合适,她自己也很有想演的沖動。
那個電影也有一些遺憾。跟她拍戲,那個時候我也沒有想她是我的女兒,因為大家在一塊都是演戲。
任何時候,拍任何角色,我都是想是否适合,現在也是一樣。要适合才是最對的。
■在片場的狀态應該會更松弛吧?
闫妮:我們倆其實也會交流一些事情。她中戲兩年在英國,我去看了她的大戲,非常感慨。我演的舞台劇并不多,我發現她在舞台上的控制力非常強,我非常驚訝。
她也跟我說,在英國,老師會跟他們說,你到我們家吧,今天晚上我們家要演《哈姆雷特》。戲劇已經完完全全融入他們生活。
我看了她兩場演出。我看的第一場,是她把一盆水淋到自己身上。到了第二場,她的老師給了她一盆沙子。她就說,我都快要上台了,現在給我一盆沙子。他們老師說你就拿上去。
這個在我們國内是很少的。别人可能會生氣的,我馬上要上台了,你給我換這麼重要的道具。
可是她那個時候,上了台就會不斷地想,我這個沙子要怎麼用。他們所有的行動都是在嘗試。
後來她就把沙子整個灑在自己臉上,眼睛都睜不開了,但她那一刻還是覺得很好。
她說等到她謝幕的時候,那個沙子pia一下掉下來的時候,光打在沙子上面。所有的一切,那種感覺,是她都沒有想到。
所以說她也會跟我講一些她在表演上的想法,大家都是在溝通。
我們倆拍那個電影是在她上學之前,如果在之後的話,她對表演也是不斷加深認知。
不是說她比我小,她也教給我很多東西。如果我面對很多變化,我是不是也能把自己重新當成一個新演員,去嘗試很多東西。這些都是需要交流的。
■感覺你們更加像朋友。
闫妮:對,其實我們倆,說是母女,但也有共同熱愛的東西。每次都在探讨熱愛的東西,都能互相給對方一些想法。
■也看到很多你和女兒的互動,包括你們還一起在家唱嘻哈,你們也都挺喜歡音樂的?
闫妮:對。我也有很多很孤獨的時候,是音樂陪伴我。音樂能把我從現實中帶走,讓我覺得挺美好的。
闫妮母女嘻哈秀
前段時間,我很愛的作曲家,莫裡康内去世了。我一直聽他的音樂,陪伴我太久,我發了一個朋友圈,說你走了,偶像。那一天我一直在走神。
他真的是我的偶像,我說這一輩子,我能遇到他,是美好,也是幸運。我從内心說謝謝你。
我也把我喜歡的音樂給我女兒聽,我女兒喜歡的音樂也會發給我。音樂能陪伴你走過很多。
■無時無刻都在聽音樂,看到您上節目,隻是走一小段路,也要找一首歌聽一下。
闫妮:對,開心的時候,難過的時候,音樂都是能陪伴你的。
■出行時在車裡也是聽音樂的嗎?
闫妮:對。所以我的司機也會下載很多歌,我們互相交流各自聽的音樂,都挺有意思的。他也把他的歌放出來,我也聽,我也把我的音樂發給他。
■所以你的司機都有你的一個曲庫了。
闫妮:對。但他也有自己喜歡的歌嘛,每個人喜歡的不一樣。
■那你平常跟司機一起出行的時候,都是在車後座安安靜靜躺着,聽他給你建的曲庫?
闫妮:我走到哪兒都帶着音箱,我有時候會放放我自己的歌,有時候也會對别人說,能不能聽聽你的歌單?換着聽。
■總之在路上一定要聽歌。
闫妮:對。我女兒也是,她前段時間告訴我她在聽鄭鈞呢。我覺得鄭鈞老師好像是我們這個年紀聽的,但她也很喜歡聽,我覺得很好。我還給鄭鈞老師發了微信。這是很美好的事情。
■網上有一個視頻,你在車上Solo《老大》,那個是你自己的曲庫嗎?還是司機的曲庫?
闫妮:那是我女兒和她一個女性朋友,那段時間常聽的。我是那種,大家給我聽什麼,我都很願意聽,他們年輕人喜歡聽的東西,我都很願意聽的。
■那天車上人怎麼看你的表演?
闫妮:覺得我吃飽了吧。(笑)
■采訪之前,我們過來乘坐的是豐田威爾法雙擎,感覺怎麼樣?您平時坐車出行,是什麼狀态?
闫妮:挺好看的,也挺實用的。我平時坐車出行呢,喜歡坐旁邊一點。我坐車老坐在一個位置,拍戲的時候,就是在司機後面。我不工作,從外面回來的時候,我就喜歡坐在副駕駛上,可以看看周圍的環境,感覺挺好的。
■複工後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闫妮:我這個人,每演一個新的戲,都是很忐忑不安。
他們有時候也會問我,你還想挑戰什麼角色?其實每一次我的下一部戲,都是我新的挑戰。我沒有劇本的時候,不會去想我要去挑戰什麼。
比如我下面要演的一個角色,叫柳碧雲,我都會把她想成一個真實的人,我和她什麼時候才能融為一體,我需要去尋找這個人,可能有一天這個角色真的到我身上,我就會很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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