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令

【南宋】李清照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美學評分】

總體評分：93.55分

作品影響：10.00

合于章律：21.00

工于意境：26.60

臻于情感：35.95

推薦指數：★★★★☆

【美學詳解】

作品影響：

本阙入選《宋詞三百首》（上疆村民版）第二九四首。

本詞應是千古才女李清照的處女作之一，另一首處女作是《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北宋元符三年（1100年）前後，這兩首《如夢令》橫空出世，才女清照，一時名震京城！

合于章律：【煉】【比】【渲】

煉：清照的詞裡，有她讀過的書。這位才華卓越的女子，在遣詞煉字方面，頗有心得，經常語出驚人。本文“綠肥紅瘦”就自古以來，得到諸多好評。我們從修飾手法上來分析這四個字，可以看到至少有：借代、拟人、對比三種修飾手法。紅色代表海棠花、綠色代表海棠樹葉，此乃借代；把紅花綠葉都拟人化，并用肥瘦來形容，這是拟人；最後，紅色，綠色是一層對比，肥與瘦，又是一層對比。可見，短短四字，竟有三種修飾，這絕非平凡手筆。李清照另有一詞“人比黃花瘦”，與此“綠肥紅瘦”，有異曲同工之妙。

比：本詞篇幅短小，卻處處有對比，處處有張力。綠肥紅瘦，已經有兩處對比了。此外，“雨疏風驟”也是對比，雨很小，但風很大；“濃睡不消殘酒”也是對比，睡得很濃，但難消殘酒；詞人與卷簾人對花的态度，又是對比，詞人心心念念惦記着海棠，卷簾人卻不以為然。甚至“海棠依舊”與“知否，知否”也是對比，海棠依舊，說得慢吞吞的，漫不經心，而“知否知否”，仿佛有些着急，連說兩遍，強調愛花之切。總之，這段小令，讓人感覺無一廢字，并且内容精煉，畫面感強，極耐人尋味。

渲：清照對海棠的愛，可謂溢于言表，并且詞中一直都在濃墨重彩地渲染着這份愛花之情。“昨夜雨疏風驟”，詞人也要賞花配酒，因花太美，喝酒太多，醉了之後，睡意很沉，所以“濃睡不消殘酒”，等到醒來，還未走出閨閣，就開始問卷簾人，海棠花怎麼樣了，卷簾人漫不經心的回答，讓詞人有些心急，所以“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頗有憐花之情，并且也呼應了“雨疏風驟”。可見，昨夜賞花、醉酒還惦記着花，醒來憐花，清照真是海棠的護花使者了。

工于意境：【雅】【隽】

雅：本詞的環境，是比較雅緻的。首先李清照出身于富貴之家，父親李格非，是北宋高官，清照的生活環境，物資優渥；其二，本詞還有卷簾人，類似傭人，結合詞的背景，填寫本詞時，清照應還待字閨中；其三，詞中有酒有花，有卷簾等，都從細節上說明了，這是一個文人的富家宅院，很有一份雅緻的氣質。

隽：本詞重在叙事，寫景的話不多，詞中“綠肥紅瘦”，是一個細節的特寫，甚至可以讓人感覺到葉片上還有殘留的雨滴，具有隽永之美。

臻于情感：【逸】【愛】

逸：詞中的情感是安逸的，清照很幸運，是一個富養長大的女子。

愛：對于海棠的愛，溢于言表。清照沒有簡單地說愛花，而是通過一系列的形象，把賞花、念花、惜花的心情，表達得很通透，這種愛花，是行勝于言的愛 。

人本美學總評：

清照的詞裡，有她讀過的書。當年本詞一出，清照之名，便震動京城，直至如今，各種影視劇的改編，這首詞依舊潮流。本詞表達清照對海棠花的喜愛之情，整個環境雅緻安逸，寫景隽永。最勝之處，在于本詞章法登峰造極，遣詞煉字，渲染對比，前後呼應，讓本詞極有張力，極耐品味，雖然詞章内容簡短，卻情節豐富，情感深厚，堪稱奇迹。

【名家觀點參考】

1、沈際飛《草堂詩馀正集》評：“知否”二字，疊得可味。“綠肥紅瘦”創獲自婦人，大奇。

筆者思考： 筆者記得有位音韻學大家曾說過，古漢語，分“平上去入”四聲，“知否”二字，格律屬于“平仄”。在此處， “知否”二字，屬于“平上（píng-shǎng）”的組合，在古漢語裡，“平上”相對于“平去（píng-qù）”，或“平入”會更有悠悠然的感覺，而且音調過度更自然。所以本詞“知否”二字，疊得可味，原因或在如此。至于“綠肥紅瘦”創獲自婦人，大奇的評價嘛，還是有一些男性本位的感覺，畢竟過去封建社會，女性地位相對較低，這可能也是時代的局限性。

2、徐士俊《古今詞統》評：《花間集》雲：此詞安頓二疊語最難。“知否，知否”，口氣宛然。若他“人靜，人靜”、“無寐，無寐”，便不渾成。

筆者思考：如上所訴，“知否”屬于“平上”組合，而“人靜”、“無寐”都屬于“平去”組合，相對而言，“平上”的組合，會有悠悠然之感。但是，筆者自己也會産生疑問，其實當年李存勖的“如夢，如夢”，也是“平去”組合，但是讀起來也很順口啊，這或許又與漢語發音口型有一定關系。總之，目前在音韻方面，筆者也有很多困惑，我們姑且留作一個話題，以後慢慢思索吧。漢語真奇妙！

3、黃蘇《蓼園詞選》按：一問極有情，答以“依舊”，答得極澹，跌出“知否”二句來。而“綠肥紅瘦”，無限凄婉，卻又妙在含蓄。短幅中藏無數曲折，自是聖于詞者。

筆者思考：依舊與知否之間，确實形成了對比，卷簾人的漫不經心，和清照的滿心惦念，也是一種對比，通過這樣的對比，更是表達出了詞人對海棠花的熱愛。本詞确實無數曲折，極耐咀嚼。但是“綠肥紅瘦”四字，有惜花之意，卻無凄涼之情。

4、陳廷焯《雲韶集》評：隻數語中，層次曲折有味。世徒稱其“綠肥紅瘦”一語，猶是皮相。

筆者思考：非常贊同，假如隻關注“綠肥紅瘦”四字，那麼這首詞的美妙，我們連一半都沒有感受到。詩詞篇幅短小，屬于濃縮的精華，若用快餐的心态品讀，那就隻是皮相。順便，感謝下讀到這裡的你，能花這麼久的時間，停留在筆者枯燥的文字上，筆者對您，充滿感謝。(*￣︶￣)。

5、周汝昌評：一篇小令，才共六句，好似一幅圖畫，并且還有對話，并且還交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可能是現代的電影藝術的條件才能勝任的一種“鏡頭”表現法，然而它卻實實在在是九百年前的一位女詞人自“編”自“演”的作品，不謂之奇迹，又将謂之何哉？

筆者思考：這首詞，情節很豐富，并且步步遞進，步步渲染，前後呼應。短短六七句話而已，信息量卻這麼大，絕對算是奇迹，是清照滿腹才華創造的奇迹，也是華夏漢語言文字深厚底蘊帶來的奇迹。愛我華夏！愛我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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