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塵4x/圖）

身高是觀察未成年人成長發育的一個直觀方式，但成年期穩定之後，似乎主要用于求職、相親等活動。在對身高的要求裡，通常隻設下限，而不設上限。這一慣例其實向人們傳遞出一個明顯的信号：越高越好。但從健康的角度看，可能并非如此。

劍橋大學新發風險因素協作研究中心曾以百萬人的樣本數據分析過與身高相關的疾病風險，發現身高偏高的話，可能與破裂性主動脈瘤、肺動脈栓塞及内分泌和神經系統、胰腺、卵巢、乳腺、前列腺、結腸直腸、血液、肺等多器官癌症死亡風險升高有關。但研究同時也發現，個子更高的話，一些與心肺相關的慢性疾病死亡風險也會更低，比如冠心病、中風、心力衰竭、慢性阻塞性肺病等。此外，胃癌、精神類疾病和一些外部因素導緻的死亡風險也會更低。

不過，由于人成長和生活的内外部因素千差萬别，這些流行病學數據中發現的關聯，很容易受到一些環境因素的幹擾。比如，就影響長高的因素而言，基因是一個重要的決定性因素，但一個人在成長過程中的營養情況、生病情況、心理壓力以及家庭社會經濟地位等都可能影響實際的身高。而可能誘發疾病并造成死亡的環境因素就更為複雜。

最近，一項多國科學家合作開展的基因研究，通過引入身高相關的基因數據，嘗試剝離環境因素所可能造成的幹擾，以進一步揭示身高與疾病之間的關系。結果發現，基因預測的身高仍關聯百餘種臨床特征，而且其中一些識别出的疾病風險此前已有不少科學證據，比如，身高更高會增加心房顫動的風險，但同時可以降低冠心病、高血壓、高血脂等疾病的風險。

這些基因研究是基于美國近30萬人的數據，其中非西班牙裔的白人占近八成，黑人占兩成，來源于一個名為百萬老兵的項目。項目中超過90%的人都是男性，平均身高達到176厘米，平均身體質量指數（BMI）接近30。通過這些人的基因數據和身高測量數據，研究人員得以分析與身高關聯的潛在健康風險。這一研究2022年6月發表在《公共科學圖書館·遺傳學》（PLoS Genetics）。

具體來看，研究發現，按照測量的身高來算的話，身高在白人中關聯345種臨床特征，黑人中另外多17種，而在這些臨床特征中，有近130種與基因預測的身高有關聯。相比身高，目前身體超重或肥胖已經被廣泛識别為一種健康風險因素，會增加患糖尿病、心髒病、中風，以及多種癌症的風險。但研究中發現的這些關聯很大程度上是獨立存在的，與人們是否肥胖等身體質量指數情況沒有關系。

而發現的與身高有關的健康風險除了冠心病、高血壓、高血脂、心房顫動等臨床特征外，還包括周圍神經病變和靜脈循環障礙等。更早些時候，萊斯特大學的研究人員在綜合利用英國生物銀行四十多萬人的基因和流行病數據分析後，還發現身高偏高，會增加椎間盤病變、髋骨骨折、血管炎及一些癌症等風險。這些通過不同方式積累的科學證據意味着，身高有可能是一種尚未被識别和重視的健康風險因素，可能會增加或減少部分疾病的患病風險。

其實，除了基因的緣故外，一些科學家早已嘗試從生物力學等角度去理解現實中觀察到的與身高相關聯的健康風險。比如，身高很明顯會與人一些器官的大小等身體特征有關，這可能影響一些器官的功能。再者，身高從一個人小時候開始，就是一個成長發育指标，反映出一個人在不同階段的成長速度，這背後的代謝作用可能對人一生中的健康情況都産生影響，甚至對下一代的健康也有一定影響。而很明顯，不同年代的人在成長中的營養等情況本身就有明顯差别，即便同一年代裡，不同家庭的人的條件也可能千差萬别。類似的情況也提醒人們，應該謹慎看待目前發現的與身高相關的健康風險，在有更确切的科學證據前，不宜直接将測量到的身高作為一種風險因素用于指導臨床實踐。

而且，最新研究的局限也是很明顯的，基因樣本主要來自白人，與其他人種之間的差異到底有多大，尚不清楚。另外，由于缺乏經濟社會地位相關的數據，也無法排除相關效果受這些社會因素影響。正如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所感受到的，家庭物質條件好的話，兒童的營養、衛生等狀态都會相對更好，這些環境因素都可能影響身高，也可能影響健康，而這些複雜因素有可能就會幹擾身高與健康之間的真實關系。

即便如此，測量身高目前依然是一個有價值的健康監測指标。基于有記錄顯示的超過1800萬的身高數據，有研究分析，在二十世紀的大概一百年間，成年人身高增幅最大的是韓國女性，增幅超過20厘米，而撒哈拉以南的一些非洲國家，增幅很小。從國家方面總體來看，接近上世紀末期的荷蘭男性身高最高，平均超過182厘米，而接近世紀之初的危地馬拉女性則最矮，平均身高隻有約140厘米。可見，身高背後雖有基因影響，但很明顯也能反映出經濟社會發展環境的變化。而2020年《柳葉刀》（The Lancet）發表的一項身高分析顯示，從1985年到2019年，中國19歲男生平均身高的增幅世界第一，增加近8厘米，達到了175.7厘米，而同齡女生的增幅也排到世界第三位，增加近6厘米，達到163.5厘米。這些人群整體身高的變化背後正是營養和環境因素的改善，對個人而言，至少可以參考了解成長發育的情況。

更何況，既然找工作、相親時，大家都在看身高，身高的現實意義不言而喻。不過，最新研究所發現的身高相關的健康風險則提醒我們，或許也應該辯證看待高與矮，在一些健康方面，長得更高不一定就是好事。

南方周末記者 王江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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