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翚對宋人山水的臨摹?有關“道統”的闡釋,是唐宋儒學家普遍究心的重要論題崇安劉子翚探幽析微,超越時流,撰《聖傳論》以倡新說,在南宋學壇獨樹一幟不過,自朱熹做出劉屏山“歸家讀儒書,以為與佛合,故作《聖傳論》”(黎靖德編《朱子語類》)的解釋性評價,後世學人便以之為“雜學”之書,鮮有深究者上世紀80年代,陳來先生通過文本細讀,明确認識到“《聖傳論》不曾說釋老亦得聖人之傳,其禅學影響并不明顯”(陳來《略論〈諸儒鳴道集〉》),隻可惜像這樣辨析精微的懇切之論,并未引起學界足夠的重視,我來為大家科普一下關于王翚對宋人山水的臨摹?以下内容希望對你有幫助!
有關“道統”的闡釋,是唐宋儒學家普遍究心的重要論題。崇安劉子翚探幽析微,超越時流,撰《聖傳論》以倡新說,在南宋學壇獨樹一幟。不過,自朱熹做出劉屏山“歸家讀儒書,以為與佛合,故作《聖傳論》”(黎靖德編《朱子語類》)的解釋性評價,後世學人便以之為“雜學”之書,鮮有深究者。上世紀80年代,陳來先生通過文本細讀,明确認識到“《聖傳論》不曾說釋老亦得聖人之傳,其禅學影響并不明顯”(陳來《略論〈諸儒鳴道集〉》),隻可惜像這樣辨析精微的懇切之論,并未引起學界足夠的重視。
首先,“聖道”的核心内涵究竟是什麼?《聖傳論》給出了不同凡響的新解說。
唐代學人對“道”的理解主要集中在“仁”和“義”兩個層面,韓愈說:“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已無待于外之謂德。”(韓愈《原道》)李翺亦稱,“吾之道,非一家之道,是古聖人所由之道也”;“苟仁且義,則吾之道何所屈焉”。(李翺《答侯高第二書》)宋代鴻儒多沿襲此說,如張栻雲:“大扺儒者之道,為仁之至、義之盡者。仁立則義存,義精,而後仁之體為無敝也。”(張栻《答朱元晦》)南宋心學名家袁燮也認為:“儒者之道,必尚仁義,必緩功利。”(袁燮《羅公行狀》)然而,用“仁義”二字概括儒道畢竟有所局限。
劉子翚深思遠慮,以為“聖道”本身絕非固定不變,其豐富内涵是在古聖前賢的集體探索和不斷積累中逐步形成的。上海圖書館藏宋端平中黃壯猷修補本《諸儒鳴道集》卷七〇所載《聖傳論》之目曰:“堯舜(一)、禹(仁)、湯(學)、文王(力)、周公(謙牧)、孔子(生死)、顔子(複)、曾子(孝)、子思(中)、孟子(自得)。”劉子翚裔孫劉秉铎曾解釋說:“至若《聖傳論》十首,于堯舜則佩其精一,于神禹則服其仁民,于湯則見其日新不已,于文王則稱其涵養力健,于周公則贊其謙光無逸,于孔子則歎其盡性踐形,于顔子則慕其克複近易,于曾子則思其孝敬純笃,于子思則企其時中闡道,于孟子則信其領會自得。”(程勳《劉氏傳忠錄續編》)很明顯,在劉氏看來,所謂“聖道”乃是往哲前賢多元智慧彙集沉澱的完美結晶。
四庫本《屏山集》和《全宋文》卷四二五七收錄《聖傳論》十篇,将每位聖賢下所注小字悉數删除,殊不知原有小字不僅表明諸位聖賢對建立“道統”所做的貢獻,更說明“聖道”内涵的形成絕非一人之功,而是衆賢精究集思廣益的結果。如堯舜下标注“一”,其意是說:“夫道,一而已。堯舜之心,不間乎此……《書》曰‘惟精惟一’,此相傳之密旨也。”在劉氏看來,“一之所通,初無限量,斂之方寸,寂然而已。感而遂通,未常變易。意形而自絕,思正而忽無。緩而不怠,急而不危,應而不随,受而不蓄”(劉子翚《聖傳論》),乃是堯舜創立“聖道”時的自覺情狀。如果說堯舜之“一”是“聖道”的初始基因,那麼後繼諸賢次第為功,不斷擴充和完善“道”的哲學内涵,則是一個應然的過程。相對于朱熹的十六字心訣,《聖傳論》固然不夠簡明,但彰顯古代聖賢之個性,诠釋智慧累積之軌迹,其學術建樹絕不可小觑。
其次,劉氏有關“聖道”傳承方式的論述,别開生面,具有獨特價值。
從韓愈到“二程”,學者對“道統”授受過程的理解始終是“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轲”(韓愈《原道》)的線形模式。甚者以為聖賢“不并生”,而是“一賢殁,一賢出,羽之翼之,垂諸無窮”。(孫複《上孔給事書》)然而,古聖先賢并非生死相接魚貫而出者,他們之間的直接授受似乎不太可能。
《聖傳論》将“聖道”的傳承方式描述為“口傳而心受”,曰:“堯、舜、禹口傳而心受也。三聖既沒,斯道散于百家,蕩于末流,匿于學者見聞之外數百年。湯出,引而歸之,會而通之,故懋昭大德,建中于民。湯沒,又散于百家,蕩于末流,匿于學者見聞之外數百年。文王出,引而歸之,會而通之,故純一不已,儀刑萬邦。文、武、周公口傳而心受也。三聖又沒,邪朋邪,诐翼诐,幅裂鼎沸,莫可誰何。孔子出焉,氣足以壓其聲焰,量足以吞其區穴,排異如摧枯拉朽,引同如川流海會,其言有曰:‘吾道一以貫之。’此祖述堯舜之妙也。”(劉子翚《聖傳論·堯舜》)簡言之,“聖道”的傳承方式既有像堯、舜、禹和文、武、周公那樣的“口傳心授”,也有像湯、文王及孔子那樣“引而歸之,會而通之”,使其“純一不已”的繼承與發揚。這樣的闡釋在學理邏輯上似乎更為周延。
劉氏以為“口傳心授”的重點在于“誠”“虛”“克己”“緻知”“恕”“敬”“靜”“慎”等核心要素。由于“聖人标指,固非一途,前學以是流布,後學以是進修”,學者唯有“得之于心”,才能漸入“聖域”。此外,在他看來“深造以道”并不是“聖賢”的專利,“荜門圭窦,密契聖心。如相授受,政恐無世無之”。(劉子翚《聖傳論·孟子》)這一說法不僅為“聖道”内涵的不斷豐富提供了有力支撐,更為“道統”譜系的不斷延展給出了合理解釋。
再次,《聖傳論》有關“道統”譜系的闡釋既不同于韓愈,也不同于柳開、孫複、石介及陳襄,更有别于濂洛各家。其多元開放的姿态及學理闡釋值得尊重。
“道統”譜系的構建始于《孟子·滕文公章句下》,其文備述堯、舜、禹、湯、周公、文、武及孔子創建“聖人之道”的艱難曆程,以“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甯,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作結。韓愈繼之,列孟子于“統系”之末,且曰:“轲之死,不得其傳焉。”
柳開自诩為“宋之夫子”(柳開《答臧丙第三書》),遂有意拉長譜系鍊條,以便能側身其間,故曰:“吾之道,孔子、孟轲、揚雄、韓愈之道。”(柳開《應責》)孫複、石介等人更倡其說,以為“其道基于伏羲,漸于神農,著于黃帝、堯、舜,章于禹、湯、文、武、周公”;自孔子殁,“諸儒學其道,得其門而入者鮮矣。惟孟轲氏、荀卿氏、揚雄氏、王通氏、韓愈氏而已”。(孫複《上孔給事書》)紹興鴻儒林之奇亦稱:“得吾道之傳者惟四人焉。孟轲醇乎醇,在所不必論。自孟子而下,則有荀卿、揚子雲、王仲淹、韓退之,此皆學者之尊敬以為仁義禮樂之主也。”(林之奇《揚子講義序》)可以設想,此說影響有多麼深遠。
随着“宋學”的興起,自孟子以下的“聖賢”身份漸遭質疑。慶曆時代,閩學先驅陳襄就聲稱:“孔子沒,六經之道不明于世。諸儒駁雜之說,綸紛怪錯,周環天下。”(《送章衡秀才序》)與之同時,張載也認為“孔、孟而後,其心不傳,如荀、楊皆不能知”。(張載《經學理窟·義理》)司馬光指責王通議論“不合于聖人”,謂“其自任太重,其子弟譽之太過,更使後之人莫之敢信也”。(《邵氏聞見後錄》)蘇轼将李斯之罪歸咎于荀卿,曰:“昔者常怪李斯事荀卿,既而焚滅其書,大變古先聖王之法,于其師之道,不啻若寇仇。及今觀荀卿之書,然後知李斯之所以事秦者皆出于荀卿,而不足怪也。荀卿者,喜為異說而不讓,敢為高論而不顧者也。其言愚人之所驚,小人之所喜也。”(蘇轼《荀卿論》)複曰:“韓愈之于聖人之道,蓋亦知好其名矣,而未能樂其實。”(蘇轼《韓愈論》)王安石針對荀卿“尊堯舜周孔而非孟子”的問題,以為“後世之名,遂配孟子,則非所宜矣”;并比喻說:“今有人于此,殺其兄弟,戮其子孫,而能盡人子之道以事其父母,則是豈得不為罪人耶?荀卿之尊堯舜周孔而非孟子,則亦近乎此矣。”(王安石《荀卿論上》)凡此種種,難以盡述。可以肯定的是,荀、揚、王、韓由此便不得不退出“道統”譜系。
濂洛學派的“道統”觀大别于韓愈等人。程頤謂其兄颢氏“生千四百年之後,得不傳之學于遺經,志将以斯道覺斯民”(程頤《明道先生墓表》),功勞不啻孔孟。朱熹則稱“聖賢道統之傳,散在方冊,聖經之旨不明,則道統之傳始晦”,于是“竭其精力以研窮聖賢之經訓”“深得古人遺意于數千載之上”(《西山讀書記·朱子傳授》)最終建立了一個新道統。具體如黃榦所說:“自周以來,任傳道之責,得統之正者,不過數人;而能使斯道章章較著者,一二人而止耳。由孔子而後,曾子、子思繼其微,至孟子而始著。由孟子而後,周、程、張子繼其絕,至先生而始著”。(黃榦《朱先生行狀》)随着理學的興盛,此說也日漸深入人心,如李心傳曰:“理學之說,隐然于唐虞三代之躬行,闿端于孔門洙泗之設教,推廣于子思孟轲之講明,駁雜于漢唐諸儒之論議,而複恢于我宋濂溪先生周公頤。”(李心傳《道命錄》)
劉子翚生于道學鼎盛之際,但他依然尊重傳統儒學的“統系”。不僅如此,他還進一步指出“聖道”的傳承“前乎堯舜,傳有自來;後乎孔孟,傳固不泯”。換言之,伏羲、神農、黃帝等往聖先賢雖無文字傳世,但他們創立“聖道”的功績不可磨滅。孟子之後能夠“密契聖心,如相受授”者代不乏人,所謂“不得其傳”的說法是“孤聖人之道,絕學者之志”,(劉子翚《聖傳論·孟子》)斷不可從。要之,劉氏所理解的“道統”譜系既非單線傳承,更無陡然得“道”者。
陳寅恪先生說:“華夏學術最重傳授淵源,蓋非此不足以征信于人。”(陳寅恪《論韓愈》)唐宋學人有關“道統”的紛争亦可作如是觀。劉子翚不惑舊說,創為新論,其思想智慧和學術勇氣均值得尊重。
(作者:張興武,系杭州師範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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