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牆無語杏花笑?明代山西新绛稷益廟壁畫中的明代宮女形象,接下來我們就來聊聊關于宮牆無語杏花笑?以下内容大家不妨參考一二希望能幫到您!
明代山西新绛稷益廟壁畫中的明代宮女形象。
《太監談往錄》
作者:信修明等
版本:紫禁城出版社2010年7月
《我在故宮看大門》
作者:維一
版本:三聯出版社2011年4月
《宮女談往錄》
作者:金易、沈義羚
版本:故宮出版社,2010年7月
裝扮成漢人服飾的乾隆,身後跟着兩名太監。
“咱們下了手罷,強如死在手裡!”
如果沒有十足的絕望和勇氣,這樣鼓動的話,很難從一個弱女子口中說出,也很難獲得十五個同樣柔弱女子的一緻贊同。況且她們是一群宮女,侍奉的地點更是守衛森嚴的皇帝寝宮乾清宮,無論怎樣“下手”,都很難不被發覺,更何況她們下手的對象,正是當今嘉靖皇帝。但她們已經别無選擇,哪怕是拼上一死,她們也要冒險一試。于是,一位名叫楊玉香的宮女走到東捎間,将細料儀仗的花繩子解下,搓成了一條。
亂
1542年11月28日,淩晨5點,正是卯時黎明前天光最晦暗的時刻,楊玉香将搓好的繩子遞給蘇川藥,蘇川藥又遞給楊金英,她用手将繩子拴成了一個繩套。時機已到,幾個宮女進入寝殿,一齊擁向皇帝。這是一場分工明确的弑君行動。姚叔阜掐住胳膊,邢翠蓮将一塊黃绫抹布遞給姚叔阜,讓她捂住皇帝臉面,防止他喊叫。“邢翠蓮按着胸口,王槐香按着身上,蘇川藥拿着左手,關梅秀拿着右手,劉妙蓮、陳菊花按着兩腿,姚叔阜、關梅秀扯繩套兒”。盡管這些人頭次下手弑君,不免慌亂,但直到此時,一切還算順利。衆人眼見得劇烈起伏的黃绫抹布漸漸平息,強摁住的手腳也變得松弛,但就在即将成功的關鍵時刻,負責扯繩套的關梅秀發現,她們犯了一個緻命的錯誤:這些沒有經驗的人把繩套系成了死節,無法再繼續拉扯。慌亂之下,這些從未有過殺人經驗的宮女,一時找不到其他置人死地的方法。
天明欲曙,行動即将敗露。一位名叫張金蓮的同謀在慌亂無措之際忽萌悔意,帶着一絲将功折罪的僥幸幻想,她跑去把皇後方氏請了過來。
眼見皇後已至,這些人隻得束手就擒。但用布捂住皇帝臉面的姚叔阜卻并不甘心,在就逮前,這名微賤的宮人做出了最後一個勇敢舉動,她舉起拳頭,一拳打在皇後的身上。
“好生打着!”這是皇後給負責刑訊審問的司禮監太監張佐下的簡短口谕。想到皇後剛剛挨過一拳,這些宮女落在司禮監手中顯然會痛下箠楚,但奇怪的是,盡管遭受如此酷刑毒打,但保留至今的口供,雖然對整個弑君行動過程描述得就像一場細節畢現的慢鏡頭短片,卻缺少一個恰當的片頭或是片尾,來解釋這些宮女弑君動機究竟為何。唯一留下的,就隻有這句謎一般的話:
“咱們下了手罷,強如死在手裡!”
究竟是怎樣的絕望,才會讓她們如此不顧性命地铤而走險呢?一些研究者期望能将這起宮變與當時的政治局勢聯系在一起。譬如嘉靖一朝群臣聚訟不絕的“大禮議”一案,皇帝以此在朝中進行政治清洗,屢興大獄。抑或是嘉靖帝與叔母昭聖皇太後和外戚之間的激烈矛盾引發的宮廷内鬥。
謎
這塊拼圖缺失的部分着實太多,任何自圓其說的聯想都可以在其中添油加醋,組合成一個精彩絕倫的宮鬥懸疑故事。但這些陰謀論的共同特點,就是将這些執行弑君行動的宮女視作一個微不足道的齒輪零件,一如她們在紫禁城中扮演的角色。宮人,不過是這座宏偉宮殿中微不足道的活動背景。她們從來是這座宮殿中沉默的一群人。而這一次,盡管隻有這一句話,但她們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旁觀者的視角,或許能提供一個答案。宮變發生時,朝鮮派遣賀壽的使臣剛剛抵達北京。根據他們的見聞,“臣等見(北京)東西角頭,将宮女十六人剉屍枭首。問之,則宮婢楊金英等十六人共謀,二十一日夜,乘皇帝醉卧,以黃絨繩同力缢頸,事甚危急。宮人張芙蓉(金蓮)觇知其謀,往告方皇後,皇後奔就,則氣息垂絕,良久複蘇。命召六部尚書會議定罪。蓋以皇帝雖寵宮人,若有微過,多不容恕,轍加箠楚。因此殒命者多至二百餘人,蓄怨積苦,發此兇謀。”
兩個月後,朝鮮使臣又補充道:“皇帝好道術,煉丹服食,性寖躁急,喜怒無常。宮人等不勝怨懼,同謀構亂雲。”
這兩個解釋不帶有任何陰謀論的色彩,隻是個人私怨,不涉及宮廷内鬥,盡管這個解釋毫不帶有任何值得玩味的戲劇性,但對知曉宮女生活待遇的人來說,這可能是最貼近事實的解釋。明代宮女入宮的方式非常簡單,根據嘉靖時代的《選取宮女條款》,隻要年齡在11歲至14歲的女子,不問容貌妍醜,隻要沒有身染惡疾,都可以采選入宮成為一名宮女。她們的主要工作就是灑掃宮苑、晾曬幔褥、漿洗衣服、造辦飯食等等粗笨活計。
可以料想到,征收條件如此之低,所作工作又如此粗重,願意為這樣的條件入宮充當宮人的女子,必定多是家境貧寒之女。宮廷也認定這些人既然身份如此卑微低賤,那麼無論以何種粗暴的方式對待她們,也不必有所顧忌了。這類身份卑微的宮人,即使是負責灑掃宮中甬巷的太監也可以任意欺淩她們。“宮女能生活者,賴女紅以自存,不需家人資助。所用材料,悉巷監代購,購價必昂。制成,由巷監代售,售價必賤,巷監亦從中漁利焉。每餐,置飯木桶,成雞、鴨肉二片佐之,臭腐不中食,還之,下餐複進,故宮女姿色多消減。”
卑
在經過教導後,這些宮女就被分配到各個宮院以供役使。“凡宮中諸女侍、每娘娘位下,内外服役若幹人,如司衣尚食,供灑掃巾栉,盥沐漿洗、紉針裁剪,以至廚馔諸役悉有名載籍,别其尊卑。”到了這裡,宮女就隻能祈禱自己遇到一位能夠善待自己的主子,不至遭受過度的打罵。但在有明一朝,宮女這一點卑微的願望往往也隻能是奢望。嘉靖帝毆打宮女的暴力程度,在明代諸帝中隻能算中等偏上。最嚴酷的永樂皇帝在兩場針對内宮的清洗中,殺戮的宮人高達三千人。嘉靖帝的孫子萬曆帝同樣也是一位虐待宮人的行家裡手。管理宮内規矩的太監田義曾勸谏皇帝為了聖主名聲也請盡量手下留情:
“臣義等竊見禦前執事宮人、内官,或幹聖怒責處發遣,絡繹不絕,每緻重傷兼患時疾而死亡者,殆無虛日。蓋以聖旨欽傳,即以本日動刑,而用刑者,因懼罪及于己,辄加數多酷責,而押解者複懼連累,日夜嚴加墩鎖,緻使受刑犯人得生者十無一二。如此緻傷天和,豈聖世所宜有哉!”
萬曆帝虐使宮人惡行連日累月,他的皇後王氏,在虐待宮人方面更是不遑多讓。曾經随侍内宮的一名太監劉若愚,在他的私人筆乘《酌中志》中記述道:“中宮孝端王娘娘,其管家婆老宮人及小宮人,多罹箠楚,死者不下百餘人,其近侍内官亦多墩鎖降谪。”但值得深味的是,無論是在史官的記述中,還是在文人的私人筆乘中,這位王皇後的形象都被贊為“性端謹,以慈孝著稱”。這從另一個方面證明了,如果虐待宮人的慘叫聲不傳到宮外,隻要時時在外人面前作出一副慈悲心腸,那麼虐待這些至微至陋的宮女,并不算是一種惡德。隻有當這種暴戾行為玷污了皇帝聖明的臉面時,它才被作為一個有累聖德的白璧微瑕被小心翼翼地指出。當然,這同樣無關宏旨。
罰
比起主人的虐待箠楚,被文人寫入宮詞加以哀婉諷詠的兩種特色刑罰,也就不過爾爾了。其中一種頗具凄清詩意的懲罰是“罰提鈴”。它的懲罰方式是“每日申時正一刻并天晚,宮門下鎖時,及每夜起更至二更、三更、四更之交,五更則自乾清門裡提至日精門,回至月華門,仍至乾清宮門裡,其聲方止。提者徐行正步,大風大雨不敢避。而令聲若四字一句,天下太平雲雲。另一種禁宮特色懲罰則更顯暴力,名為“扳著”,類似于今天健身房中常有的鍛煉項目立下俯前伸:“扳著者向北立,屈腰舒兩手,自扳雙足,不許體屈,屈則夏楚亂施。”——做過這套鍛煉動作的人都知道,時間稍長,就會感到頭暈惡心,嘔吐倒地。但在文人筆下,這兩種施加給宮人的刑罰卻富有詩情畫意:
“十五青娥誦孝經,嬌羞字句未分明。纖腰不忍教扳著,夜雨街頭唱太平。”
比起明代宮廷對宮人的苛責虐待,清代皇宮中的宮女待遇,至少從表面上要好得多。這裡面很重要一部分原因是宮女的身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清代宮女與秀女的擇取方式幾乎一緻,“有頭有臉的宮女,必須是旗人”,而且是上三旗包衣,宮女的身份一時從明末的貧賤之間擡升為與宮廷貴胄同一出身的上三旗出身,對于這些出身相對高貴的宮女,再像前朝一樣動辄打罵,就不再可能。1778年,乾隆帝的寵妃惇妃将一名宮女打罵杖斃。如果這類事件發生在前明,那麼很可能會像那些喪生在帝後手下成百上千的亡魂一樣,再多的數量也無法化為質變。但既然這件事情發生在乾隆帝的宮中,他就不得不嚴加懲治。為此,皇帝特意召見諸位皇子和軍機大臣,當着衆人之面鄭重其事頒布口谕:
“昨惇妃将伊宮内使喚女子責處緻斃,事屬駭見,爾等想已聞知。前此妃嫔内,間有性氣不好,痛毆婢女,緻令情急輕生者。雖為主位之人,不宜過于暴虐,而死者究系窘迫自戕,然一經奏聞,無不量其情節懲治。從未有妃嫔将使女毒毆立斃之事。今惇妃此案,若不從重辦理,于情法未為平允,且不足使備位宮闱之人鹹知警畏。惇妃即着降為嫔,以示懲儆。”
一名宮女的死亡就讓皇帝如此興師動衆,足見清代宮女的安全系數遠高于明代前輩。但這并非清代皇室刻意使用出身相對高貴的宮女以遏制宮廷内部暴力,而是出于另一個原因:為了防止皇帝被宮女引誘珠胎暗結時混入漢人的血統。因此,“漢人是挨不上邊的”。但與之相對的是,清代的太監——這種自斷人道的卑賤宮人——全部都是漢人。比起旗人出身的宮女很少受到肉體刑罰,清代的太監卻扮演了前朝宮女的角色,他們常常被施加刑罰。不少太監不堪打罵逃跑出宮,但根據《欽定宮中現行則例》規定,凡太監逃跑,第一二次自行返回者,責打以後,交吳甸鍘草,若被擒獲逃跑三次以上,責打後交慎刑司枷号一月,發往黑龍江配給披甲人為奴。清宮逃跑的太監很少有不返回或不被擒獲的,1840年,慎刑司就對四名逃跑太監陳進福、劉和瑞、馮玉得、孫來祥等四人做出了發往黑龍江給披甲人為奴的懲處。在清代宮廷刑罰最嚴酷的慈禧時代,幾乎沒有宮女遭到責打的記錄,但太監卻可以被慈禧太後以任意刑罰打殺,一位曾侍奉過慈禧太後的老太監信修明回憶道,“近年來,她把太監交慎刑司,活活打死者近百人”。
終
無論是苛待、虐使還是刑罰箠楚,其目的除了滿足為主人者對奴仆變态的施虐癖外,就是為了将奴性深刻地烙進這些宮人的骨頭裡,通過虐待讓她們對待遇微小的改善而對主人感恩戴德,甚至将身受主人虐待當作一種特殊的恩寵,仿佛身上的鞭笞也占有權力的龍氣,是飛黃騰達的鞭策。哪怕這種鞭策最後是把自己送上絕路。明末太監劉若愚在《酌中志》中寫道,宮人勞苦一生的最終結局,即使從主人的鞭笞毒打和棍棒箠楚中僥幸得生,最終,他們還是會被送到位于金鳌玉蝀橋西羊房夾道的内安樂堂中盡其殘年,待到年久再發往宮外的浣衣局:
“凡宮人年老及有罪退廢者,發此局居住,内官監例有供給米鹽,待其自斃,以防洩露大内之事。”
這種将為紫禁城耗盡一生的宮人幽囚待死的殘忍做法,居然被同是一名宮人的劉若愚稱贊為“法至善也”。無獨有偶,清末的老太監信修明在回憶慈禧太後對太監施以的暴虐苛罰時,也滿懷感恩之情,認為宮人在她的毒打下因嚴獲福,有清一代“管制太監之谕旨占有大半,嚴禁太監之谕無朝不有,雖有少數驕橫無知者,朝廷均嚴厲處置之,遂養成一代醇良宦寺之風,到改制共和之後,至今四十年,世間砍砍殺殺,但不曾聞一名太監留了血……豈不是管制嚴反得福果嗎?”
當信修明寫下這段話時,曆史已經翻過了專制皇朝的一頁。當紫禁城已經由皇家的禁忌聖地,成為了民衆的博物院,昔日高踞在龍榻上的主人和遊蕩在甬道中的奴仆,也一并消失在曆史的塵埃之中。刻入骨髓的奴性終有一日會随着宮人這個古老的詞語一同被人遺忘。隻留下那些或悲或喜的故事,在參觀者的歡聲笑語裡,成為磚瓦中随風而逝的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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