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潘妤 蔣钰
越劇表演藝術家趙志剛和王文娟曾經是上海越劇院的同事,他們在藝術和工作中有合作,但在生活中,兩人情同母子,趙志剛叫王文娟“姆媽”,而王文娟也一直叫趙志剛“兒子”。兩人也因拍攝電視藝術片《庵堂認母》結下“母子”緣。獲悉王文娟去世,趙志剛深感悲痛,他在朋友圈“痛哭”寫道:“說好的100歲,為什麼說話不算數。敬愛的文娟老師,您默默地走了。您一路走好。天堂有愛您的道臨老師在等您。清晨醒來看到了這樣一個噩夢,淚崩。太難受了!”
在接受澎湃新聞連線采訪時,趙志剛回憶了自己和王文娟老師的過往種種。
《庵堂認母》
澎湃新聞:你和王文娟老師有非常多的交往,能和我們講講生活中的王老師是什麼樣嗎?
趙志剛:王文娟老師是一個非常和藹可親,(相處中)不是好像一代宗師的這種身份,她總是像親人般出現在你的身邊,所以我跟王文娟老師之前不是用王老師或者小趙什麼來稱呼,而是我叫她就是紹興話的姆媽,就是媽媽的意思,她是叫我兒子,她總是這樣叫我的。
我和她也是源于一次藝術的合作,有幸和王文娟老師孫道臨老師一起拍攝了專題片《庵堂認母》,我在劇中扮演兒子徐元仔,王文娟老師演母親,師太。
整個電視片的拍攝過程是我最好的學習過程,我們是在甯波的一處庵堂中拍攝,拍攝是非常艱苦的,因為沒有空調。當時我記得很清楚,拍攝期間經常汗都把衣服都濕透了,孫道臨老師穿一件汗衫背心,然後一把蒲扇,王文娟老師跟我因為要扮戲的,所以經常衣服一會兒就濕了,就要吹幹,然後再繼續拍。大熱天冒着酷暑,老藝術家對藝術的那種執着讓我深深感動。
我印象挺深刻的有幾個小故事,一個就是在傳統的戲曲舞台上,尼姑的打扮是非常花哨的,但這一次是實景拍攝。王文娟老師和孫道臨老師商量之後,把舞台上演員認為最美的部分全部拿掉,穿着素衣素服,就是平時尼姑庵裡你看得到的服裝,同時頭上是钗環全部拿掉的一個普通發型。
我當時腦子裡就在想,每一個藝術家在舞台上都是拼命頭上要多戴一些飾品,要讓自己美麗漂亮,反而是在這部劇中讓我看到王文娟、孫道臨兩位藝術家,他們對戲曲電視和戲曲的這種關系的一種探索,當時給了我很多的啟示,我覺得以後我們要是拍這樣的電視或者電影,也可以借鑒這樣一種方式。
給我印象非常深刻的,一個是王老師的孜孜不倦,比如說在排練拍攝的間歇,她一定是在看劇本背唱腔,以及跟導演探讨下一個鏡頭如何拍攝,然後不停揣摩自己的角色。一代宗師對藝術的這種執着,真的是讓我特别感動。
還有一個小故事,最後一天拍攝最後一個鏡頭,拍的是最後母子相認,這個鏡頭我跟王文娟老師最後有一個擁抱,但是拍攝的時間已經到了半夜,接近淩晨3點,最後當我和王文娟老師抱在一起的時候,她就咯咯咯笑場了,然後孫道臨老師覺得不可理解,王文娟老師一個大藝術家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笑場,再來一遍抓緊時間。
第二遍拍攝完了以後,王老師又笑了起來,那麼孫老師當時就批評王老師了,他說文娟,你看現在幾點鐘了,大家那麼累,你一遍兩遍地笑場怎麼回?王老師就說了,我隻有一個女兒,沒有兒子,也沒有抱過兒子,今天我抱到一個兒子,我特别開心,說完又笑了起來,結果我們受到她的感染,我們大家也笑了起來。
這個場景之後她就開始叫我兒子,我就叫他姆媽。
拍攝結束之後,王文娟老師讓孫道臨老師在一幅道具畫上面給我寫了4句詩,然後孫老師又寫道:文娟志剛,冒着酷暑在甯波拍攝庵堂認母,精神可嘉。還有一個落款,這幅道具畫我也一直珍藏着。
《庵堂認母》的拍攝确實印象非常深刻,當時是1992年,距今也将近要30年,但這些場景曆曆在目:我們一起拍攝,坐在一起乘涼的那些畫面。
《庵堂認母》電視專題片的片頭曲,也是王文娟老師專門請我唱的,所以現在有時候聽到這首曲子也感到特别親切。
《庵堂認母》拍攝花絮
澎湃新聞:王文娟老師讓你感覺受益最多的是什麼?
趙志剛:我跟王派應該說也是非常有緣,我曾經參加過王文娟老師的流派演唱會,當時王老師一直希望我能夠參與。第一次我跟王志萍演了一個《白毛女》最後大春和喜兒相見的那場戲,王文娟老師也是給了我很多的鼓勵和表揚。
後來有一次王派演唱會,本來王文娟老師是準備跟我合作演繹一則《武則天》折子戲的,但後來沒有成功,我也覺得是一個特别遺憾的事情。
和其他前輩的越劇藝術家們一樣,王文娟老師在我整個藝術生涯中間,對我們這些青年演員倍加關心和愛護,一路之上攙扶着我們一路走來,藝術上給了我們很多的提攜和指點,生活中也是給予了我們很多的關懷。特别是2010年我和陳湜去杭州發展,王文娟老師這些前輩藝術家一直在背後關心我,不斷争取反映希望我再回到上海越劇院的意願,讓我在外面也是特别感動,特别是參加了比如《舞台姐妹情》等上海一些劇目的演出之後,老藝術家們都會發出這樣的邀請,王文娟、徐玉蘭老師都會說:“好了,你外面玩了一圈了,可以回來了。”希望我回到越劇院繼續發揮作用,所以我确實也是比較感到内疚的,但是我想我對越劇的這份心,也一定不會辜負王文娟老師對我的期望。
澎湃新聞:在日常的生活中,王文娟老師和孫道臨老師都跟你有過什麼樣的故事可以分享?
趙志剛:生活中應該說交往相對少一些,因為王文娟老師主要是在紅樓團,她在做團長的時候,我是在三團,交往相對比較少一些。但後來《庵堂認母》拍攝之後,有一個階段是走動比較勤的,王文娟老師也會經常邀請我到家裡一起吃飯,有什麼好吃的,她就會說,“兒子,到屋裡來吃吃飯。”
每次她總是會把家裡最好吃的拿出來,讓我特别感動,就好像回到自己家裡的這種感覺。
有的時候會跟老師們一起聚餐聊聊天,然後有的時候會遇到一些困難,比如說對一件事情的決策,或者一個劇目的創作會有一些難題的時候,有的時候也會想,我到王老師那邊去一下,聽聽王老師對我們的一些建議,那麼這個時候老師總會想盡辦法來幫助我,包括創作上有什麼需求。當時有一些劇目我是自籌資金,王老師也會說,我可以去找找企業家,幫你去拉點贊助等等這樣。
王老師不隻是藝術上關心我,生活中也是無微不至的關心。我跟曹可凡實際上看到王老師都叫姆媽,她也是看到我們倆就特别開心,笑得特别燦爛,笑聲不斷。這一點來說,我跟王老師之間一直有很多的交往,也是讓我感到特别欣慰。
去年疫情之後,我幾次要去探望老人家,都因為疫情的關系不能探視。這一年多疫情起來了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王老師,所以這是我感到特别遺憾的。
責任編輯:陳詩懷
校對:劉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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