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廈頂層，一個中年男人即将結束自己的生命。

沒有警察，沒有圍觀人群，一個人走上天台，身邊是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

抽完煙就去死，他是這麼決定的。

堪堪半小時，他已經抽完了整整6包煙，臨死前買的這一條煙已經所剩無幾，自己跳下去之前應該也不可能再得個肺癌死掉，生命岌岌可危之下，下嘴的力量也不由得小了起來。

生命的火光在風中肆意的燃燒，男人捂了捂外套，盡量把煙蓋起來，不讓他燃得這麼快。

突然，人迹罕至的樓頂，虛掩鐵門被人打開了。

一個老頭佝偻着背，手裡拿着笤帚和袋子。

“你幹什麼！别過來！”男人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身份，一隻腳都跨到了空中。

“你怎麼把這裡搞成這樣？”

“什麼？”

“這煙頭是你扔的不？”

“是又怎麼樣？”

“你給我掃幹淨咯，怎麼有這樣的人。”

老頭把笤帚扔地上，看起來有些生氣。

“我一個要死的人了，還要幫你掃地？”

“你要死？你為啥要死？”

男人在這裡等了這麼久，終于聽到了這個問題，所有的委屈瞬間湧上心頭，鼻子一酸差點流出了眼淚，他迫不及待想要把積累的抱怨全說出來，可回頭一看，老頭居然在漫不經心掃地，嘴裡還不停的在抱怨，哪有想聽自己說話的樣子。

男人絕望的搖了搖頭。

老頭掃完地，看了一眼心如死灰的男人。

“你這外套還要不？”

“你想幹什麼？”

“你摔下去把衣服都摔壞咯，還不如給我咧。”

男人瞬間暴怒起來，“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這個時候了還考慮着要衣服！”

老頭被吓了一跳，他不明白男人為何突然這麼生氣。

“你氣啥喲，真要走了，這些個東西有什麼用嘛，你看看我連裡面的東西都捐掉唠。”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男人狐疑的看了看老頭，不确定這麼個邋遢的老頭會這麼有覺悟，“器官捐獻？”

老人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捐滴，我兒子幫我找的，整整500塊錢哩！”

“這器官可不隻500塊，你那兒子……”

“我不管，在我們老家（正常）死了連500塊都拿不到。”

男人聽了慘淡的一笑，轉過身來坐到了大樓邊上，仔細的打量着老頭。老頭看起來60多歲，精神不錯，身子骨也還算硬朗，隻是背一直弓着，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身上的破衣服在風裡獵獵作響。

“大爺，抽煙不？”

“我不抽煙，兒子不讓抽，你不要的話可以給我，我帶回去。”

“你這撿回去還能賣嗎？”

“可以給我兒子抽阿。”

男人還是隻能搖搖頭。

你平時就在這做保潔的？”

“平時就給他們掃掃地嘛。有些有用的垃圾嘛，也可以直接收走。”老頭掃完地，蹲在地上，兩根手指不自覺的空夾着。“你們城裡頭喲，什麼好東西都扔，這些玩意在我們老家都是些寶饽饽哦。”

男人給老頭遞了根煙，老頭看了一眼，有些不舍的搖了搖頭。

“沒事大爺，到這歲數了，想抽就抽兩口吧，倒是你那兒子想活久了，某些毛病倒是該改改了。”男人從大樓邊上下來，和老人一樣半蹲在地上。

老頭終于還是沒忍住，點了根煙抽了起來，表情既像是享受，又像是難過，一張橘皮似的臉上，歲月的痕迹猶如缭繞的煙霧，将曾經的過往逐漸彌漫在眼前。

“以前抽的都是旱煙，和你們城裡的煙沒法比。”

“那是，到了城裡來了您就該多過過好日子。”男人說着，把外套脫了下來，遞給了老頭。

老頭放下煙，仔細的把衣服疊好，看男人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還要跳？”

“嗯。”

“所以講你們城裡人都是把好東西扔咯。”老頭皺起眉頭看着男人，這一次，他不再是盯着男人身上的值錢物件了，而是直視着他本人。

“城裡人沒法像大爺您這樣看待這些垃圾。”

“不會就不能學？”

“您還想讓他們跟您學撿垃圾？”

“學會咯看到的可就不是垃圾咯。”

男人聽了老人的話，沉默了很久，手中的香煙早已燃盡，可是卻沒有再續上。

他看着大樓的邊緣，又看了看被凍得有些哆嗦的老人，最後慘淡的點了點頭……

結局平淡的和水一樣。生活仍然要繼續，老人繼續幹着他的清潔工加拾荒者的活計，男人則依舊忍受着生活中的絕望與孤獨。

不同的是，他開始有了寫日記的習慣，自名為拾荒者筆記，筆記的第一頁便寫着：我不是垃圾，他兒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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