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不驚人死不休,我們都逃不開的原罪 | 語言的原罪 第五篇
這是桔梗在“談判思維”的第667篇推文。
全文共2659字,閱讀大約需要3分鐘。
1 引言
這一天,凱文拎着公文包,正走進牛津校園裡的教學樓;
嗨,凱文!你好嗎?
系主任迎面走了過來,和凱文打了個招呼。
凱文面無表情,機械地回答道,
嗯,還活着......
顯然,凱文昨晚一定睡得不好。
系主任似乎沒想到凱文會這麼說,尴尬地繼續說,
嗯,那個月總結報告,你今天能提交給我嗎?校董明天開會,沒有這些數字我沒法交差......
凱文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好吧,從這場簡短的交談可以看出,兩人的心情都不太好;
可在凱文冷靜片刻後,他突然意識到剛才自己的措辭,似乎很不一樣?
還活着......
嗯,在日常問候的回答中,這樣的用詞力度似乎非常“重”;
凱文當時的狀态真的差到“勉強活着”的程度嗎?
他仔細想了一下,并沒有;
那隻是又一個很普通的、心情低落的工作日;
用“生死”的比喻,是他的一種誇張表達。
“誇張”,作為語言工具的一個特征,已經越來越被人們習慣;
無論是說者,還是聽者。
劍橋大學的心理學系,曾經做過一個有趣的實驗;
實驗對象是四十個校園裡的大學生,這些大學生被要求記錄自己未來一周内的“用詞”;
這一周七天裡,隻要每天抽出一小時,記錄自己在和家人、朋友、同學交談時的用詞;
七天後,研究者收集這四十份“用詞”記錄,并做了整理和分析;
實驗發現,這些學生在這七天裡,平均每個小時要使用至少七次“誇張”的措辭;
比如,Awesome(這太棒了),Gross(這太惡心了),Terrified(驚呆了),Delirious(欣喜若狂),等等。
人們在操控語言工具來表達自己的時候,越來越喜歡“極端化”;
好,就要好到無與倫比;
壞,就要壞到無以複加;
誇張,就要誇張到非黑即白的程度。
語不驚人死不休,這是語言的另一個原罪。
2 極端化我們依然在“語言的原罪”這個系列推文中,它的思維方式啟發自牛津大學的實驗心理學研究。
這也是“模糊談判論”的第四個系列推文。
我們依賴“分類”來認識這個世界;
而“分類”的工具,就是我們的“語言”。
别被“工具”這個詞蒙蔽,如果語言就真的隻是一個工具,那麼使用工具的我們,是決定工具的主人;
但語言,卻遠比我們想象的強大,反過來影響着我們的認知。
最簡單的分類,是二分法;
黑與白,一分為二;
當我們的語言可以在二分的兩端,凸顯極端的特征,語言的效果就越發強烈;
黑,就要黑得徹底;
白,就要白得極緻;
模棱兩可,含糊不清,這不是語言在分類時的初衷。
“模糊”,不是語言的最愛。
不妨配合我做一個小實驗,請在下面十組詞語的後面,填寫一個“處于兩個詞中間的詞語”;
比如,黑與白,可以在後面填寫一個“灰色”。
黑色
白色
灰色
上
下
?
内向
外向
?
好
壞
?
被動
主動
?
大
小
?
粗糙
平滑
?
左
右
?
清醒
熟睡
?
高
矮
?
高興
難過
?
怎麼樣?
是不是有點費勁?
而且,就算你想出來了,是不是發現自己寫出來的詞都非常平庸?
比如,不上不下,不好不壞,不左不右?
你有沒有發現,當我們想要找一些折中的詞語,找一些在兩個極端中間的描述,語言在此時似乎就是囊中羞澀?
對于語言來說,它善于描述極端化的東西,但折中的、灰色的、模糊的,不是它的強項。
别擔心,這個實驗同樣在劍橋大學的心理學系裡,讓學生們測試過;
很多人都和你一樣,甚至還有人根本想不出該填什麼詞。
這個看上去很普遍的現象,卻隐隐讓人擔憂;
如果我們的語言本身,就有着極端化的傾向,那使用語言的我們呢?
是不是過于極端了?
3 語不驚人死不休回憶一下,上一次當你和朋友聊天時是否說過這樣的話,
真是好吃死了!
有什麼東西真的好吃到,可以讓你去“死”嗎?
當然沒有。
你隻是找不到比“死”更能表達你誇張程度的詞語而已。
你知道自己在過去有過無數次對食物的評價,一次比一次好;
那這次該怎麼表達,讓聽者能夠明白,要比上一次更好呢?
盡管我們沒有答案,但按照這樣的規律,你使用的詞語一定會越來越極端。
當你想表達“熱”的時候,你會說“驕陽似火”;
真的到了“火”的溫度?
當你想表達“壞”的時候,你會說“哇,這個壞人真的該千刀萬剮!”
真的到了要砍一千刀的程度?
當你想要表達“聰明”的時候,你會說,“你真的是天才!”
真的是“天生的才能”?
當你買了一杯咖啡,你會說,“每天都要靠咖啡續命!”
咖啡能“增加生命”?
好吧,其實我們在選擇使用這些詞語的時候,并不在意“誇張”的是否離譜;
甚至于,我們仍覺得說得不夠極端,隻是找不到更“過瘾”的詞而已。
相信你一定聽過身邊有人說,
我抑郁了...
要知道“抑郁”(depressed)這個詞,本是心理疾病的專用名詞,卻被人們大量地使用在日常生活中,描述自己低落的心情;
哪怕隻是沒吃到一頓小龍蝦,我們也會用“抑郁”來形容自己的失落。
如果你留意廣告用語的話,你就會發現,問題更嚴重;
來XX吧,擁有一生一次的旅遊假期!
一生一次?
真的這麼誇張?
沒人在乎,但效果顯著。
語言的原罪,深刻表現在,人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添油加醋地增加表達的程度。
我們經常能夠聽到人們說這樣一句話,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這可能是我聽過的最極端的表達。
這句話的問題還不僅僅是“最”這個詞的誇大,而是這句話本身就把一切思考都極端化的抹殺了。
當你不如意的時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瞬間撫平了你的心情;
噢,沒事,反正這是最好的安排。
你有沒有意識到,任何思辨、反省和改進,在這句話面前都會顯得蒼白無力;
這是一句可以解釋一切的誇張措辭,也是一句可以消融一切的非黑即白。
4 看到的和所說的牛津大學的凱文教授,在“模糊談判論”中,提出了一個深刻的疑問,
Is we say what we see, or we see what we say?
語言對我們來說,到底是我們在把眼中看到的東西說出來,還是我們看到的隻是我們所說的東西?
為此,凱文教授做了一個實驗;
實驗對象,依然是兩組大學生;
凱文教授給每一組大學生一張詞語列表,要求他們在未來七天的日常對話裡,刻意去使用列表上的詞語;
兩組學生的詞語列表有所不同;
第一組拿到的列表,都是非黑即白的極端化形容詞,比如,brilliant(超級棒),horrific(超級恐怖),hopeless(超級絕望),等等。
而第二組拿到的列表,則都是中性表達的詞語,比如,so-so(一般般),regular(普通的),balanced(平衡的)等等。
一周後,兩組學生都回到凱文教授這裡,做一次測驗;
測驗的内容是,在電腦的灰度漸變圖上,用鼠标标識出“黑”和“白”的區域;
結果很震撼,第一組學生标識出的“黑色”區域和“白色”區域,要明顯大于第二組學生;
這意味着,
第一組學生眼裡的世界,要比第二組學生,更加非黑即白。
而這樣的區别,來自他們七天裡所使用的極端詞語的影響。
凱文教授解釋道,
我們眼中的世界,在不知不覺中被我們極端的語言影響。
5 小結語不驚人死不休,這是語言的又一個原罪;
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其實就在我寫這篇推文的時候,我依然在用“極端化”的語言來描述我的觀點;
因為我希望我的論述能夠讓你引起共鳴。
似乎我們都無法逃脫語言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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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談判思維”!
“語言的原罪 第五篇” 待續
--- 桔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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