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美國媒體3月2日報道，美國通用電氣公司前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傑克·韋爾奇因腎衰竭1日在紐約去世，享年84歲。 （新華社/路透/圖）

很多人都将傑克·韋爾奇的管理理論和經驗當作企業管理的“聖經”。但傑克·韋爾奇本身卻并不是一個“聖人”。這世界沒有聖人。他是一個傳奇，無疑。傳奇都一定具有時代意義。所以，他本身或就是一個隐喻。一個我們現在更需要好好琢磨和反思的隐喻。

2020年3月2日，傑克·韋爾奇逝世了。

20年前，這是個名動江湖的符号。任何一個搞管理的人，無論身處政商學界，對這個名字都耳熟能詳，對他的經驗和金句都求知若渴。他曾經是通用電氣（GE）前董事長兼CEO，但他更是著名的管理大師，“全球第一CEO”、“最受尊敬的CEO”、“美國當代最成功、最偉大的企業家”。

時至今日，所有管理培訓中，有幾個主題總是處在非常重要的地位，比如“6個西格瑪”标準、全球化和電子商務等，那你必須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傑克·韋爾奇。

如果說，這世界認可GE是一家一流的公司，那麼，是傑克·韋爾奇将它變成了“偉大”的公司，并書寫出“傳奇”，而傑克本人，則是這個傳奇中的“靈魂”。

1981年，傑克·韋爾奇成為其時GE史上最年輕的CEO，此後20年裡，他帶領GE從美國十強之一，變成世界第一。人們會說，哦，他把那個彌漫着官僚主義的“超級油輪”GE，變成了銳意進取無往不利的“會跳舞的大象”。

韋爾奇的戰略願景在當時令人膽寒。他說：“我們要能夠洞察到那些真正有前途的行業并加入其中，要在自己進入的每一個行業裡做到數一數二的位置。”達不到要求的業務就要處理掉。說到做到。其任董事長的前五年就裁掉了四分之一員工和二分之一管理層，并且将家用電器等傳統業務悉數賣掉。通用電氣的市值由其上任時的130 億美元上升到了4800 億美元。

這是GE的高光時刻，也是韋爾奇的高光時刻。

全世界都在談論GE的“神奇”，而韋爾奇就是那個“化腐朽為神奇”的“神人”。人們探尋他的“秘密”，仰慕他的雄才大略，推崇他的“人格”和“文化”魅力，企圖效仿他的管理手段和成功之道。

2018年6 月26 日，GE再次成為“頭條”，其被踢出道瓊斯工業指數（DJIA），終結了其122 年的光榮曆史。人們才發現，2017 年其市值縮水1000 億美元，2018 年再縮水60%。其信用等級大幅下調，債券已經相當于垃圾。

是因為傑克·韋爾奇的離去帶走了GE的榮耀嗎？

恐怕并不那麼簡單。

當人們開始反思GE的浮沉成敗時，對傑克·韋爾奇的質疑也同時浮出水面。

誠然，傑克·韋爾奇有着非凡的個人魅力、高瞻遠矚的戰略眼光和超前的管理理念，但GE的成功，與時代背景也息息相關。裡根時代的“新自由主義”和克林頓時代的經濟增長給了GE更好的發展空間。就像是他的繼任者伊梅爾特抱怨的，自己上任僅4天就發生了“9·11事件”，遇到了“安然”事件，還遇到了2008 年金融危機。

但也許還不止于此。

将曆史再往縱深挖掘一下。

韋爾奇帶領GE成功的一項重要舉措是，将“産融結合”推到極緻。傑克·韋爾奇的目标可謂隻有一個字“赢”。因此，他将“不夠賺錢”的部門大刀闊斧地砍掉，離GE支持制造業務的初始定位越來越遠。GE在他的帶領下，進入了房地産、商業信用卡、保險等廣泛的非銀行金融業務，營收和利潤分别達到整個公司的50%、40%。這使得GE的收益、利潤、現金流都大幅上升，AAA的債務評級得到了華爾街和股東們的青睐，帶來極低的融資成本，這種低成本下高杠杆收購的百多家公司又讓其财報熠熠生輝，使華爾街和股東們對其更加青睐有加。這種回路周而複始，GE便業績繼續提升、股價持續上漲。

但這隻是GE一家的故事麼？或隻是傑克·韋爾奇一個人的獨特思路？

其實，在這二十年裡，美國經濟本身也在新自由主義的推動下開始了“去工業化”，開始了“經濟金融化”的大潮。資本收益與勞動收益的差距越來越大，舉債加杠杆完成資本市場上的财務自由已經成為許許多多公司的“秘密”和“戰略”。這種“戰略”也确實讓美國經濟高歌猛進。

然而，當“秘密”變得人盡皆知，高杠杆“戰略”就變成難以為繼的“擊鼓傳花”。

因此，“安然”醜聞并非一個特例，而是一個隐喻。隻是GE和世界還沒有感受得那樣深刻。

韋爾奇的繼任者伊梅爾特可謂堅定的繼承者，甚至比韋爾奇還要熱衷于并購。據統計，在任職期間伊梅爾特進行了380 起收購，花費1750 億美元，出售了370 項資産，價值4000 億美元。他号稱，其任期内的分紅比GE110 年曆史上加起來還要多。甚至當企業的現金流并不充足時，他甯可借債也要給股東分紅。

這種行為并不奇怪。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引發全球經濟危機，或正是在千千萬萬這樣的和更極端的思路下彙聚而成的危機。而此後幾輪量化寬松，被人們普遍認為，幫助經濟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刻，但并沒有解決危機的根源。

就像是今天的GE，股價又有所回升，但是其财務和資産估值因素更占主因，還是這家公司已經走出困境重獲新生？答案不言而喻。

就像是當前紛紛擾擾的世界經濟在“瓶頸”中掙紮，不想有脫胎換骨的疼痛，又無法再繼續過度金融化的繁盛。在财務報表的光鮮和轉型升級的陣痛中，要怎麼選擇？

傑克·韋爾奇已然離去。

很多人都将傑克·韋爾奇的管理理論和經驗當作企業管理的“聖經”。但傑克·韋爾奇本身卻并不是一個“聖人”。這世界沒有聖人。他是一個傳奇，無疑。傳奇都一定具有時代意義。所以，他本身或就是一個隐喻。一個我們現在更需要好好琢磨和反思的隐喻。

（本文僅為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萬喆 （中國黃金集團首席經濟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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