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者:李平(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年齡:26歲
■職業:職員
幾天前,我送金子踏上了北去的列車,與她同行的還有她的父親。她這次回來沒有帶着孩子,是專程來接她父親的。我想,這次她也許永遠不會回來了,因為這裡已經沒有她牽挂的人了。
1、她說:“我隻是想為孩子找個父親,你滿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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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不長,但是有些曲折,就像一個夢。
兩年前,我和金子經人介紹認識後,相處不到兩個月就結婚了。金子說不上漂亮,可卻是個很會過日子的女人,僅憑這一點,我覺得做我的妻子就夠了。
當時金子才19歲,還不到法定結婚年齡,因此我們隻是舉辦了婚禮,并沒有領結婚證。現在她突然選擇離開,我并不恨她,因為,我的确有一件事情沒有處理好。
那是我和金子剛結婚不到兩個月的時候,我發現金子胃口越來越好,腰也粗了很多。我問她,她看了我一眼,說:“我懷孕了。”這個回答讓我驚喜異常,我就要當爸爸了。我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嶽父嶽母和父親、弟弟,他們都非常高興,可金子卻不見怎樣歡喜。
金子是獨生女,她媽媽身體不太好,異常敏感脆弱,還很依賴這個惟一的女兒。金子懷孕後,我們經常住在她家。偶爾我帶金子回我家住幾天,她媽媽都會抹眼淚,問金子:“你不管爸爸媽媽了嗎?”
過了大概一個月,嶽母病了,我們帶她去醫院檢查。我對金子說,既然到醫院來了,就順便檢查下孩子吧。
檢查的時候,醫生告訴我,孩子已經快5個月了。醫生的話,讓我大吃一驚,我們結婚才3個多月,孩子就5個月了?可當着醫生的面,我什麼都不能說。
之後,我問金子,到底怎麼回事?金子仿佛早就預料到了會有這一天,她說在認識我的前兩天,她和一個朋友出去玩兒,喝了點酒,于是……她也沒想到會懷孕,開始有嘔吐,還以為是腸炎。等她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我們已經在談婚論嫁了。
我把拳頭攥得緊緊的,強壓住怒火問她:“既然你肚子裡都有了孩子,你為什麼要選擇和我結婚?”也許是面對我的質問,金子覺得受不了了,她說:“我就是為了孩子,我想為孩子找個父親,你滿意了吧?”
金子的話,仿佛将我的心撕開了一個口,我都能感覺到我的心在流血。我當時隻有一個念頭,離婚,馬上離婚。 可是,這個念頭隻是一閃,立刻就被我否定了,我知道我不能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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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不明真相的親戚朋友都跑來祝賀,我強顔歡笑,内心卻如同刀絞
我從小生活在一個破碎的家庭裡,爺爺離過婚,我父親也離過婚,如果我又離婚,那周圍的人會怎麼看?比我小四歲的弟弟怎麼辦?以後,還會有人嫁給他嗎?還有人敢踏進這個家門嗎?
後來,我又專門去找了一次醫生,我問如果這個孩子不能要,能不能打掉?醫生驚異地看了我一眼,說:“那隻能做引産。可是那會對母親造成很大的傷害,也許會造成她将來不能再懷孕。再說,孩子現在已經有活下來的權利了。”我剛剛燃起的一線希望,被醫生的話給澆滅了。
我愛金子,盡管她欺騙了我,可我也不願讓她承受将來不能當母親的痛苦。看來這個苦果隻能我自己來吞了。我想,不管孩子是不是我的,隻要金子以後能和我好好過日子,我認了。可是我心裡明白,我絕對不會像親父親那樣去愛這個孩子。
回家後,找了個機會,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父親。老父親氣壞了,他說,離了吧,這樣過有啥意思。我把自己的顧慮和父親說了,父親想了半天,長長地歎了口氣,接着便老淚橫流。
不久,這個本就不該出生的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兒。在等着拿孩子血型化驗單的時候,我還懷着一絲僥幸。婚前我和金子也發生過關系,沒準兒這個孩子就是我的呢!當護士把化驗單遞給我時,我最後的這一線希望也破滅了。我和金子都是A型血,孩子卻是B型血。
不明真相的親戚朋友都跑來祝賀。我強顔歡笑,内心卻如同刀絞。誰能體會我當時的心情?明明孩子不是自己的,卻還不能說不是,那種打掉了牙往肚子裡吞的痛苦,真能讓人發狂。
如果金子在嫁給我之前就帶着這個孩子,我想,我肯定會對他好,會當成自己的孩子,可這樣的情況下我真不知道該怎麼來對他,怎麼來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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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也知道孩子挺無辜的,可我心裡就是愛不起來
在月子裡,我盡心地照顧金子,對于孩子,我卻總有壓抑不住的煩躁。他哭的時候,我也會抱抱他,但隻是僵硬地摟着,我根本就無法接納這個孩子。我會不耐煩地說,行了,行了,别哭了。
我對孩子的态度,金子明顯感受到了,她有時候不吭聲,有時候就會抱怨我:“你就不能對孩子好一點?”我嘴裡答應着,可卻無法做到。
有了孩子,各方面的花銷就增多了。每個月我把工資的一半交給父親,因為弟弟還沒有結婚;一半兒交給金子。每次出差回來,我也都是先去看望父親,然後才去嶽父嶽母家。金子也抱怨:“你每次回來待一兩天,總是先去你父親和弟弟那裡,就不能多陪陪我?”
我說:“你不知道父親一個人把我和弟弟拉扯大有多麼不容易?”話是那樣說,其實,現在想來我應該是在逃避那個孩子。我也知道孩子挺無辜,可心裡就是愛不起來。
孩子一天天長大了,長得既不像金子也不像我。我的心漸漸麻木,也不去計較了。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着。
今年7月初,金子總是說讓我休息幾天,在家陪陪她。正好那陣子工作也比較忙,我就拒絕了。
7月27日早晨,那天我休息。金子對我說,她邯鄲有個朋友8月16日結婚,她想去看看。金子迷上了手機上網,有好幾個網友,這我知道。我說,她16日結婚,你15日過去也不晚。金子答應了。
吃過早飯,金子說要出去辦點事。一直到下午6點鐘,她還沒有回來,打她的手機也總是無人接聽。我突然想起金子說要去看朋友的事情,心想,她一定是因為擔心我攔着,自己一個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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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說,不管你去見誰了,既然已經回來了,就好好過日子吧
因為金子不辭而别,嶽母很是受打擊,開始還責怪金子不該丢下大人孩子一個人出門,幾天後就開始胡思亂想。而周圍的鄰居們也開始議論紛紛,孩子也總是哭着要找媽媽,這下脆弱的嶽母承受不了。有一天,她突然對我說,不管以後怎樣,你都要管金子和孩子。我沒有多想,安慰她金子一定會回來的。
這天,我接到金子的短信,她說,這裡的景色好美,空氣好新鮮。我趕緊打電話過去,問她在哪兒,金子說,我在邯鄲。我說,媽媽情緒很不好,你早點回來吧。金子答應了。
又過去了一周,金子還沒有回來。我因為工作挺忙,也就沒有多想什麼。隻是嶽母的狀态越發不好,有時候還會一個人哭。
8月15日那天,不知什麼原因,我總覺得有些心神不甯,于是請假回家。進了家門,正和父親說着話,就有金子的鄰居跑來說:“快點吧,金子媽媽喝了藥了。”我大吃一驚,撒腿就往外跑。
路上,我就給金子打電話,怕她着急出事,隻是說讓她快點回來,家裡有點急事。金子開始還以為我騙她。我說,媽媽身體不好了,金子焦急地問我到底怎麼了。沒辦法,我隻得告訴她,因為想你,媽媽想不開,喝了藥,不過應該沒事。其實,那個時候,嶽母已經不行了,金子立刻說,好,我馬上回去。
如果在邯鄲,金子當天肯定能回來。結果我們一直等到第二天,金子才到家。她精神很緊張,一遍遍地問,我媽呢?我媽去哪兒了?看她那個樣子了,我真的很心疼,生怕她會出什麼事情。
後來,金子才開始哭,她說,都是我不好,是我把媽媽給害死了。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直直的。
其實那天,我在金子的包裡發現了一張從北京到石家莊的火車票。我很驚訝,不是說去邯鄲了嗎?怎麼會從北京回來?這張火車票的背面,還寫着兩個電話号碼,我悄悄抄了下來。這種情形下,我什麼都不能問。加上看到金子的神情,我就想,什麼也不問了,隻要她平平安安回來就好,千萬别再出什麼事情了。
處理完了嶽母的後事,在打掃房間的時候,我發現了嶽母的遺書。她寫道:金子,你太讓我傷心了,你多大了,還這麼不懂事?金子看了遺書,什麼也沒有說。
幾天之後,我問金子那些天去了哪裡。金子這才說,她去内蒙古了,去見一個叫張燕兒的網友。我說,不管你去見誰了,既然已經回來了,就好好過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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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承認一年多來,我沒有真正愛過孩子,但是我的心裡并不是沒有他
8月23日中午,金子帶着孩子說要出去買個包。結果到了晚上還沒有回來。我和嶽父去了所有的親戚朋友家,都沒有找到她和孩子。那一刻,我心一涼,我知道她又走了。
那之後,我一直聯系不上金子。一直過了5天,金子才開機。我問她在哪兒,她說在北京打工。我說,孩子呢?金子說,托别人看着呢。我說,那你以後就開着手機吧,我不會讓你的手機欠費。
當天,我立即趕往北京。到了西客站,我給金子打電話,讓她去西客站接我。我在西客站等了一天,也不見金子的身影,她的手機也關機了。
回到石家莊後,朋友們都勸我說,放手吧,不要再浪費精力和感情了。我不死心,突然想起了抄下來的那個電話号碼。
我編了個身份,問出了這兩個電話的主人就是金子說的張燕兒和她哥哥,還打聽出了他們住在什麼地方。
9月3日,我動身去内蒙古,通過當地熱心人的幫助,我得知了金子和孩子的下落。聽說,她就住在張燕兒家,而且已經成了張燕兒的嫂子。
我知道,再說什麼也都沒有用了。之前,我還抱着一線希望,希望有一天金子能回頭。可她這次把孩子也接來,還和人家過起了日子,我知道一切都來不及了。
懷着極其複雜的心情,我踏上了歸途。路上,我發短信問金子為什麼這樣對我?這樣做對得起死去的媽媽嗎?
金子回答,不要提我媽,我恨她!說實話,我離開家也是有苦衷的,寂寞孤獨無助的清苦日子我再也過不下去了。
我說,雖然現在日子有些苦,我掙錢少,可總有一天日子會好的,人從苦日子到富日子才是福啊。
金子說,你恨我嗎?我說,我不恨你,因為我記得媽媽去世前曾經說過的話,不管以後金子怎樣,希望你都能對他們母子好些。那時候我答應了。
金子沒有再回短信。
我接着給那個男人發了條短信,我說,天涼了,金子體質差,又是剖腹産,希望你今年不要讓她生孩子,她出院的時候,醫生交待過的。
那個男人回複說:我很崇拜你,知道了,有空聊。
後來我還是不甘心,又給金子發短信,你喜歡過我嗎?金子說,喜歡過。一開始我是打算和你好好過日子的。可你對孩子的态度,讓我心涼了。
昨天,和朋友在外面吃飯,我看到電視上有一檔節目,是講有小孩子的家庭,如何避免意外傷害的。我一下就想起了那個已經會叫我爸爸的孩子。我發短信給金子,要她把家裡的危險東西收起來,不要傷了孩子。金子回複說,知道了,謝謝!簡單的幾個字,冷冷的。
朋友說,行了,都分了,别操心了。其實我也知道做什麼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可心裡就是放不下。我不會再奢求什麼了,隻希望他們母子能平安幸福,那就是我最大的心願了。
心理導航
金子結婚的目的可能是為腹中的胎兒找到一個父親,但金子的内心同時也憧憬着一個有愛和溫情的家。但李平心裡的痛楚在于金子是腹中帶着他人的孩子與自己結婚的,而且是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而迫于現實的壓力,李平又不能以離婚來表達内心的憤怒。他就以冰冷的态度和内心的隔離來處理現實的生活,這使得李平和金子之間的溫情無處藏身。這是金子最終以逃離來為這段尴尬的夫妻生活畫上句号的推動力。李平無奈的冰冷和茫然的隔離狀态使得金子也陷入了對生活的絕望,金子用自己的方法為自己和孩子的生活争取到了溫情。但顯然,李平面臨的不僅有現實的生活問題,内心的創傷更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修複。
■文/河北青年報記者皮雪雁
■編輯/皮雪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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