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得有多孤獨,才會注意到這樣一朵不起眼的小花,并且跟它說話,并且把它誇出花?
“殷疑曙霞染,巧類匣刀裁。不怕南風熱,能迎小暑開。”7月盛夏,讀這樣的小詩還是挺應景的。在繁花似錦的唐詩中,獨孤及的詩太不著名了;在姹紫嫣紅的花海裡,這種花太不顯眼了。
見過石竹,是很早的事了,隻是知道它的名字還是去年夏天,和“識花君”交好之後。那天,天氣格外悶熱,偶爾讀到莫泊桑一篇并不怎麼出名的小說:《不足為奇的悲劇》。失去兒女,是普天下母親最痛心的事,不論國籍、膚色,也不論一百多年前還是現在。可以想見,是怎樣的痛苦與孤獨,居然迫使書中的老婦人放下自尊,向“我”這個隻是偶然碰到的陌生人敞開心扉。
孤獨是寒江獨釣,孤獨是月夜獨坐,孤獨是幽州台歌,孤獨是翻爛通訊錄、朋友圈卻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
此文發表于一百多年前,今天讀之依然新鮮,就像說不盡的《紅樓夢》一樣,因為寫實,而獲得另一種生命。
此時,此刻,還有多少個此類故事正在重演?恐怕也如路邊的石竹花一樣難以計數吧?
突然間,在電腦前再也坐不住了。不知不覺就到了河邊。此時,人煙岑寂,隻有款款東流的水聲,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仿佛從古響到了今。舉目北望,青山隐隐,白雲缥缈,目光不及之處,有一座小廟,廟裡有位一日隻食一餐卻能健步如飛的老者,在他房前屋後,有叢叢石竹花兒,熱烈開放。認識這個老人算來有幾年時間了,雖無什麼來往,卻總不能忘。
石竹植株矮小、叢生,卻像竹子一樣莖兒具節,所以别具竹名。因此,也有人拿它和竹子對比:“真竹乃不華,爾獨豔暮春” 。石竹畢竟不是竹子,不過看到這兩個字,很容易就想起鄭闆橋筆下,任爾東西南北風也能屹立不倒的竹石。别說,石竹仿佛也有這分神韻呢。它最特别的地方除了青節細瘦、花豔似染,就是超長的花期。高原高寒,留給植物生長的時間相對要短得多,高原的植物,深深懂得這一點,像石竹這樣的小花,隻能在這短暫的暖季裡抓緊生長,迅速完成開花結果的使命。所以石竹花經春曆夏,一直要開到“雜花逗秋趣”才罷。
一叢叢一片片,搖曳在寂靜的山坡、路邊,鬧似一群蝴蝶,粉粉白白,弄出一片細細的喧嘩;靜若一匹碎花布,淺淺紫,淡淡紅,鋪在坡前階下,你想撲上去,躺下來,那情形,也就是“碎片英英剪海霞”“小枝小葉飄香風”來形容最好。此時你再看它,會發現一種别樣的美。
就像獨孤及的詩文那樣。
如果不是喜歡古詩,而且不以名氣大小而厚薄,我可能一輩子也不會認識這位唐朝散文家、古文運動的先驅。韓愈為古文,都以其為法。而韓愈名滿天下,獨孤及卻鮮為人知。
獨孤及詠石竹,準确地捕捉到了石竹花的“色”似染與“形”若裁的特點,讓我這個記憶力不怎麼好的人都能過目不忘。我仿佛看到了獨孤及那孤獨的背影,就在不遠處,和我一樣,注視着石竹出神。
俗人總是難免其俗,有人常常将石竹花和金錢花對比。“而今莫共金錢鬥,買卻春風是此花”“莫管金錢好行市,寂寥相對是山家”。蒼茫大地,每一朵花有每一朵花的色彩;滾滾紅塵,每一個人有每一個人的活法。甯作我,何必比來比去?
有條件的話,多種一些石竹吧,它能防污染、療傷病。
文/秦娥
刊發于《青海日報》
責編/亞君
監制/胡芝蓉 總監制/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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