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紅樓夢》第五十回,蘆雪庵争聯即景詩,又一次“落第”的寶玉被李纨罰去栊翠庵讨紅梅。
這一次,寶玉總算沒讓大家失望,因為湘雲“鼓”未絕,而寶玉《訪妙玉乞紅梅》一詩已成。
自大觀園起詩社開始,寶玉似乎就成了雷打不動的“墊底”,其實并不是他的才華不及衆姐妹,而是他的性格使然。
在曹公筆下,寶玉是一個新新人類,他的思想和見識要遠遠超越那個時代。
他向往自由,喜歡天馬行空的自我發揮,不願意受那些形式上的拘束和羁縛,所以才在詩社限韻聯詩中屢屢敗北。
李纨則認為他“不會聯句”“又怕韻險”等都是技不如人的托詞,這實在是李纨不識寶玉豐富的精神世界之故。
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花與花開放的姿态原就不同,不能隻看外在形象,更要注重其内在的品質,品評一個人也是如此。
詩老不知梅格在,更看綠葉與青枝。蘇轼的《紅梅三首.其一》,就對其做了極其精彩有的注解。
怕愁貪睡獨開遲,自恐冰容不入時。
故作小紅桃杏色,尚餘孤瘦雪霜姿。
寒心未肯随春态,酒暈無端上玉肌。
詩老不知梅格在,更看綠葉與青枝。——宋 蘇轼《紅梅三首.其一》
簡譯:梅花怕自己冰清玉潔的姿容不合世俗的時尚,所以就偶爾故意給自己妝扮出如桃杏一般的粉紅色。
因為有了從衆的感覺,所以也就減少了許多世俗的非議,但它淩寒傲霜的内在本質是不會因此改變的。
它遲遲不肯從酣眠中醒來,隻是不願意在春天裡和百花争奇鬥豔罷了,因為它更喜歡在淩寒中傲霜鬥雪。
那嬌豔的花色就像美人酒後無端泛起的紅暈,在冰天雪地裡顯得分外美麗。
蘇曼卿這個老詩人,他不懂得梅花内在的品格,隻會簡單地從外表有無綠葉和青枝來辨别梅花和桃杏,未免太俗氣了。
賞析:這是一首托物言志詩,詩人以紅梅傲然挺立桀骜不馴的品格,來抒發自己達觀超脫的襟懷,和不随波逐流孤傲高尚情操。
烏台詩案後,九死一生的蘇轼被貶黃州,此詩就是寫于其黃州團練副使的任上,共三首,這是其中的一首。
人有人品,花有花格。蘇轼筆下紅梅花也有屬于它自己的梅格。
它傲然挺立,豔如桃杏,冷若冰霜,有自己獨特的品格,像一個内心豐盈情感豐富的美人。
它“獨開遲”,是因為“怕愁貪睡”,“愁”自己的冰清玉潔難以融入春天的花紅柳綠,因此以“睡”為由完美錯過花期,得以在冬天淩寒綻放。
可不論它怎樣違心地改變自己的外在顔色,(為了減少外界猜疑故意暈染上桃杏的顔色),卻始終保持它内在孤傲高潔的品質,就像它細瘦的梅枝一般勁挺,從來不肯有絲毫的改變。
蘇轼贊賞紅梅的品質,也堅守自己的情操,所以對于他人給予紅梅的評價也就格外注意,甚至,為此他還譏諷北宋著名詩人石曼卿是“至陋”的“村學究體”。
石曼卿是北宋著名的文學家,詩文成就尤高,深得時人賞識,歐陽修、梅堯臣等都與其交好,之所以引來蘇轼的批評,起因則源自他的《紅梅》詩。
梅花和桃杏的花形色彩不相上下,不熟識的人很難辨别,石曼卿說這有何難,因此就在其《紅梅》詩中給出這樣的答案:“認桃無綠葉,辨杏有青枝”,意思說隻要從綠葉和青枝兩點來看就能區分了。
蘇轼卻認為他這種辨别方式太過簡單和膚淺,看事物怎麼能如此敷衍呢,這是隻求形似,而沒抓住紅梅的神韻啊。
在蘇轼看來,品評梅花,要先看它的内在品格,即耐寒淩霜的精神,這是紅梅特有的“梅格”,而不是其外在形狀和色彩所能決定的,單從這一點來講,石曼卿的境界的确要遜色蘇轼許多。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百裡挑一。最打動人心的,能夠經久流傳的,往往是其高尚的品行和情操,而絕非外在的容顔。
蘇轼本身就是那個有趣的靈魂,不論順境逆界,他都能泰然處之,無論将他貶到哪裡,他都能落地生根,且能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活色生香充滿情趣。
屈原形容品行高潔的仁人君子為香草美人,而蘇轼則說那傲寒的紅梅亦是美人,是如自己一般不随波逐流品行高尚的孤傲君子。
寫在後面:
蘇轼一入仕,就陷入了新舊黨争的漩渦之中,他支持以王安石為首的新政革新,但反對新法的急功近利,對于治國理念,他有自己的獨特見解。
所以,他的這種人間清醒,在新黨和舊黨中都不讨好,新黨排斥他,舊黨打擊他,一時令他處于極其尴尬的境地。
侍妾朝雲說他一肚皮的不合時宜,蘇轼深以為然,并引朝雲為知己,他亦知道自己的不合時宜,也曾不情願地想做得從衆一些,但其内在的孤傲和品行堅守卻又不允許自己随波逐流。
故作小紅桃杏色,尚餘孤瘦雪霜姿。所以,任可孤獨寂寞,颠沛流離,抑或貧困潦倒,也絕不違背初心,這就是他的忠貞和操守,如淩寒傲雪的紅梅一樣,從未有過絲毫的動搖和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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