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石闆上炕焦的打屁蟲

看到這個标題，很多人會想，打屁蟲有啥好說的？既沒有華麗的外表，也沒人誘人的體香，反倒是一身臭氣，讓人想起來就感到惡心。

有道是：“物極必反”。近年來每到入冬時節，在湖北省竹山縣，有不少老人、婦女、小孩淩晨天剛亮，就不畏寒冷、提着塑料瓶直奔堵河的河灘上，開始在卵石下、沙堆旁，或者在跨河的大橋上、河邊的石縫中，睜大眼睛翻找尋覓一種黑褐色、拇指大小的蟲子，看到後就趕緊捉住裝入瓶中。他們仔細尋找、忙着捕捉的，竟然就是“打屁蟲”。有的人甚至到了夜間，還戴着頭燈、或拿着手電，在路燈下、橋面上不停地尋找。今年，尋找打屁蟲的人數更多，尋找的範圍也更廣，從城區發展到鄉村、從堵河兩岸發展到溝溝汊汊。原本毫不起眼的“臭蟲子”，一時間竟成了“香饽饽”。

打屁蟲屬“椿科”，學名“椿象”，又叫“臭椿”，是一個大家族，全世界共有5000多種。此蟲雖非個頭不大、貌不驚人，但多年來卻一直讓人厭惡之極、印象深刻。原因是此蟲為了自衛，進化出來一種特殊本領，就是一旦遇到天敵攻擊、或者人類驚吓時，便會迅速從屁股後面突然噴出一股刺激性極強、奇臭無比的霧狀液體，然後趁着天敵或人類驚訝、躲避之際，趕緊逃之夭夭。

所以人們見到此蟲，一般都不願招惹。就是家裡鑽進了此蟲，雖然心裡想着要“置之死地而後快”，卻隻能用厚厚的衛生紙将其按住，包裹嚴實後趕緊扔出室外、或丢進下水道中馬上沖走，因為一旦将其打死，其身體散發出的惡心臭味，會久久地留在室内，一時間很難清除。除此之外，除極少數椿類外，大部分椿類都靠吸食植物汁液為生，能危害多種農作物，是農民們恨之入骨的農業害蟲。

揭開石塊，打屁蟲四散逃命

但就是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的“臭蟲子”，如今卻成了許多人眼中的“金蟲子”。

一些人靠捉打屁蟲賺了錢，有的甚至在收購、販賣中發了财，這才惹得更多的人不分晝夜地四處尋覓。

據捕捉蟲子的人介紹，曾經一文不值的打屁蟲，近年來價格一直漲個不停，從幾元一斤漲到幾十元一斤，再漲到上百元一斤，今年每公斤收購價格竟然上漲到560元，有的地方收購價甚至達到每公斤一千元。

如此高的價格，自然吸引了大批人加入捕捉隊伍。

每到秋末冬初，天氣轉涼、氣溫逐漸下降，平時躲藏在叢林中、莊稼地裡栖息、取食的打屁蟲，這時就紛紛告别舊居，飛到向陽的河灘上，爬進溫暖濕潤的卵石下躲避寒冷，越過難熬的冬季。有的則鑽進背風向陽的石縫中，有的甚至從人們沒有關嚴實的窗縫鑽入溫暖的居室内。有的則在夜間被燈光吸引，飛到明亮溫暖的路燈下。

特别是天氣晴朗的日子，每當太陽落山、氣溫下降時，打屁蟲就開始四處尋找地方躲藏過夜；等到太陽升起、溫度升高後，打屁蟲又爬出隐匿地點，飛到溫暖的陽光下曬太陽。很多捉蟲人逐漸摸清了打屁蟲的活動規律，于是在天剛亮、打屁蟲還群聚在河灘的卵石下避寒時，就早早提着塑料瓶下河。此時因溫度低、霧氣大，打屁蟲身體笨拙、尚未飛離，最容易捕捉，有時一窩就能捉到十多個甚至幾十個。

待到太陽升起、霧氣消散、逐漸暖和時，打屁蟲仿佛蘇醒過來，身體逐漸變得靈活，爬出後飛離河灘，這時捕捉就困難多了。午後打屁蟲多在暖陽下四處飛舞，飛累了就在溫暖向陽的石頭上歇歇腳，這時有人就使用捕蟲網追着捕捉。

到了晚上，還有不少人在路燈下耐心尋找。一般人每天捉打屁蟲的收入，能達到幾十至百餘元，運氣好的甚至能達到數百至上千元。

捉蟲雖需要起早貪黑，特别是初冬的早晨，在河灘的卵石下翻找，手指常常凍得幾乎麻木，但除一個塑料瓶外，基本不需要其它工具和成本，也沒有什麼風險。如此賺錢好事，自然吸引了衆多沒多少要緊事的人參與。

炕好的打屁蟲

今年打屁蟲價格暴漲，人們的捉蟲熱情也自然跟着高漲，凡是有打屁蟲隐藏或活動的河灘上，從早到晚都能見到三五成群、手提塑料瓶的捉蟲人。

甚至有人冒着危險，在車輛穿行的橋面上搶着捕捉，惹得當地幹部拿着高音喇叭在橋上呼喊、制止，捉打屁蟲俨然成了自發的“群衆運動”，以至于有人感歎：“打屁蟲這下算是遭殃了”。

價格連年上漲、引來衆人争相捕捉的打屁蟲，到底有啥用處？說起來令人難以置信。除少量作為中藥材使用外，絕大部分竟然被當做一道兼有滋補作用的“人間美味”被食用。

過去，打屁蟲的主要用途是做中藥材。人們将捉到的打屁蟲裝在容器中，用少許酒悶死或用沸水燙死曬幹，就制成了中藥——九香蟲，其運用在我國曆史還比較悠久。

明朝的李時珍，在其編著的《本草綱目》中，對九香蟲的功效與運用價值就有記載，認為其“鹹溫無毒，理氣止痛，溫中壯陽，用于膈脘滞氣，脾腎虧損，元陽不足”。在其它中藥典籍中，對九香蟲的功效與捕捉、炮制、使用方法等，也有較為詳細的記載。

到了現代，對九香蟲的藥用價值研究更加深入。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編著的《中華本草》，除介紹了九香蟲的傳統功效與使用方法外，還介紹了一些現代科技研究成果，認為九香蟲對多種病菌有較強的抑制作用。

民間也流傳，九香蟲有“一個臭、兩個香，三個四個頂褲裆”的說法，可見其功效非同一般。另外，民間還有用“九香蟲”治療小孩“尿床”的神奇說法，稱小孩隻要吃上幾枚，當晚就能見效。

石塊下的打屁蟲

但打屁蟲作為藥用，其需求量畢竟有限，因此在過去很長一個時期内，其供應量都比較充足，價格一直不高，因此在選擇滋補藥材時，就有“有錢人吃龜膠鹿茸，沒錢人吃打屁蟲”之說。

打屁蟲的價格能夠持續上漲、直至長成現在的“天價”，主要還是得益于越來越多的人争相“食用”。

說打屁蟲能夠食用，竹山當地人幾乎都感到匪夷所思、難以置信，認為是騙人的今古奇談。這麼臭的蟲子，還能吃？但湖南著名的小吃“臭豆腐”，雖然聞着臭，但吃起來就是香，很多人就好這一口。

其實，在四川省樂山市一帶，很早就有用“打屁蟲”下酒的風俗習慣。

當地人将捉到的打屁蟲，先投入攝氏七、八十度的溫熱水中，打屁蟲受到刺激，很快就将其體内的臭液排洩幹淨。待打屁蟲死後，将其反複清洗，瀝幹水後放入鐵鍋内，淋少許油，用小火慢炒至焦脆，此時打屁蟲變得油光發亮、而且異香撲鼻，撒一點食鹽翻炒均勻即可食用。

吃的時候當地人根本不用筷子，而是直接用手指撚起一枚丢入口中，隻輕輕一嚼，一種奇異的香味就迅速彌漫整個口腔和鼻腔。若再佐以美酒，那就更是别有一番滋味。由于炒制後的打屁蟲清脆可口、異香撲鼻，引得當地人争相品嘗、趨之若骛，後來幹脆将“九香蟲”改稱“酒香蟲”。

捉打屁蟲的人群

幾年前，知道打屁蟲能吃的人還很少，知道吃了打屁蟲能夠滋補的人更少，所以打屁蟲數量充足、價格低廉。一些有閑之人常常自己動手，到河灘上尋找打屁蟲，捉了拿回家炒後下酒，于是打屁蟲成了窮人的“零食”兼“補品”。

但最近幾年，随着信息的快速傳播，對打屁蟲功效知曉的人越來越多，吃的人自然也越來越多，其需求量已遠遠大于僅作為藥材的需求量，導緻打屁蟲越捉越少、數量銳減，其價格自然一路攀升。

在一些餐館，一碟“酒香蟲”的價格，已從過去的幾十元漲至數百元。

但價格越高，越是吸引了一些有錢人目光，越是帶動了消費，結果将過去并不值錢的打屁蟲，身價不斷推向新高。現在，打屁蟲俨然已經成了“爆款”産品和富人的專享，不再是窮人能享用的“補品”了。

眼見自然界打屁蟲數量越來越少，靠捕捉野生打屁蟲已難以滿足市場需求，于是過去被作為害蟲捕殺的打屁蟲，近年來卻有人将其作為緻富項目，開始探索人工飼養了，據說效益還不錯。

有誰能料到，過去被人瞧不起的打屁蟲，現在竟然也能“火起來”，而且成了價格不菲的“美食”？這讓人不禁想起賈平凹在散文《醜石》中，說的一句很精典且富有哲理話：“醜到極處，便是美到極處”，如今的打屁蟲，真正是“臭到極處，但也香到極處”了。

不過打屁蟲雖香，但不宜多吃哦。吃多了，也會上火的。（熊飛 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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