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7月27日。
劉岩像往常一樣,在鳥巢進行奧運開幕式的排練。
隻不過這次出現了差錯。
她像折翼的鳥,還沒來得及掙紮,便重重落在地上。
伴随着旁人的驚呼聲,她逐漸失去了意識。
後來,她醒了,卻再也不能跳舞。
因為追求摯愛之舞,而癱瘓在床。
她不甘心,并用雙手書寫了另一個傳奇。
劉岩的童年時光大多是和奶奶有關。
奶奶帶着她玩,哄着她睡覺,抱着她去公園。
隻是,和同時期的孩子相比,劉岩顯得格外瘦弱。
父母看到劉岩如此瘦小,每次回家都會帶不少零食。
但 劉岩依然瘦瘦弱弱的,還成為了醫院的常客。
父母看着劉岩的小身闆,猜測她是不是缺乏鍛煉,想來想去,把她送進了舞蹈班。
這是劉岩第一次接觸舞蹈,但是她已經被舞蹈的魅力深深吸引。
老師也常常誇贊劉岩的舞蹈,甚至還建議父母把她送到更好的學校。
但是,這意味着分離。
“你真的這麼喜歡跳舞?”
“我喜歡。”
在劉岩清澈但堅定的目光中,1993年,她走進了北舞附中。
剛到北舞附中,她便感受到了巨大的落差。
原來這裡有很多人和自己一樣,甚至比自己厲害,而自己不是最特殊的那一個。
為了成為班裡的尖子頭,為了心愛的舞蹈。
她把自己泡在了練舞室。
一遍遍聯系帶來的疼痛,乏味,挫敗和燃起了小希望,都在一點點影響着劉岩。
從基本功到舞姿形态再到神情,留下的汗水是她的勳章。
而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被保送到北舞,卻擺脫不了千年老二的稱号。
直到2004年,劉岩在舞台上表演《胭脂扣》。
數以百遍的訓練早已讓她得心應手,她在舞台上跳躍,回轉,将感情融于舞蹈。
讓很多人不得不感歎,原來還有跳舞這麼優美的人。
這也讓她獲得了原創比賽的金獎。
後來,她又和楊麗萍和譚元元一起表演《歲寒三友》。
劉岩的舞蹈事業逐漸到了一個高峰。
2007年,張藝謀為了奧運開幕式的獨舞找人選。
最後千挑萬選,把目光落在了劉岩身上。
為了能夠在開幕式上更好地展現,劉岩将自己關在訓練室裡,不知道轉了多少遍。
隻有悶熱的空氣記錄着這一切。
2008年7月27号,在奧運鳥巢,正是彩排的時候。
劉岩跟着節奏在畫軸上翩翩起舞,她踩着節奏跳開畫軸,邁開左腳。
然後又邁開右腳。
但是卻沒有想到,右腳之下,卻沒有承接物!
在失去重心的一瞬間,劉岩的大腦也跟着空白。
她向前傾倒,又向後重重摔下,落在軌道上。
一瞬間的麻木感像電流一樣,刺激着劉岩,腰部乃至腿部突然而來的灼傷感,讓她不知所措。
她還沒有來得及尖叫,便聽到四處的騷動。“怎麼樣,怎麼回事”
“摔到哪裡了?”
“救護車!”
劉岩看着身邊的人,動來動去非常焦躁,想動動手卻也沒有知覺。
“疼...”劉岩艱難吐出一個字之後,便昏迷了過去。
經過六小時的緊急手術,手術室的大門才被打開。
被打麻醉劑的劉岩,直到第二天才醒過來。
她睜開雙眼,看着白色的牆壁和藍色的簾子,問出了一個似乎不太和适宜的話。
“五點鐘,還要去鳥巢吧”
父母看着她搖了搖頭,“你估計要在醫院”。
劉岩懵了一下,她環顧着四周,心想“傷的好像不太嚴重吧,自己頭還能動呢。”
醫生看她醒了,把父母叫了出去。
劉岩一人躺在床上,看着屏幕不斷亮起的手機,她伸了伸胳膊。
“胳膊還可以動”
劉岩有點驚喜。
她打開手機,映入眼簾的,是無數的信息和未接電話。
“劉岩,我們永遠在一起”
“劉岩,我們心裡永遠有你”
劉岩看着信息,表情變得呆滞,“自己有這麼嚴重嗎?”
她下意識摸了摸臉,眼睛在,鼻子在,嘴巴在,完好無損,沒有毀容。
這時,她才發現,腿,好像沒有知覺了。
她慌了。
等到父母再進來的時候,她問父母自己到底怎麼了。
父母相視一看,沒有說話。
“我的腿....”
“會好的”
父母沒有忍心說下去,輕輕抱着劉岩。或許是父母的安慰管用,劉岩相信自己有下床的那一天。
之後的幾天,劉岩在床上度過,有一位護士看着她披散開的頭發,想要幫她紮辮子。
“給你紮幾個呢”
“第一天住院,一個辮子吧,第二天住院,兩個辮子,一直到痊愈出院那一天。”
劉岩說得開心,聽着的小護士卻臉色一怔。
她放下劉岩的頭發,跑出了病房,劉岩還能隐約看到,護士紅了眼眶。
這令她不解,“自己真的這麼嚴重?”
直到第七天,劉岩才從醫生口中得知病情。
“癱瘓”。
一瞬間,劉岩感覺自己腦子飛了出去,飛向了太空。
“自己怎麼可能癱瘓。“她一遍遍地問自己。
但她看着醫生誠摯且無奈的眼神。
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癱瘓在床,不能排練,更不能參加奧運開幕式。
本來要走向事業高峰,沒想到直接翻下山頭,身上還有幾層土。
得知真相的劉岩心情無比低落,她天天看着窗外。
也不說話。
開幕式那一天,走廊裡無比的冷清。
太陽剛往西邊偏移,她便讓護士拉下了窗簾,關上了電視。
她打開了小音箱,播發着自己喜歡的歌曲。
外面鳥巢的上空,人們盡情地歡呼着。
屋内,劉岩閉着眼流下眼淚,默默承受着這一切。
即使開幕式過了,劉岩的心情也沒有得到平穩。
一天晚上,她看着阿姨打掃病房的衛生。
“您晚上還回來打掃嗎?那我把這個扔在地上了”
她看着阿姨點頭,這才重重地把玻璃小瓶扔在地上。
玻璃清脆的破裂聲在病房裡響起,刺激着劉岩的神經,接着她痛哭起來。
阿姨走過去,握着孩子的手,“孩子别難過”。
等到父母回來的時候,她的眼睛已經哭成了桃子。
“哭完了,我們還要向前看”。
劉岩睡夢中模模糊糊的聽到母親的話。
或許是一摔的發洩,劉岩漸漸清醒過了。
“我應該還能跳舞”
劉岩心裡不止一遍地想着,她向醫生請求,加大了康複力度。
一天三次,醫生拉動着她的腿,企圖喚醒腿部的神經感知,劉岩攥着拳頭,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趁着醫生不在,她還會嘗試把自己挪到輪椅上。
而每一次,都失敗而終。
但她仍然固執着,一遍遍跟着醫生做訓練。
她相信自己能站起來。
有時候,她還會問母親。
“我是不是很快就能跳舞了”
“是....是”
母親看着劉岩的眼睛回答,但她知道這終究是不可能的。
她無法承受劉岩熾熱的目光,迅速轉向了别處,輕輕地應答。
就在劉岩習慣了每日康複治療時候,一位醫生走進了她。
醫生看着劉岩的片子,搖了搖頭。
“你不能治療了,沒有效果”。
醫生的話無疑像一把刀一樣,插在心髒上。
她知道自己無法站起來,更無法跳舞,但是她不信。
她想要出院。
而出院後的未來在哪裡,她不知道,但她總要去打破天窗,才能看見有沒有光明。
回到家裡後,劉岩依然需要被24小時照顧。
有一次她想出房間喝水,但奈何房門有門檻,劉岩嘗試了幾次,依然無法出去。
這讓劉岩無比生氣,甚至挫敗,她感覺自己是一個廢人。
“大不了一天不喝水”。
劉岩這麼想着,也這麼做了。
她在床上,拉着窗簾,睜着眼睛看着天花闆,她不想看以前跳舞的視頻,更不敢看。
她害怕自己一看,就會哭泣會傷心。
她在逃避,但是她的老師沒有給她機會。
幾個月後,有一場舞蹈演出,老師強硬的推着劉岩的輪椅。
去到了現場。
劉岩隻能安靜的在現場,看完整場表演了。
從開幕到落幕,劉岩看着舞台上跳舞的人,内心某處似乎被點燃。
“我還想跳舞”
“誰說跳舞隻能用腿”。
從那之後,劉岩開始鑽研如何用雙手跳出優美的舞姿。
她翻看着資料,刷新着視頻,一如小時候的自己,沉迷于舞蹈室中。
她又在鏡子面前一遍一遍的練習,練習到手部麻木,練習到胳膊發酸。
但是她沒有覺得累,晶瑩的汗水透露着她的喜悅,她為此十分興奮。
她感覺自己重生了。
她終于有了自己受傷後的第一次表演。
劉岩穿着裙子,坐在輪椅上,她畫着精美的裝,然後沖鏡子裡的自己笑了笑。
開幕了,她轉着輪椅在舞台上起舞,雖然隻有上半身能動,但是她依然陶醉。
她揮舞着胳膊,臉上是無比自信的笑容。
直到落幕,劉岩想要跟着一起謝幕,這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站不起來了。
她沒有難過,她大大方方坐在輪椅上,接受着台下人們的鼓掌。
這一次演出,劉岩的閨蜜也在台下。
但是她卻不敢看,她知道劉岩在台上有多美。
但是她也知道,劉岩為此付出了多少。
别人都在鼓掌的時候,她掩面而泣,最後擦擦淚水,為好朋友劉岩送上了掌聲。
劉岩也開始在大學裡面當老師。
面對朝氣蓬勃的學生,劉岩時常覺得,自己也變得年輕了。
她雖然不能站起來,但是卻用自己的雙手,自己的聲音,給同學們帶去知識。
而學生們也總會不知不覺中,被劉岩吸引。
她講課的方式,或者是做示範時候的自信。
當然,也有學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選擇了劉岩的課。
一天下課後,一名同學找到劉岩,“我不想上你的課了,有什麼用”
劉岩聽了之後,沒有惱怒,而是問道。
“你知道什麼是鳳凰三點頭嗎?”
同學明顯沒想到她會反問,愣住了原地,過了幾秒後,才擺出一個姿勢。
劉岩看了看姿勢,并不标準,于是讓同學跟着自己的說法,重新擺一便。
第二次,終于成功了,同學被搞的莫名其妙。
而劉岩隻是看着他,輕輕說着,“這就是你要上我課的原因”。
雖然鬧了小矛盾,但之後這位同學并沒有再抱怨,而劉岩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對所有學生一視同仁。
劉岩直到自己喜愛舞蹈,也知道還有很多小孩,他們也喜歡舞蹈。
但是他們家裡窮,并沒有精力去支撐。
劉岩便開展公益,去福利院,聾啞學校裡,給孩子們跳舞。
如果有人願意學,那麼劉岩也會樂意教。
在劉岩的資助裡,有一名叫範傑的小男孩。
她發現範傑對跳舞很癡愛,而且非常用功,内心也非常看好他。
有時候,範傑有地方不懂,也會勤快的找劉岩詢問。劉岩都會不厭其煩的回答。
但是時間一長,她發現範傑似乎有些奇怪。
每次她都要大聲重複幾遍,範傑才能接受到消息。
劉岩納悶,再次找到範傑的資料。
發現範傑從小便失聰,她愣了愣,她沒有看出範傑因為聽不到而減少對舞蹈的熱愛。
反而,對舞蹈有着狂熱的追求。
劉岩想到了自己,如果小孩子都沒有自怨自艾,我又要什麼權利這樣呢?
從那之後,為了更好的和範傑溝通,她開始學習手語。
雖然不是很精通,但是也算可以交流的程度。
她每次看到範傑練舞,内心都會被牽動。
雖然身有不幸,但是卻從來沒有放棄自己。
她想編一個舞,而靈感就是範傑。
劉岩在舞蹈室裡編舞,她想着範傑的遭遇,想到自己的遭遇,範傑不為生活打敗的精神,深深激勵着她。
在表演完《對他說》的時候,劉岩感到暢快。
如今的劉岩,因為年紀原因,能上舞台的幾率,越來越少。
但是她沒有因此停下腳步,而是繼續鑽研着舞蹈。
雖然不能用腿跳舞,但是她能有手跳舞,用胳膊跳舞。
她熱愛舞蹈,卻因為舞蹈而終身癱瘓。
很多人問她,有沒有後悔過。
“後悔過接觸的第一節舞蹈課?”
“後悔過去北京學舞的日子?”
“後悔過踏空的那一腳?”
她隻是搖搖頭,“我從不後悔。”
她因為舞蹈,再次從泥潭裡爬出來。
她打開了天窗,看到了屬于自己的光亮。
她是不幸的,但她不是悲慘的,不是可憐兮兮的,她是堅強的。
名為舞蹈的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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