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八十年代初,鞏義農村生活還十分艱苦,别說副食,就是用小麥磨成的白面也很缺乏,而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紅薯面條。
兒子小的時候,已是九十年代中期,生活條件已相當可以,但他們這一代沒有經過缺吃的日子,總鬧着要買點好吃的。妻子變着法做的飯菜,他吃起來經常喊:“沒味兒!”我和妻子就勸他,講我們小時候連白馍也吃不上,能吃點紅薯面條就不錯啦,老家都把白面饅頭叫白馍。兒子聽後卻說“啥是紅薯面條?我也想吃哩!”給我們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回老家幾次,問過好多家親戚,都說白面已經夠吃了,種的紅薯很少,不再磨紅薯面了,失去了一次教育兒子的機會。我在感慨之餘,引出了對往事的無限遐想。
那時候,村裡沒有一畝水澆地,人均一畝多的耕地大部分還都在丘陵上,野草全被割掉漚糞上地,植被被破壞殆盡,結果就是幹旱,小麥的收成越來越差甚至絕收,加上還要交公糧,能分給一家一戶的小麥少得可憐,我記得最困難的一年,生産隊隻給每口人分了6斤小麥,隻有到春節才能盼望着吃上白馍。生産隊晚上組織加班幹活,最後報酬是每人一張白面油馍,幹活的勞力們舍不得吃,帶回家分給老人和孩子吃。在我的印象裡,那簡直勝過了今天的山珍海味。
紅薯是耐旱作物,地太好時紅薯秧子瘋長,結的紅薯再大也不好吃,要麼不甜,要麼纖維太多,爵起來不舒服。嶺地或山地長出來的紅薯有人形容叫“幹面面甜”。即使嶺地,紅薯的産量還是很高,交公糧又不要紅薯,所以在當時就成了救命糧。
紅薯葉子現在還是受人喜愛的蔬菜,而地下結的紅薯則是農民的寶貝。秋季把秧子撒掉喂牲畜,然後用耙子挖出紅薯,撿沒受傷的好紅薯拉回家吓到紅薯窖裡,一直吃上次年春天。受傷的紅薯不能下窖,下去也會爛掉,人們就用刨子把碰爛的紅薯切成片,曬幹收好,拿到村裡的磨坊,在叫作“一風摧”的機器上磨碎,就成了紅薯面。
人們剛吃紅薯,或者少吃一點感覺很新鮮、很好吃,但天天吃就受不了了,吃多了會引起胃裡反酸。即使這樣,紅薯仍是主要充饑食品,流行語叫“紅薯湯、紅薯馍,離了紅薯不能活”。當時,人們在紅薯上大做文章,絞盡腦汁,挖空心思變着法兒做出有關紅薯的食品。可以直接蒸、煮、烤、做紅薯湯,紅薯面可以做紅薯面糕、紅薯面窩窩,或壓成饸烙面,也可以用涼水把紅薯面攪拌後,用搓闆搓到開水鍋裡煮熟做成搓闆面。後來有人發明了一種專門加工紅薯面的機器,用紅薯面攪玉米面生産出了面條,起了個洋氣的名字叫“鋼絲面”。鋼絲面當時風靡一時,就連小孩滿月待客也用它來招待親戚。紅薯還可以打碎過濾制成澱粉,再加工成粉條,放現在就叫紅薯的深加工,那已是經濟活動了。手工紅薯面條,制作難度有點大,現在市場上已經吃不到純紅薯面條了。
紅薯面條的做法想着可能很簡單,在網上查了查,全是一大半白面加紅薯面,沒有一篇純紅薯面條的做法,問問母親,她回憶起來好像還曆曆在目。用白面做面條,是用涼水直接和面,越揉越筋道,最後擀成面片切成面條。但這樣做紅薯面根本不行,太散,怎麼揉都是散的,不可能擀成面片。母親經曆最多,她說是,先把一碗水倒鍋裡燒開,加點堿,再把等量的紅薯面倒進去,立即攪拌,然後從鍋裡取出,放到和面的瓷盆裡,趁熱下手揉,揉成一個個拳頭大小的面團,暫時用布包好防止放涼,再把一個個的面團用擀面杖擀成面片,切成面條。聽聽,真是技術活啊。
由于在農村吃慣了紅薯面,進入大學後變好的生活條件對我印象更加深刻。記得寄回家的第一封信上曾自豪地寫到:“我可以天天吃上白馍啦!”,現在回老家提起這件事還有人笑話,但這确實是當時的真實情況,由此看到了我們今天生活的巨變。
記得兒子提出想吃紅薯面條不久,老家的一個姐姐帶來了幾斤紅薯面。機會來了,妻子就想着法開始做紅薯面條。她用的絕對是網上現在流傳的辦法,将一半紅薯面兌了一半白面,又打進去兩個雞蛋,不用開水燙,照樣做成了。兒子一吃,瞪着眼說:“太好吃了!你們小時候天天吃這面,真是太幸福啦!”說實話,那天,妻子做的我也感到好吃。
作者:王宏治
作者簡介:王宏治,鞏義市魯莊鎮人,高級工程師,鄭州市作家協會會員、鞏義市作家協會會員,在《百花園》、《河南電力報》、《鄭州日報》、《河洛潮》發表小小說、散文數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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