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清晨在農村，聽到有小豬慘烈叫聲，就知道又有農家在閹豬。閹豬，零零後出生的人可能不太明白什麼叫閹豬，80後以前的人應該都還深有記憶。

農村有句古話，荒年餓不死手藝人。

家庭聯産承包責任責推廣後，田地下戶，農家糧食打得多了，又有自留地種青飼料，農民養的豬也得多了。八十年代九十年代，閹豬匠是非常吃香的，如果薄待了他，他把豬閹得不幹淨，豬還會“鬧圈”（這是方言，意思發情），後果是豬長到一百斤後，每二十天就會三至五天不吃料，還叫喚，有的半夜還跳欄跑出來。

趙本山趙老師給人家劁豬那派頭，真實再現了當時閹豬行業是多麼吃香。

看趙本山劁豬視頻後大家肯定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公豬在小豬仔時就割蛋去勢（，母豬必須得長到六、七十斤的時候才能閹，不然沒長“花”（指卵巢和子宮角還沒長大不好做手術）。

我記事時， 負責我們這個一片的閹豬匠是我姑父的爸爸一夏師傅。他耳朵很背、個頭不高，手指細長，大家都稱他閹豬佬。

在我們家鄉有句歇後語：一閹，二補（指補鞋，修木桶），三打鐵，四磨豆腐。閹豬在傳統手藝中排名榜首，可見閹豬行當的優越性。

夏師傅閹豬是一把好手，經他手閹的豬不會“鬧圈”的。我親眼目睹他閹豬有好多次了，手法娴熟，動作麻利，豬受的罪相對比較少。當然，閹豬的場面也是比較殘忍的血腥。

先是兩個人把要要閹的小母豬從豬圈拉出來，倒提上樓梯保定，夏師傅用搪瓷臉盆裡的水洗了洗豬的肚子後，從血迹斑的小包裡掏出把的橢圓形的閹豬刀，往豬肚子上插下去，割出一個兩個手指寬的口子，然後用刀柄捅破腹膜後右手食指伸出腹腔，在豬崽撕心裂肺的嚎叫聲中将花摳出。大家都巴不得夏師傅快點采中花，快點摳出來，減少豬的痛苦。夏師傅經驗豐富，一般情況手一下去便能摳出花來，但也有例外，摳了好一會兒也沒摳出來，不是花太深，就是花太小的緣故。這般如此，那被綁在梯子的豬疼得都沒力氣叫了，隻能哼哼着很是可憐。

當花摳出來結紮後，用刀把花切下來，随手将花往樓梯一挂，往傷口上抹上一點鍋底灰後，說一聲可以了，大家把豬崽放下，特别交代當天不要喂得太飽，怕撐開傷口和流血不止。

沒打麻醉，又沒消毒，被閹的豬疼得都站不起來弓彎着背坐在地上，被人推起來站着渾身發抖。有點讓人想不通的是，即使這樣閹的豬，隻要不去泥巴裡滾，傷口都不會發炎，一個星期傷口就愈合了。而人結個紮後又會像坐月子一樣，好吃好喝不幹活還要休養一個月，可見豬的生命力多麼強大。

但也死豬的時候，具老人講這個行業有個魔咒，每閹豬一百頭豬崽會死亡一頭。所以大家都是天一亮就請夏師傅來閹豬，擔心自家豬成為第一百頭。豬出現死亡，閹豬師傅也會給十多決錢的賠償。多年後當我從事獸醫行業時，才知道豬死亡的原因是因為出血或發炎。

八十年代末夏師傅每閹一頭豬收費2塊，走時不忘把豬花收進包裡，具講那可是一道美味。

夏師傅憑借一把閹豬刀養育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加上父母和老伴和自己共八口人。一九九五年時他閹豬和給豬牛治病，一個月能掙1千五百塊錢，那時我的父親在鄉鎮中學教書，工資也不過五百多塊。我九六年上完初中後，受他的影響去上農校，九九年畢業後從事了這一行業。

二千年後随着規模化集約化養豬方式的出現，養豬的農戶少了，要閹的豬也就少多了。加之八九十年代外來品種的引入和飼養方法改進，豬養五個月就兩百多斤，母豬還沒發情就上了餐桌。閹豬己經是無用武之地。

清晨的鄉村再也聽不到閹豬匠的吆喝，一代匠人的手藝失傳，這對于手藝人是一種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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