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秋蓋的老屋，已經翻建）

2020年3月4日的嶺南陰雨連綿，已經有近半年沒有這麼大的雨水了吧？這在多雨的嶺南實屬反常。人的心情也一如這陰沉的天氣和不斷的雨水，怎一個愁字了得。有友人一大早在微信群轉來這首《夢中的媽媽》，于是心情就更愁苦了，已經又是近2年沒有夢到母親了。

母親離開我們29年了，生前的19年母子緣分在她45歲那年因為意外戛然而止，我便倍加珍惜夢中的母子相遇。我已經發誓，要把每次夢中與母親相遇的時刻記錄下來。随着年齡的增長，這些年做夢的經曆卻越來越少，與母親夢中相見的機會就更少了。善良的母親一如她生前那樣不願意打擾别人，不願意給别人增添麻煩，包括她至親的一雙兒女。

2005夏天，我到佛山參加法官選調考試，住在陽光假日酒店。晚上竟然夢到了母親，具體情節已經忘記了。醒來很奇怪，難道說真的有靈魂（我多麼希望有！）？可是，即使是有，那我在老家縣城工作（距老家30公裡），也應該比這人地兩疏的嶺南概率要大一些呀！但願是母親保佑他兒子的人生新選擇。

我背井離鄉來佛山工作2年（2005-2008）多，期間有2次夢到了娘。大都是母親在匆匆忙忙走路，我在後面喊，“娘，娘！”但娘隻是走路不理睬我。我的腦子突然清醒“哎，娘不是已經死了嗎？”立即醒來。殘酷的現實總讓我與娘無緣在夢中面談一句。

2008年5月24日晚，我跟着娘到一個人家裡讨債。債自然是讨不回的，因為那家人抵賴。娘傷心地哭了。我拉着娘的手，也很傷心，“娘，别哭了”。我們母子無言。突然，我想起，娘不是早就不在人世了嗎？我一翻身，從床上爬起來。就這樣，娘從夢境中倏爾離去。留給我的隻是傷悲。

2010年3月20日周六，與來廣州公幹的徐同學聊至淩晨一時才勉強入睡。生物鐘一亂，我有規律生活的弱點立即顯現，輾轉反側不能入眠。突然見到了娘，她竟然在與同村的一個婦女打架，我急忙上去抱住了娘。“娘，别這樣”。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原來是個夢。淩晨4時32分。這一年娘去世近20年了。這20年間我夢中見到娘少的可憐。夢中母親竟然與别人打（而不是吵）架，我竟然不幫助自己的娘而是阻擋她，這都有悖常理啊。

2011年5月22日淩晨6時，我在夢中又一次遇到了母親。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夢啊，現在想來都難受不已。因為夢境與現實高度重合。昔日夢見母親她不說話，但她還活着。而這一次，夢中的母親已經被裝在那枚小小的骨灰盒裡，而我則跪在她面前嚎啕大哭。或許是哭的太傷心了，我很快從夢中醒來，擦一下眼角竟然有淚痕，醒來後心口依然很疼！無良的上蒼在狠心奪走了母親年輕的生命後，竟然還一如既往的如此吝啬，不讓我和母親在夢中相見，在一起多呆一會兒！更讓我傷心的是，夢中我分明敏感地看到了村裡一些人情的冷漠與世态的炎涼！這是我今生不願意再說的一些事！因為這些都是事實！往事不想再提，它讓年幼的我看到了人情的冷漠與世事的殘酷！盡管我是以德報怨的人，盡管我相信人的真善美，但醜惡的人性在那一刻讓我刻骨銘心！

2011年是母親去世20周年！1991年12月1日娘不情願地去了那邊，抛下了父親妹妹和我，她這一生至親至愛的人！7000多個日夜，艱難的生活我們一起走過。今天的我和妹妹過得還算幸福，但沒有娘的日子總讓我們知道自己的生活中缺少的是什麼！那是沒有任何人可替代的母親的關心！

你入學的新書包有人給你拿/你雨中的花折傘有人給你打/你愛吃的(那)三鮮餡有人(她)給你包/你委屈的淚花有人給你擦

我不是個會唱歌的人，但每當聽到這首歌，我總會流眼淚。每次給妹妹打電話，我也避免提到這個敏感詞。因為一聲“娘”往往觸及我和妹妹心中最柔軟的那個地方！20年了，娘啊，不知道您在那邊過得好不好？你可知道，你的兒女常常想你？

後來我把這個不完整的夢含淚記錄，轉進了我的QQ空間。舅家表妹豔霞留言說“曾經有很多時候我都會在夢中哭醒，至今大姑唯一的一張照片在我的錢夾裡放着，以前有很多事情都想不通，比如恨大姑父的再婚，恨你們不去給大姑上墳，現在才明白，有些事情，有些愛是深埋在心底的，是任何人、事或物也取代不了的，永遠記得在太平間的那一刻，那年我7歲，便第一次深深知道失去最親的人的痛”。我和妹妹當年都上學住校，母親特别喜歡豔霞表妹，于是她曾經有段時間常住我家。現在想來豔霞長得竟然和我娘非常像，姑姑和侄女從遺傳基因上講是近的。我娘對其他表弟、表妹都不錯，但豔霞和娘的特别親近。偏偏我的表妹們個個都伶牙俐齒，她們也曾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問過我，“哥哥你不會把大姑給忘了吧？”我無語。不思量，自難忘，淚雙行。20多年過去了，昔日的小姑娘豔霞今天已經成了小姑娘的媽媽。

讓我想不到的是，她手裡竟然有娘的一張照片。很快，我收到了從山東老家寄來的娘的照片。這是我的娘啊，我已經快要忘記模樣的娘。快30年了，多麼希望娘能回家看看我們，她的親人，她苦心經營的家業。

......

突然發現家中的窗戶都沒了，簡單看了一下，其他大件東西像彩電什麼的都沒有丢失。不用說，肯定遭了賊了！我立即拿起電話報警。電話還沒有接通，妹妹急匆匆從外面沖進來，奪下了電話。嗯？我有些不解。“窗戶是我卸下的”，妹妹說。“怎麼回事兒？”“娘說要來家看看！”

我從夢中醒來！翻身坐起，妹妹肯定是上當了！定了定神兒還原了夢中的經曆。是有人給妹妹捎信，說母親離家太久了，想回家看看！妹妹于是将窗戶都卸下來，因為母親不能像常人一樣，她已經不在人世22年了。她不能光明正大的進她自己一手建造的這個家的家門，隻能從窗戶裡進來，因為她已經不是世上人，她變成了地下的鬼！眼淚再次掉下來，我可憐的娘。看來是我和妹妹都想娘了！時間是2013年3月6日5時55分。距上次與母親的夢中相遇，近2年了。上一次是2011年的5月22日，也是淩晨！

娘啊，娘！

......

娘靜靜地躺在床上。我怔怔地看着娘。娘仍然不說話，臉上浮現着笑容，很慈祥的樣子。我突然害怕了，撲到娘身上，“娘，你不會是要死吧？你不會扔下我們不管吧？你要死了我們可怎麼辦啊！”娘仍然面帶笑容，一句話也不說。

突然間我醒過來，一抹眼角都是淚。這是2015年的2月14日，在我出差的廣東雲浮羅定酒店裡。心很長時間不能平靜下來。淩晨2時了，外面是寂靜的夜，心中是永遠的痛。母親已經離開我們24年了。母子夢中相見約2年一次總是在外地，多麼難得的母子相見。可惜總是在夢中，總是那麼一瞬間。想來人世間的塵緣就是如此短暫，19年的母子一别再難續。

這次為什麼突然夢到母親？或許是2015年2月13日中午去佛山電視台錄制《法槌回響》春節特别節目時，主持人問及春節回不回家，觸動了我對母親的思念。母在家就在，母去思家愁。或許當晚在賓館睡前正巧看央視《星光大道》一位歌手與母親合唱《母親》：你入學的新書包有人給你拿，你雨中的花褶傘有人給你打。你愛吃的(那)三鮮餡有人(她)給你包。你委屈的淚花有人給你擦……

最近一次是2018年10月2日。淩晨2時，很少見的在這個時間醒來。又是一個夢，又是一個與娘有關的夢。這一次作為主角的娘根本沒有出現。隻是聽别人說娘出事了進了監獄。娘向來老實巴交，膽小怕事，連話都不喜歡或者說不敢多說。她能犯什麼事？可惜的是，我醒來後想了好久，至今也沒有還原出娘犯事的經過和犯了何事。或許娘就根本沒有犯什麼事，不過是我想娘了。1号晚上幾個法律人一起相聚會，有位朋友家屬說“我是好人，我又不會犯罪”，然後我們幾個法律人開始教育她，“别以為是好人就不會有牢獄之災”。或許就此引發了夢境。很奇怪的是，這次聽說娘犯了事我竟然沒有着急，因為以往都是一着急就會夢醒過來，而且往往是眼角有淚花。這一次竟然也沒有落淚，或許是這個夢太短了。

聽說娘出事了，作為娘的兒子，我自然很着急。但與前幾次夢中見娘那種急急匆匆的情形完全不同。或許是因為時間逝去，母親離我也開始越來越遠了。畢竟27年過去了。母親的生命定格在我19歲那年。19年的我還隻是一個剛剛懂事的孩子，聽到母親出事第一感覺是天塌了，在沒有母親的日子裡我相當長一段時間裡生活如行屍走肉一般，人生沒有一點色彩，那是我的19歲。

娘出事了，作為兒子的我應該是慌張的。但這次沒有這樣的表現，我隻是在家中等待，探聽着别人傳來的關于母親的消息。或許現在的夢也是與時俱進的，夢中的我或許就是今天年齡的我。今天的我從事着一份法律職業，見多了這樣的案件，周圍也經常有朋友來咨詢類似情況怎麼辦。我一般告訴人家要請個律師，因為法律目前隻規定了律師的會見權，這是家人所不能享有的。現在許多人在家人出事後第一時間請律師也不是為了能夠解脫災禍，更多就是花點錢請律師會見然後報個平安。當然，由于信息不對稱，人在裡面羁押，導緻這中間有多少壞人會借機而入，這些人往往不是職業律師但偏偏打着有關系有本事的人，利用家人的焦急心理賺取昧心錢。有多少罪惡就在此中。也正是這樣的原因，我這些年一直在宣揚中國應當建立以取保候審為原則以關押為例外的刑事司法政策。可惜，我人微言輕，但我不輕言放棄。

母親的消息還沒有等來，我突然醒來。這個夢真是殘忍，因為以往所有的夢至少母親都出現了，遠遠的，盡管兒子不能和她見面，但畢竟她在場。但這一次，娘隻是個傳說，所有關于她的消息隻是個傳來證據。作為主角的她，缺席了。

這就是我與母親的再一次夢中相見。查了一下，距離上次又是3年了。

從2018年10月2日，到現在快兩年了，或許又該與娘夢中相見的日子不遠了吧？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命運于我就是這樣殘酷，自從29年前意外帶走了母親年僅45歲的生命，我們的相見都隻能是在夢中。夢中依稀慈母淚。兒子何嘗不是如此?

一遍遍看着讓人心痛的視頻，任由眼淚慢慢地滑落。我已經發誓要記錄下夢中每一次與母親的相遇，盡管這讓我很痛苦，盡管每看一次我總是流淚不止，但畢竟這我和母親見面的惟一方式了。

娘，我們想你啊。娘，您在那邊還好吧？期待着您常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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