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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轎臨門，姐姐跟教書先生私奔了，溫玖歌臨危解難，上了花轎。

可平陽城誰不知，溫家大小姐，傾國傾城，才絕平陽，而那二小姐溫玖歌，天生矮小，連給溫柒月做倒茶丫頭都讓人覺得礙眼的。

這哪是解難，簡直就是，再生災難。

1.

在平陽城，溫家與陸家是世家，在生意場上的地位，平分秋色，溫陸聯姻，是他們祖輩上定下的，平陽城裡的男子，茶餘飯後，也會調侃陸平生，陸公子大福，能娶到溫柒月，羨煞旁人。

每每這時，陸平生就會笑而不語，他喜歡溫柒月，從三年前的七巧節，溫柒月扮作織女仙子，在瑤台上跳的那支舞起，他就隻認溫柒月作妻子。

陸平生給溫柒月的聘書上，引了一句詩開篇：願如梁上燕，歲歲常相見。

可誰曾想，梁上單燕，雀欲代之，成了陸平生的笑話。

溫玖歌端坐在喜床上，她知道，等着她的，是一場無聲無息的劫難，畢竟，陸平生喜歡溫柒月，她看在眼裡。

不知過了多久，陸平生才喝得醉醺醺的進來，他晃着身子，邁着搖晃的步子進來，春喜想上去扶她一把，他一把把春喜推開，“别碰我，我嫌你們溫家的人肮髒。”

春喜伸着的手，又怯怯的伸了回去，眼裡已經噙了淚水，委屈的看着喜床上的溫玖歌，“姑爺，你不能這麼看二小姐的，如果不是夫人哭着要二小姐嫁過來，你以為二小姐願意嫁過來嗎？”

陸平生冷笑着，那笑意讓人聽着心裡發怵，“溫家出來丫頭，就這麼不懂事嗎，主子沒發話，哪裡到你說話的份？”

“春喜，你出去。”溫玖歌捏着喜服，心裡打冷顫。

“可是，小姐……”

“出去！”

春喜擔心的望一眼溫玖歌，又望一眼醉得有些兇惱的陸平生，陸平生瞪一眼她，她驚怯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喜房，紅燭搖曳，陸平生坐到椅子處，自顧自倒了杯茶喝，茶水冰涼，他喝了一口，慲慲的罵着，“怎麼是涼的，連你也欺負我是不是？”

溫玖歌輕籲着氣息，“陸大哥，你這麼不情願，就不應該答應讓我上花轎的，如今鬧成這樣，我知道我們溫家有愧于你，可這場親事，于你有愧，難道我就歡歡喜喜了嗎？”

陸平生憤怒的扯下溫玖歌的喜帕，看到她那張臉，那張熟悉，卻不帶喜歡的臉，他的怒火更明顯一些，“溫玖歌，試問我平日裡待你也不薄，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這是我一輩子的幸福，我怎麼可能同意讓你替柒月嫁，如果我早知道這花轎裡坐的是你，我甯願丢盡溫陸兩家的臉面，我也不會拜這個堂的。”

“怎麼可能，母親明明說，是你同意娶我的。”溫玖歌惶惑的看着眼前這個男子，他笑得寒碜，他的眼裡，全是不屑，他覺得，是溫玖歌上趕着坐上花轎，騙他成親的。

可是，花轎臨門，發現溫柒月不見的時候，母親哭着讓她代嫁，還說這個是陸平生的意思，為了全了兩家的臉面，也為了替姐姐安撫陸平生，溫玖歌才披上這件嫁衣，如今卻成了陸平生口中那個卑鄙騙婚的人。

陸平生跌坐在喜床上，吃笑着望着溫玖歌，“玖歌，你知道我喜歡的是你姐姐，你說，我怎麼可能願意娶你，你跟你姐相比，就是天與地，雲與泥，沒想到，我歡歡喜喜地去接回來的新娘子，竟不是我心心念念的姑娘，我恨你，我恨你們。”

陸平生用一種淡漠的目光盯着溫玖歌，沒有人明白，他滿心歡喜想進洞房的時候，陸夫人把他攔下來，并告訴他，他心愛的姑娘與人私奔了，而洞房裡面坐着的，是替嫁的妹妹，陸夫人說，祖上隻定了兩家的姻親，并沒說給誰定的親，所以，溫玖歌嫁過來，也并無不妥。

明明陸平生下聘納禮，喜紙黑字，清清楚楚的寫着，溫柒月的，怎麼就成了溫玖歌。

陸平生搖晃着身子，走出門檻，溫玖歌着急的叫住他，“溫大哥，你去哪？”

陸平生雙目灼紅，夜風冷拂，他生冷的說，“我已經拜堂，全了你們的面子，順了你們的計謀，還想怎麼辦，還是說，你想連洞房之禮，都想替你姐做了。”

“我……”

面對陸平生冷薄的言語，溫玖歌小手握成拳，羞惱參半，原來，沒有溫柒月，在陸平生眼裡，她溫玖歌就什麼都不是了。

2.

在溫柒月三個多月的時候，溫夫人就懷了溫玖歌，那會她身子還沒恢複好，大夫也說，這個孩子可能留不得，更甚者，勸溫夫人把這個孩子落了，免得到最後，孩子保不住，自己的身子又吃大虧。

可看着可愛的溫柒月，溫夫人舍不得落這孩子，才有後來的溫玖歌。

溫玖歌是早産兒，八個月的時候就生了，她生出來還沒有屋裡那隻貓重，從小孱弱，好不容易養大了些，卻長不高，隻到溫柒月的下巴。

偏不巧，溫玖歌随了溫老爺的長相，天生黝黑，原本在尋常人家，這也算不了多大的問題，可珠玉在前，溫柒月白皙高挑，這溫玖歌就顯得粗鄙一些了。

溫家與陸家從小訂下的姻親，陸家更是每年生辰日都送重禮給溫柒月，就說給未來的兒媳婦的，縱然溫柒月豔色無方，平陽城的人都知道，她是陸平生的媳婦，誰敢動她的心思。

而一路陪着溫柒月身邊的溫玖歌，就顯得像個小醜那般。

三年前，溫家為替自己家的布坊做宣傳，讓溫柒月扮作織女仙子，做了瑤台，那日溫柒月的一支舞，可謂攪動平陽城。

有公子哥對着溫柒月能看不能戲，就把主意打到溫玖歌身上，他們戲言，溫家姑娘，一個是天仙，一個是凡人，溫家二小姐，就應該挑幾個品相劣拙的丫環在身邊待着，若不然，連丫環都比她好看，那沒準以後就沒人敢娶她了。

還有人說，溫家家财富足，别說一個二小姐，就算那是母夜叉，主要出的錢多，誰不願意娶，别忘了，溫家可是沒有男子的，将來繼承這大好家财，就算把溫玖歌供起來，我也願意。

聽着他們的戲言，溫玖歌失落地躲開了，她眼巴巴的望着春喜，“春喜，我是不是長得特别的不好看。”

連個醜字，溫玖歌都不忍心說出口。

春喜自小跟着溫玖歌一起長大，雖是主仆，卻是姐妹情深。

春喜做了個鬼臉，“小姐，你看我醜不醜。”

“你這哪是醜，是可愛。”溫玖歌吐着舌頭說。

春喜笑着擁着溫玖歌，“就是，我家小姐哪裡不好看了，就是可愛，咱們不跟大小姐比漂亮。”

溫玖歌笑了，卻笑着笑着，滲着淚水，她哪裡有資格跟溫柒月比。

有一次參加賞花宴，溫柒月又豔壓群芳，有些姑娘氣不過，堵了溫玖歌的去路，“同樣是溫家的小姐，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的，一個連脂粉都不用抹，像個做粗活的丫頭，溫二小姐，怎麼你就不學學你姐姐那般，亂抛媚眼，說不定，借着你姐姐的光，還有人願意娶你。”

“我怎那麼笨，與狗同道。”溫玖歌聽慣這些話語，已然漠然了，她挑眉輕笑着轉身，不想理會這些無理取鬧的姑娘們。

誰料一個姑娘還不樂意了，一把扯住溫玖歌的衣襟，“巧了，我今天還剛買了新的脂粉，就做一回好人，給你抹一把。”

那姑娘說罷，從丫環手上接過一個胭脂盒子，用手指挖了一塊脂膏，想往溫玖歌臉上抹過去。

溫玖歌可不是吃素的，兩個人推搡着，剛才那些恣意的姑娘看到這陣勢，連忙跑了，畢竟溫家也不是誰都惹得起的，讨些嘴皮上的好處還是可以，動起真格，還要看溫家的臉色。

那個姑娘的丫環上來，幫扶着。

“你們在做什麼？”陸平生出現的時候，兩個姑娘臉上都挂了彩，頭發淩亂的。

聞聲，那個姑娘主仆慌忙逃跑，徒留溫玖歌尴尬地伫在那裡。

陸平生走過來，挑起溫玖歌淩亂的頭發，掩嘴輕笑，“怎麼弄成這樣子。”

“很好笑嗎，是不是很難看？”溫玖歌努着嘴，一邊理着頭發，一邊說，“溫家小姐當街與人打架，傳出去，又該給我姐抹上污點了，溫柒月怎麼有個這麼粗鄙的妹妹。”

“你很介意别人怎麼說你嗎？”陸平生從懷裡取出一塊手帕遞給溫玖歌。

溫玖歌愣了一下，接過手帕，胡亂擦着臉，“起初很介意的， 後來，已經不是我介不介意的問題了，而是他們喜歡拿我來當樂趣。”

“剛才那位是誰家的小姐，我幫你出出氣？”陸平生眯着眼縫看着溫玖歌，“你這樣越抹越糟糕了，給我。”

陸平生說罷，從溫玖歌手上奪過手帕，耐心溫和的幫溫玖歌擦着臉，“我們玖歌可不能這麼随意任人欺負的，以後我來護着你，看誰還敢欺負你。”

溫玖歌捏着衣裳，慶幸自己臉上那亂糟糟的脂膏，讓陸平生分不清是胭脂還是臉紅，她垂着眉，“那是仁和醫館的李小姐，不過，還是算了，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我能應付，再鬧開來，不是丢了臉，就是說溫家以财欺人了。”

“那行吧，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告訴我，不用溫家出面，我幫你擺平。”

溫玖歌偷偷望着陸平生，她故意調侃的說，“那他們都說，沒有人願意娶我，陸大哥要怎麼替我擺平了，是陸大哥要娶我嗎？”

陸平生吃笑一下，敲一下溫玖歌的額頭，“傻丫頭，想什麼呢，我是要娶你姐姐的，我是你姐夫，在我眼裡，你就跟我妹妹一樣，我怎麼可能娶你。”

陸平生說到溫柒月的時候，眉眼裡藏不住的喜悅。

那時，他們的婚期已經定了，年後元月初八。

溫玖歌把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隻是輕笑一下，“逗你玩呢，從小到大，你喜歡我姐，我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陸平生望着手裡的手帕，塞到溫玖歌手裡，“丫頭，别胡思亂想，姐夫會替你尋個好夫君的，給，你自己擦着。”

溫玖歌抿着嘴，一時半會緩不上那口氣。

她想說，天生優越的溫柒月，其實不喜歡陸平生，像陸柒月這種要什麼都唾手可得的人，她對原先就定好的親事，一點都不喜歡。

每每陸平生差人送來禮物時，溫柒月都是不屑的丢給溫玖歌，“玖歌，像這種東西，我屋裡多了去，你喜歡就拿去，你若不喜歡，就送人吧。”

溫玖歌好心提醒，“姐，這可是陸大哥送給你的，怎可随便送給别人？”

溫柒月就有些不耐煩了，“我知道陸平生喜歡我，可平陽城喜歡我的人，又不止他一個，玖歌，你要像你姐姐這般好看，哪裡會稀罕這些外物的，我自己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何用倚旁人贈送。”

偏偏這麼驕傲的溫柒月，竟對那個上門給堂妹教書的白先生起了意，那白先生溫玖歌見過幾回，溫賢儒雅，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頗有一股文人硬骨的氣質。

文人硬骨，莫不是，從商多年的陸平生就沒有硬骨了嗎，不過是溫柒月不屑去了解陸平生罷了。

陸平生送給溫柒月的禮品，每一款都用了心，有同心結，有紅豆钗，有蝴蝶步搖，還有詩卷，上好的硯台，每樣都是投其所好，經常還附着些信。

溫柒月連看也沒看一眼那書信，就說，“玖歌，你幫我回信過去，别讓人家說我們溫家沒有禮數，以後我畢竟要嫁過去的，可不想落人閑話。”

溫玖歌想，如果沒有白先生的出現，溫柒月也是會心甘情願地上花轎的，在平陽城，陸平生是她最好的選擇。

所以，溫玖歌在那些書信裡面，也會順着陸平生的情話，說幾句情意綿綿的話。

溫玖歌望着那燒了過半的紅燭，再看看自己從懷裡取出的那塊手帕，她恍惚地笑了，目光含淚。

佳人入夢恨夜長，咫尺遙望盼天明。

良辰好景迎卿笑，從此鴛鴦成雙對。

這是大婚前夕，溫柒月收到陸平生的一封信，當時她把信遞給溫玖歌時，臉色有些凝重，不似從前那般輕視，也許，在那一刻，溫柒月對私奔的決定，有些動搖了，可她終究還是選擇負了陸平生這苦苦情癡。

3.

翌日清晨，溫玖歌去給陸家父母敬茶時，陸平生已然的那裡坐着了，他看到溫玖歌，喉嚨滾動一下，目光中還是揮不去的恨意，他不知道，他恨的是溫柒月，還是恨溫玖歌，或者是恨這群為了兩家臉面，促成這段并不美好的婚事。

溫玖歌上去跪下，“兒媳給父親母親請安。”

一個丫環端了茶上來，溫玖歌遞上去，陸家父母雙雙喝了茶，陸夫人扶起溫玖歌，拍着她的手背，溫和的說，“玖歌，你也是母親看着長大的，既然平生娶了你，那你就是我們陸家的媳婦了，以前那些事，咱們都不提了，至于你姐，那是你姐自己的選擇，讓她自己造化吧。”

“玖歌謹記母親教誨。”溫玖歌順從的應着。

陸夫人輕歎口氣，“其實，你比你姐更适合平生，你姐心性高，你記住，嫁進陸家，以後凡事要以陸家的臉面為重，你以前也有些粗蠻的行為，母親略有耳聞，以後你就注意點分寸，别抛頭露面的。”

“呃，嗯。”溫玖歌望一眼春喜，陸夫人這話，似乎話裡有話，她強硬的應了下來。

陸夫人淡淡的笑了笑，從張媽手上接過一個盒子，從裡面取出一個紅寶石的步搖，往溫玖歌頭上插着，“玖歌，這個石榴步搖，是母親特意替你備下的，有多子多福的意義，陸家三代單傳，母親希望你早點替陸家開枝散葉，像石榴那樣，多子多福。”

溫玖歌臉露窘态，陸夫人推了她一把，“玖歌，母親可就這麼一個心願，你不會不依了母親吧？”

溫玖歌讪笑，“兒媳盡量，盡量讓母親早日心願所達。”

陸夫人夫婦離開，陸平生瞟着溫玖歌頭上那支步搖，冷然的嗯哼着，“還多子多福，能多福就已經不錯了。”

溫玖歌抿下嘴，“總比某些人好，在母親跟前，連個屁都不敢放。”

“你，”陸平生心裡堵着一口氣，“不錯嘛，人長得不怎樣，嘴巴倒是利索的，還會頂嘴。”

陸平生瞪一眼溫玖歌，故意把他身邊的随從喚過來，“田力，過來，從今天開始，你什麼都不用做，全心全意替我辦一件事。”

“公子，什麼事？”

“尋找溫柒月。”陸平生一字一句地說着，“就算飛天遁地，也要把溫柒月找出來，我就不信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教書先生，能比我好。”

田力為難的說，“公子，可我也不會飛天遁地啊！”

溫玖歌掩嘴竊笑，陸平生恨恨的瞪一眼田力，“讓你去找就去找，那麼多話做什麼。”

田力憨憨的退了出去，溫玖歌走到陸平生跟前，她軟了語調，“你就非得把我姐尋出來，讓她親口承認她不喜歡你，才罷休嗎？”

“柒月不可能不喜歡我的，如果她不喜歡我，大可拒婚，何必陷兩家于兩難，再說了，柒月給我的書信裡面，那些真心實意的話，我還是分得出真假的，她一定是受那個臭教書的蒙騙了。”陸平生恨得牙癢癢的說。

春喜冷笑一下，“姑爺怕是不知道，那些信……”

“春喜，休得無禮。”溫玖歌喝住春喜，春喜極其不情願的，把話又咽了回去。

溫玖歌誠然的望着陸平生，“如果姐姐回來，并且姐姐真心悔改，那陸大哥打算怎麼辦？”

陸平生瞅一眼溫玖歌，她目光堅定，他卻有些躲閃了，“除非柒月說不喜歡我了，否則，我一定會娶她的。”

“那我呢，陸大哥的意思，是休了溫家二小姐，再娶溫家大小姐嗎？”

“這原本，就是我與柒月的親事，你要倒插一隻腳進來，是你自己的事，可不能說我冷薄無義，我原本就是受害者的。”陸平生說着，覺得無趣，鼓着一口氣看一了眼溫玖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春喜氣不過，想要争辯，讓溫玖歌拉着回來了，春喜氣得直跺腳，“小姐，他怎麼能這麼欺負人，如果不是夫人說，陸姑爺同意娶你，你也不會上他的花轎的，小姐，我就勸過你，這麼迷糊的婚事，你不能嫁，你偏不信，你瞧，明明是你做了好人，咽下了多少委屈，姑爺怎麼這麼對你，他，他太過分了。”

“好啦，春喜，還嫌我不夠丢臉嗎？”溫玖歌喝住春喜，咽了口氣，“顯然，陸大哥的确不知道花轎上坐的是我，是母親跟陸夫人這邊，把我跟陸大哥都騙了，事已至此，罷了，誰讓我不識好歹，竟想着陸大哥有可能也會喜歡我，簡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春喜努了嘴，“小姐，别這麼說，你這麼好的人，不值得替姑爺跟大小姐犧牲的。”

溫玖歌呵笑，“有什麼值不值得的，是我奢望了。”

溫玖歌忽的凝目，“對了，剛才母親那話，我覺得，她似乎知道風雅居的事了。”

春喜散漫的說，“知道就知道，又不是什麼大事，風雅居如今生意那麼好，說到底，小姐也是在替陸家賺錢，又不是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知道就知道呗。”

溫玖歌心裡還是不踏實，陸夫人剛才那句，别抛頭露臉，似乎就是說給她聽的。

4.

陸平生本想回酒莊的，才到了半道上，就給李仁拉住了，李仁從小跟陸平生要好，就是風流性子，陸家不喜陸平生與他過多親近。

李仁把陸平生拉到角落處，神秘兮兮的說，“平生，聽說最近你們的茶樓生意不大好，我可找到原因了。”

“什麼原因，這麼神秘的。”陸平生心不在焉。

李仁挑眉輕笑，“聽說了沒，一個月前，柳陽街新開了一間鳳雅居，現在很多茶樓酒館的生意，都去到那邊了，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好奇心重，就去探了幾天，那風雅居，的确不錯。”

陸平生用一種乏乏的目光瞪了一眼李仁，“風雅居，一聽就不是什麼明門正道的地方，就你喜歡去那種地方，可别把别人說成與你一樣好色了。”

“說什麼呢！”李仁捶打一下陸平生的胸膛，“人家是正正經經的生意，走，帶你去瞧瞧，你要學學人家做生意的門路。”

李仁說着，拉着陸平生去了風雅居。

的确人滿成患，在風雅居的最中央，有一處高台，絲竹慢舞，周圍是吃客。

陸平生嗤之以鼻，“這哪是吃飯的地方，跟那些秦樓楚館有什麼不同。”

“那大不同了，這些姑娘，能看，不能碰，況且，這些姑娘自力更生，不倚夫家。”李仁端着酒，遞給陸平生一杯，“風雅居最有意思的是琴棋書畫四個廂房，那裡面是一邊吟詩作對，一邊吃飯，你還别說，這麼一看，再看回溫柒月，也就那麼一回事了。”

陸平生瞪李仁一眼，“這些庸姿俗粉，也配跟柒月相比，你是看多花色，看人的眼光都差了。”

李仁不以為然，啖口酒，緩悠悠的說，“陸平生，你知道嗎，當你站在一定的高度去看凡人，是看不清楚的，這一點，你還不如溫玖歌呢。”

陸平生剛喝口酒，就嗆到了咽喉，“這又關溫玖歌什麼事。”

“不妨告訴你，我打聽過了，這塊地，原本是做酒莊的，後來給溫家二小姐買了下來，光是這家店鋪，養活了多少流離失所的姑娘，人家大大方方的賺錢，不倚門賣笑，靠的都是手藝活，比你們高尚。”

陸平生懵了，他從咽喉裡擠出一句話，“你意思是說，這個不倫不類的風雅居，是溫玖歌開的？”

“極可能是。”李仁誠然的點頭，“什麼是不倫不類， 我看着就挺好的，聽說，昨天上你花轎的，可是溫玖歌，那丫頭雖然沒有她姐長得好看，可也是個有趣的主，橫豎你都是有福了。”

陸平生心裡怄着口氣，冷笑下，“抛開妻子不說，起初我也覺得那丫頭挺有意思的，可我從來就把她當妹妹看，在我眼裡，她是男是女一點都沒關系，現在你說她突然成了我妻子，你要我怎麼接受？”

“所以，昨晚你沒碰她？”李仁好奇的問。

陸平生悻悻瞅一眼李仁，沒有接話，隻是仰頭喝了杯酒，再望着這滿樓歡色，他心裡糾了一下，陸家在家規這方面，是最講究的，母親若是知道溫玖歌開了這麼一個酒樓，那得氣成什麼樣子。

不是母親瘋了，就是溫玖歌瘋了。

李仁側目端睨着陸平生，“平生，這人是你迎進門的，你可得思量一下，這日子該怎麼過，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上了你的花轎，進了你陸家的門，你該不會，不認她吧，還是說，你還想着溫柒月，昨天溫家雖隐着找，可那陣勢都猜到七八分了，溫柒月做出私奔那種不要臉面的事，就算她回來了，你還能接受她嗎？”

陸平生沉凝一會，“不知道，這事我不能讓它迷迷糊糊就這麼過的。”

5.

入夜，溫玖歌以為陸平生不會過來的，沒成想，陸平生還是來了，她有些驚訝，想着陸平生白天那淡漠的語氣，她心裡也是委屈的，“這麼晚，不知陸大哥過來，所為何事呢？”

陸平生坐下來，用手摸了一下那茶壺，水是溫熱的，他才自己倒杯茶，“沒事我就不能來了嗎，這裡是我的新房。”

溫玖歌冷薄的挪下嘴角，“陸大哥如果是想來訓話我的，大可直說，着實沒必要這麼端着，拐了個彎，我又聽不懂，那你不是白費心思了。”

“你，你就不能好好說話的嗎？”陸平生咬着牙根。

“奇怪了，陸大哥不是一直都沒有跟我好好說話，不是嗎？”溫玖歌端起茶杯，放到嘴邊，輕輕的吹着上面的浮梗，笑意輕淺。

陸平生氣鼓鼓的，他起身想出去，走到門檻處，又擱住了腳步，轉過身，盯着溫玖歌看了一會，“風雅居你最好轉出去，再不行，你就想辦法，把它交給别人打理，不要再過問風雅居的事了，母親不喜歡陸家的女眷抛頭上露臉的，不要弄得太難看了。”

溫玖歌驚訝的站起來，走到陸平生跟前，“你怎麼知道的？”

陸平生詭秘的笑了下，溫玖歌看着，有些愣色，從前他也是這般愛笑的。

從前他也是這般笑着說，“丫頭，以後我來護着你。”

“丫頭，你要聽話，以後我給你尋個好郎君。”

“丫頭，跟着我，别跟丢了，我可不會滿山找你的。”

陸平生敲下溫玖歌的額頭，“丫頭，想什麼，都火燒眉毛了。”

溫玖歌回過神，尴尬地笑了下，讨好的說，“陸大哥，你幫我想想法子，風雅居不能關，你别看那些姑娘個個才藝超卓，其實她們也是吃了很多的苦頭過來的，就拿跳舞來說，沒有誰一朝一夕就會跳的，風雅居是她們賴以生存的地方。”

陸平生納悶了，他往房裡走進去，倚在桌子處，雙手環抱在胸，“所以，這些姑娘都是沒家的？”

“嗯，她們要麼是被夫家抛棄了，要麼就是孤女，有些也是有家回不得的。”溫玖歌扯了笑意，“陸大哥，你瞧她們這麼可憐，你就幫幫她們。”

陸平生故作生氣，“那你起初就該想到這個難局了。”

“我可沒想過，會嫁給你的。”溫玖歌脫口而出。

陸平生端起身子，“這麼說，嫁給我，還委屈你了。”

溫玖歌瞅一眼陸平生，沒有說話，在一旁坐下，“那陸大哥幫還是不幫？”

陸平生輕吐口氣，“我是在想，你怎麼想得到，會開這個風雅居的，一般姑娘養在深閨，怎麼會想出這樣的事，你們溫家也的确不需要你抛頭露臉，就算你沒才學，就算你再平庸，以後還是不愁衣食的。”

溫玖歌斂着眉目，望着陸平生，“陸大哥以為，我跟我姐相差一歲，我姐學過的東西，我就沒學嗎？”

“什麼意思？”

溫玖歌舔下舌頭，悠悠地說，“我姐學過的東西，我一樣沒落的學會了，可我姐跳個舞，是驚鴻，我跳，就成了小醜，我姐作首詩，是才絕，我作，就成了東施效颦。”

溫玖歌說着，目光黯淡，“姐長得好看，她那些才學，不過是錦上添花，而我，似乎隻有笨拙一些，才與我這張皮相相襯一些。”

陸平生愕然，他不經意的擡手摸下溫玖歌的眉心，“其實我從來也沒覺得你長得不好看。”

“但你也喜歡我姐，天生麗質般，對吧！”

陸平生被噎得無語，他失笑着點頭，“算了，那你說說，為什麼會開那個風雅居？”

“我吃過那些苦，所以，想讓姑娘們少吃一些苦，讓她們自力更生，就挺好的。”

陸平生凝思一會，“行吧，這事，我先幫你想想法子，不關也可以，我看一下，找個合适的人打理風雅居，畢竟我不适合。”

陸平生努着嘴，看了一會溫玖歌，溫玖歌極不自在的搓着手，他起身，“時候不早了，你休息吧！”

陸平生走出房門，不經意的回頭看了一眼溫玖歌，田力走上來，“公子，這張紙是剛才春喜給我的，說是少夫人平日裡定的字。”

“這是什麼意思？”陸平生接過那張紙，上面是一首詩：

佳人入夢恨夜長，咫尺遙望盼天明。

良辰好景迎卿笑，從此鴛鴦成雙對。

隻是，這字迹，甚是熟悉，“春喜說，這個是溫玖歌寫的？”

“她是這麼跟我說的，她還說，還說……”田力支支吾吾着。

陸平生捏着那張紙，有些沉悶，“說什麼？”

田力怯怯的說，“春喜說，公子不識好人心！”

陸平生冷哼一句，望着這張紙，良久才說，“田力，溫大小姐就别找了，那是溫家的事，與我們陸家，毫無關系！”

“啊！哎……”

未完待續

作者：白夢，90全職媽媽

原創不易，可原處轉發，禁複制二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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