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丁（蘇州人，旅歐多年，現居德國柏林）

〖編者按〗我們又見證了一回曆史。當地時間7月21日，歐洲央行公布利率決議，将三大關鍵利率上調50個基點，超過此前預期的25個基點。此次加息為2011年來首次，加息幅度也創近22年來最大值。此次加息，也宣告歐洲結束持續了8年的負利率時代。分析者稱，此次加息主要是為了應對歐元區日益嚴重的通脹現象。

對普通中國人來說，恐怕很難理解銀行存款負利率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景。本文作者在歐洲經濟相對較好的國家德國居住多年。在負利率下，普通老百姓和銀行是一種什麼關系？人們有錢會拿去存銀行嗎？如何理财？房貸車貸又是怎樣操作的？現在，我們就來聽她講講在負利率時代的歐洲，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位于法蘭克福的歐洲央行總部。丁丁攝

五年前我在德國某個商學院的國際辦公室打工，接待過國内的一個銀行團隊。其中有個人好奇地問我，在德國把錢存在銀行裡會有多少利息？我一下子被問住了。

在印象中，好像德國人甚至歐洲多數的國家，從來沒有存錢收利息的概念，也不太會去關心自己賬戶的存款利率是多少。

我自己的賬戶，存款利率就低到可以忽略不計。時間久了，我幾乎忘了把錢存銀行收利息也是國内一種很重要的理财方式了。

德國柏林的街頭。

在寫這篇文章前，我再次查看，發現自己的活期賬戶的利率已經跌到了零。所幸我每個月有一定數額的收入進賬，否則按照規定，銀行每個月是要收取幾歐元的管理費的。

存錢不僅賺不到利息，還要倒貼銀行錢，這在中國是不可想象的。

不光是我開戶的銀行，其他銀行的存款利率也都是慘不忍睹。即便放眼相鄰幾國，我查到的最好利率，是一家意大利銀行對10萬歐元以下的定期存款提供的0.8%，這是一年前的數據，現在歐洲宣布加息，估計會漲一點？

在歐洲範圍内，德國人是出了名的愛存錢。

根據統計，8000多萬德國民衆的賬戶裡存着2.3萬億歐元，與号稱最愛存錢的中國人相比也差不了多少。最新的調查，隻有17%的德國人是月光族，完全不存錢。一半以上的德國人，每個月會存50歐到400歐。

當然，由于高稅收和高消費，每個月能存1000歐以上的德國人隻占1%。

除了愛存錢，德國人對投資的态度也是出了名的保守。很多人僅僅把錢存着，而不做其他任何理财投資。買房怕欠債，買股票怕跌，尤其現在不知道房價有沒有泡沫，股市也動蕩不堪。

我看過一個德國媒體的街頭采訪，不少人表示即使存銀行沒利息，也就這麼存着，不去做理财。

柏林當地的跳蚤市場，有些人在賣小商品。

如果說零利率還能忍，那麼收存款管理費實在是“實力勸退”。

這幾年，德國的銀行為了維持利潤紛紛推出收費政策，除非賬戶每月有錢進賬，不然就要收取5歐以上的管理費，一年下來也要大幾十歐。于是，大部分人除了日常生活必須的銀行賬戶，其他不必要的賬戶都取消了。據報道，德國商業銀行去年宣布收費之後，解約賬戶一下子增加了9倍，網上銀行Comdirect的解約率是11周平均水平的250%。

德國柏林的超市。

如今，西歐和北歐大多數國家都步入無現金支付的時代，而德國還是一個現金國度。

除了存銀行，德國人還喜歡在家裡存現金。存歐元就不必說了，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歐元在德國流通20年後，根據德國央行的統計，德國民間仍然持有大約57.7億馬克的紙币和66.1億馬克的硬币。

按照法律，這些德國馬克在市面上已經不能流通使用，但是可以在德國央行無限期兌換。每年，都會有人在抽屜、麻袋、購物袋，甚至書籍夾縫裡發現馬克，然後跑去央行兌換。

2019年，有個年輕人因為要支付一大筆錢，準備把去世叔叔的房子賣了，卻意外發現房子裡藏着350萬馬克，差不多兩馬克能換1歐元，等于是發了一大筆橫财，房子也不用賣了。

2020年，德國央行一共給民衆兌換了5340萬馬克的舊貨币。此外，還有相當數量的德國人并不着急着把馬克兌換成歐元，自己拿在手裡存着。

柏林的一處建築工地。就收入來說，當地房價并不算貴，但德國年輕人願意買房子的并不多。

存款利率低的同時，融資利率也低。對于普通民衆的好處，就是買房貸款利率較國内要低不少。

以10年綁定利率的房貸為例，20年前的貸款利率在6%左右，10年前維持在3%～4%。而過去五年裡，10年綁定的房貸利率跌至1%～2%。與此同時，由于大量外國移民的湧入，租房市場的供需平衡被打破，尤其在柏林這樣的大城市，往往是一房難求。

于是，來自東歐的富人、來自中國和印度的移民，包括少部分德國人，紛紛買房上車。

但是，身邊有很多德國朋友，即使有支付能力，也甯願繼續租房。

德國的居住小區。

我問過身邊兩個30來歲有穩定工作的德國朋友，為什麼不趁着低首付低利率的時候買個屬于自己的房子。

按照他們的經濟條件，完全可以貸款買個30萬歐左右的小套，每月還貸可能比房租還便宜。其中一個跟我說，不想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就為了房子背上一身債務，而且萬一以後要換個城市生活呢!

另外一個雖然想過買房，但是按照自己的經濟條件隻能買小戶型，而她想一步到位買至少三室一廳，住得舒服一點。

德國法蘭克福的街區，晚上也是很熱鬧的。

今年俄烏戰争爆發，歐洲通貨膨脹加劇，銀行放貸普遍變得謹慎了很多。尤其是最近兩個月，德國的房貸利率也一下子漲到了3%。

因為原材料漲價，房價目前依然堅挺，沒有降價的趨勢。當然買房沒有前幾年容易了，很多人錯過了上車的機會。不僅如此，由于物價上漲，存錢也變得越來越困難。

當然了，說到歐洲持續了8年的負利率，那基本屬于有錢人的煩惱。

比如，在負利率時代，歐洲很多大銀行宣布，對存款超過10萬歐元的賬戶征收0.5%的利率作為罰息。也就是說，如果你賬戶上有10萬歐元，一年下來要反過來交給銀行500歐，比普通老百姓要交給銀行的管理費貴了10倍不止。

還有些銀行，甚至會把這個罰息的門檻降到5萬歐元。這樣一來，存款較多的人，為了少交錢，不得不取現，或者把錢存放在不同的銀行卡上，隻交管理費。

不過，這些罰息政策對生财有道的富人來說，影響并沒有那麼大。曾經有個富人朋友跟我說，他賺到錢後就拿去來投資，銀行賬戶上隻保留一萬多歐元日常周轉。至于具體做什麼投資，人家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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