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兒裡一個五歲的孩子，吃花生豆兒卡在氣管裡，大人急的腿軟了隻顧哭。

住他家兒的知青抱起孩子，着急忙火的往大隊醫生安大生家兒跑。

安大生沒遇到過這種事兒，他知道孩子送到五裡外的公社衛生院，道兒上小命兒不保，咬牙喊: "快找能耐梗！"

幾個知青抱着孩子闖進能耐梗家，把原因一說，能耐梗接過孩子，扒開眼，嘴一瞧，吼: "太亂，全出去！" 大夥站院兒裡聽見屋兒裡傳出"啪啪啪啪"的拍打聲。

" 哇，哇 。"聽到孩子哭聲，屋兒外的人都癱坐在地上。

能耐梗是個外号，俗話說"同行是冤家 " 這個外号還是安大生起頭兒叫的。他六十了，眼眶上幾根長眉毛彎曲着，一雙眼透出精氣神兒。别看他個兒不高，幹巴瘦一個老頭兒，村兒裡社員有個扭筋斷骨，出血外傷都找他給瞧瞧。為這個事兒，大隊醫生安大生真有點兒妒忌。

就說麥收的時候，知青建國割麥子用勁過大，鋒利的鐮刀把左腿迎面骨削去一大塊兒肉皮，血流如注。隊長派倆社員送他到衛生所，安大生說: " 這傷口太深，送公社衛生院吧。"

社員說: " 流血不止，走五裡地這人命還有嗎？"

安大生不耐煩說: " 我先把傷口紮上，你們趕緊套大車。"

另一個說: "甭跟他費話，走！找能耐梗。"

安大生最不愛聽這句話，氣沖沖說: " 找他我還不管了，把地上的血擦幹淨再走。"

社員火氣大: " 擦你媽個逼！走！"

社員擡着建國找到能耐梗，他也在地裡幹活兒。他讓社員把知青放地頭兒上躺下，把流血的腿擡高。能耐梗拿鐮刀在地裡，東割把草西割把草，割碎放水渠的水泥台兒上，把幾樣草砸爛，輕輕敷在建國的傷口上，滿有把握對建國說: " 甭害怕，抽袋煙的功夫兒，血就不流了，明兒後晌腿就能落地兒。"

他說的話不虛，第二天晚上，知青建國就蹦哒着上能耐梗家兒道謝，送他兩盒兒香山牌兒煙，能耐梗不要，死說活說留下一盒兒。

安大生背個藥箱，人五人六兒的來看建國，他關心是假的，他就想看看能耐梗治傷用的什麼法子。

能耐梗治病有一套。

我脖梗上長出一片癬老治不好，安大生說問題不大，每次找他看，他就給抹點酒精。天氣熱心裡有火，這癬不見好越長越大，一個月後，脖子就開始流膿。我害怕了，生産隊長和社員勸我趕緊回北京治療。北京的大醫院對這個病，也沒什麼特殊辦法。治療一個月不見好，我想起能耐梗，就回村兒找他。他說按中醫說法，這個病民間叫" 砍頭瘡 "。他讓我去西集鎮的中藥鋪，買兩味中藥，一味是冰片，另一味是硃砂，花了兩毛錢，還有一個藥他白給的。能耐梗找他家兒豬槽子擦了擦，三味藥摻和一塊兒，找個石頭砧子讓我砸成粉末兒。他嘴裡含一口酒，對藥末兒一噴，攪拌幾下子，就抹在我脖子上，豬圈圍牆上搭着一件爛衣裳，他撕一塊兒，抖了抖蓋我脖子上，我看的清清楚楚，心裡嫌棄也不敢說。

晚上，脖子開始奇癢難忍，一連三天，能耐梗才來看我，他笑着說: " 膿血拔幹了，先結痂後長肉，七天準好。" 他的話我不信，屋兒裡知青都不信。我記得清楚，第十天脖子變得光溜溜兒的，就是白白的一片特顯眼。能耐硬說: " 沒事兒，太陽一曬就好。"

安大生來看我，他也很驚訝。問我用什麼藥，我告訴他是能耐梗讓買了兩種中藥，他掏出小本本記下了。

能耐梗知道這個事兒說: "安大生不知天外有天，他要虛心點兒，讨個教幫他一下算個毛兒？"

有人把這話傳給安大生，他揚着頭兒說: " 牛啥逼，我是正差兒，他非法行醫早晚兒出事兒，哼！"

該着安大生說嘴打嘴，丢人現眼。

他親爹幹活兒時，肩膀頭脫環兒了。疼的呲牙咧嘴，滿頭汗流。安大生讓爸堅持住忍着點兒，套大車上公社衛生院。他爸疼的罵: " 你姥姥的，你不疼，去，請能耐梗！"

安大生不好意思去，還是老妹妹去了。

能耐梗站地兒上，拉着他爸受傷的手，另一隻手托住胳膊肘兒，" 哈 "一嗓子，順勢一擡。聽見" 嘎嘎 "聲響，安大生他爸臉上瞬間露出笑容，罵一聲: "真他娘狠！不是你胳膊！" 他叫安大生泡個茶，大生哪敢屋兒裡待，他臉貼屋外玻璃窗正偷瞧那。

大生爸打開搬櫃，翻騰出一瓶西風酒遞給能耐梗，說: " 這是親戚送的，沒舍得喝，謝你啦。"

能耐梗接過酒放桌兒上，沖外喊: "大生你進來，别偷着學啦。"

安大生雙手緊貼腿兩邊兒蹭屋兒裡，不敢說話。

他爸說: " 沒啥出息，早就勸你拜人家為師學手藝， 今兒個長見識了吧！"

能耐梗說: " 大生，弄把花生，攤個雞蛋，當着你爸面兒，你打開這瓶子好酒，咱喝喽，你發個誓，學了手藝為社員方便，我就收你認徒弟。"

安大生好像耳朵聽差了，正發楞。

他爸說: " 傻啦？還不張羅酒菜兒？你那機靈兒哪兒去啦？"

安大生蹦哒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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