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袁斯來

編輯 | 蘇建勳

在漲價一年後，矽料價格仍然看不到降價的影子。下遊電池龍頭放出“整個行業都會出現劇烈的雪崩”的狠話，今年可能會成為現實。

整個産業鍊正在一個微妙的時刻。上遊矽料廠商利潤暴漲，下遊叫苦連天。7月1日，一組主流光伏組件制造商的停産時間表流傳，其中包括大型公司隆基、晶澳等。

雖然公司很快辟謠，但不可否認下遊廠商正遭受沖擊。

上遊卻是另一幅圖景。7月4日晚間，矽料龍頭通威股份披露半年度業績預告，預計2022年上半年歸母淨利潤達到120億元至125億元，同比增長3倍以上。通威股份股價在7月5日創下新高，公司市值突破3000億元。

包括通威在内的“矽料四大天王”，都得益于矽料漲價和需求旺盛給出了好看的财報。保利協鑫2021年毛利創下記錄，達到73億元，新特能源2021年歸母淨利潤翻了6倍，大全能源今年第一季度歸母淨利潤也翻了6倍以上。

但紅利隻屬于一小部分上遊和龍頭公司。

“四大天王”賺錢到手軟，身處下遊組件、電站行業的公司卻被擠壓更嚴重。後者原本就處于白熱化競争中，矽料漲價讓下遊組件、電池廠難以支撐。

矽料已經從2021年初的6萬元/噸，漲到現在29萬元/噸，還看不到降價的迹象。矽料漲價固然很大原因在于“雙碳”政策之下裝機量增長，加上當前擴産還未到位，供需不平衡。然而今年也出現對上遊囤貨的質疑。

如果價格維持高位，中小組件廠商要麼轉型，要麼倒閉，要麼流血勉強為生。在這一次漲價浪潮中，他們不得不接受一次大清洗。當然，這和雪崩還有些距離。塵埃落定後，留給行業的也許是一批更優質的公司，也可能是一次衰退。

奇貨可居

矽料價格漲了一年半，背後原因産業鍊不同環節的參與者各執一詞。

早在2021年6月10日，一份下遊光伏電池大廠愛旭股份的一份非公開材料流傳開來，在這封《關于光伏行業熱點、難點問題座談會的彙報材料》中，愛旭股份認為目前矽料供應達到190GW，但今年全球終端需求很難到達180GW，不存在産能不匹配的問題。他們認為矽料居高不下，是因為“部分企業可以營造多晶矽、矽片嚴重短缺的假象，助推中間貿易商、産業鍊各環節囤積居奇、哄擡物價。”

圖片來自網絡

他們點名“部分企業”中的一員，也就是通威集團。愛旭詳細描述了通威認為“月度定價”上漲太慢，拿出少量矽料每周邀請企業競标。多晶矽價格一周一刷新，一個月中漲了37.2%。他們的所有生産活動隻能暫停。

如果真如愛旭所述，通威待價而沽，矽料其實在上遊空轉漲價，沒有投入下遊。

就在愛旭提交材料第二天，召開座談會的光伏行業協會也發布了一則呼籲，号召從業者們抵制過度囤貨、哄擡物價和投機行為。

通威股份很快給出回應，表示自己“沒有出貨給任何中間貿易商，也不存在哄擡價格、囤積居奇的情形。”至于價格，那是供求關系決定的。

如果隻看理論數據，今年的确不存在供不應求。根據行業咨詢公司PV InfoLink預測，今年全球組件需求起碼會到223GW。通常1萬噸多晶矽能産出3.5GW-4GW組件，所以需要55-63萬噸多晶矽。

2021年，全球多晶矽産量為64.2萬噸。一般市場供需比要大于1.2才算供需平衡，所以最後出現價格暴漲。如果今年産量和去年相同，的确會存在很大缺口。

去年開始，四家龍頭矽料廠的産線陸續投産，包括保利協鑫2萬噸級顆粒矽項目、大全能源3.5萬噸多晶矽項目、通威10.1萬噸産能爬坡。這已經能帶來近80萬噸矽料。亞洲矽業、東方希望也陸續在今年投入新産能。

不過，需要考慮到新建産線從投産到爬坡需要半年，産能可能到三、四季度才能完全釋放。加上疫情反複，物流也影響到貨量，的确在今年一二季度還會出現短缺。

這種微妙的平衡下，很難找到明确的歸罪方。供應不足客觀存在，但價格上漲如此之快，多少也有恐慌情緒越來越濃烈的助推。愛旭之後，也并沒有更多公司出面指責通威等矽料廠商，不過他們身處旋渦中心，自然成為最大的靶子。

受傷者

愛旭股份并非完美受害者。

下遊都為矽料漲價叫苦。但愛旭股份之所以在漲價後業績難看，也是為其擴張太激進買單。

愛旭2020年到2021年公布了超過80GW的新項目，投資超過400億元。上遊材料價格上漲，對愛旭這樣擴張中的公司自然傷害加倍。

愛旭承受的主要是上遊矽料、矽片企業壓力，而更受沖擊的是處于愛旭股份下遊的組件廠商。

這些廠商長期處于兩頭擠壓中。承擔材料漲價同時，要承受國家發電平價上網政策約束，在整個産業鍊中向來毛利偏低。

組件廠可以分為三類，自己既做矽片、也做組件的龍頭，如隆基、晶科能源，組件業務為主，矽料、矽片業務還未成規模的大公司，如東方日升、天合光能，以及衆多隻有組件業務的中小規模廠商。

隆基、晶科能源等并沒有傷筋動骨，他們早已鎖定了矽料長單，自己也會調高矽片價格，對沖組件部分業務的風險。

東方日升、天合光能這樣的公司雖然毛利會因此降低，但因為可以賣系統，也有電站業務，客源相對穩定，其實排産并沒有太大變化。

真正遭殃的是中小組件廠及下遊零散電站集成商。他們不可能有能力和資金提前鎖定上遊矽片，隻能被動迎接沖擊。“下遊很痛苦。”一位電站集成商告訴36氪，他們隻能想辦法轉型做BIPV、光儲一體機。或者幹脆“撂了”。

這其實是個危險的信号。愛旭股份預料的雪崩雖然沒有在去年發生，但并不意味着今年危機不會出現。

矽料擴産在2021年還沒有完成，因此的确去年有很大的供應問題。但今年三四季度，矽料産能充裕，中小廠商紛紛停工、減産，矽料會出現過剩的風險。或許，此時用愛旭股份陳剛略誇張的說法會比較合适，“整個行業都會出現劇烈的雪崩。”

産業鍊的确處于混亂中。愛旭2021年提到商務活動無法進行，剛談完的生意還沒執行又要根據新價格重談，之前的合同成為廢紙。在漲價一年後，今年7月，證券日報采訪光伏電站開發企業時，這一現象還在繼續發生。矽料價格上漲，組件供應端頻繁違約、毀約。

很多人其實記得十多年前那次矽料漲價到暴跌的驚心。因為歐美光伏行業紅火，矽料從2006年27美元/公斤一度漲到500美元/公斤。2008年，金融危機襲來，光伏補貼取消，需求暴跌，矽料價格一瀉千裡，曾經在高峰期瘋狂擴張、鎖單的無錫尚德破産。

當然，目前我國矽料已經國産化，不需要從海外進口，受國外價格波動小。加之政策紅利，無論國内還是國外光伏行業都在黃金期，能消化足夠多的産能。這一次矽料上漲後，不會重複過去的一地雞毛。

可仍然不能忽視不安因素，歐美經濟再次出現衰退迹象，2021年我國内光伏建設其實并沒有達到市場預期，2022年疫情反複又增加不确定性。需求仍不明确，第四季度矽料産能完全釋放後，市場或許會遭遇激烈動蕩。

36氪制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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