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設是軟件的延伸
剛入行程序員時,我就弄了台顯示器豎起來看代碼,因為那時我跟很多外行人一樣,覺得厲害的黑客就是在多個排開的顯示器前用鍵盤娴熟地操作黑底白字的命令行。所以多年以後,我學會了用 Vim 編輯文檔、通過 tmux 分割窗口,把所有工作放在命令行,用命令行填滿左手這台已老卻彌堅的顯示器。
但浏覽器終究扔不掉,卻又是查資料看文檔的剛需。我于是裝上 SurfingKeys 插件,用鍵盤控制 Chrome,然後讓它獨占中間的另一台顯示器。
至于微信這些低頻或無關工作的軟件,便一律移到了右手角落裡 Mac 電腦的巴掌大屏幕上,甚至在需要專注時将其關掉。
三塊屏幕
說到底我認為效率的方式就是集成的環境、平鋪的窗口與全鍵盤。但當你大部分時間都花在閱讀理解一篇文章,或者編寫代碼時,少有的幾次切換界面或尋找鼠标會浪費多少時間,值得花費巨大的代價去優化掉嗎?
我理解這對于時間的節省隻能算附帶,它真正的價值在于減少打斷與精力耗散,使你更容易以及更長久地處于心流狀态。而且當我終于攻克這座難關,滿足我幼稚的想象與心目中的極客有了同樣的交互方式之後,我便可以堅信這是終極的方案,從而再不會浪費時間不斷在此起彼伏的應用如 Typora、Roam Research 之間轉移,而是心無旁骛産出内容。
當然這對于程序員的我來說還有更多的現實意義。比如命令行中「一切皆文本」的思想強迫我對數據的格式與流動有更細緻的掌控,因此能輕易将一些軟件進行組合與自動化、開啟無限可能。
Elecom M-XT4DR BK 左手軌迹球鼠标
雖說追求全鍵盤,鼠标卻終歸有備無患。數年前從羅技 M570 開始我就酷愛軌迹球鼠标:不用被鍵盤擋到、不會打翻水杯,隻需要一個能剛好放下的小空間,甚至不用再為其添置鼠标墊。
由于桌面上隻剩下左手處尚算空餘,年初便從日本代購回一個左手鼠标。改變慣用手當然痛苦,但強行替換别無選擇人其實很快就能适應。做個不恰當的引用:「人可以變成任何東西」。
就好像更早幾年我發現自己忘字,當天就将輸入法卸載隻留五筆,每天對着一張備忘紙磕磕絆絆打字,一個多星期通訊也就重回正軌。随後一不做二不休把手機輸入法也換為雙拼,如今出于學習需要又被逼着重新上手 Windows 系統。
中間顯示器同時連接了 Mac 和台式電腦,通過綠聯的「VGA 二進一出切換器」一鍵切換
老問題或新麻煩正面的空間在填充了三塊屏幕後隻留下右上角一個缺口,便放置了桌面上唯一的支架。但這個支架卻不是常見的用于顯示器的,而是用于閱讀的。更确切地說,被我專用于站立時的閱讀。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嘗試站立辦公,不論升降桌還是雙懸臂,專心工作時哪會那麼容易想起要突然站起來,等待桌面調整高度或伸手移動顯示器?之後鍵盤怎麼适應,水杯如何習慣?這真的不會引入另一個新的打斷源嗎?
在解答這些疑惑之前,我甯願将環境固定住:保持固定的坐姿,看固定方向的屏幕,手機位置一成不變,書筆紙張都有世襲般的角度與距離。
吾邦多功能閱讀架
隻有閱讀,在我一年前開始讀研時成為一道可以獨立開展的新工序。有時候我一整個上午不開電腦,站在桌前看支架上電紙書裡的論文或教材,直到下午覺得疲倦了才坐下開始寫代碼或文檔。
買 Boox Note 花的錢當然足夠你将所有想看的論文資料打印出來,達到一樣甚至更好的效果。所以我說不好買它是不是因為 Kindle 給我種下的好感影響至今。
但 iPad 肯定是不願買的,至少不會奢求它能作為學習利器極大提升我的生産力。盡管我很眼熱其上一幹高效的筆記軟件,但心知肚明自己薄弱的意志面對 iPad 豐富的功能無異于引狼入室。畢竟活到三十出頭,對于個性缺點再不敢誇口「戰勝」或「克服」一類的字眼,隻能接受它的長期存在,管束條件敬而遠之。
Boox Note Pro 電紙書
不過用了電紙書并不意味着不需要實體書,實際上 Boox Note 可能隻适合用來看短小的論文。如果對象是一本長篇累牍的教材,需要根據第二章證明的定理、應用第五章推導的公式、參考附錄 A 裡總結的例子,電子設備哪比得上一本書在手裡翻來覆去的暢快?
成體系的理論大部頭并不能被任何電子設備取代,其它卻可以。這一點我在之前做程序員時就已經确定:寫代碼無非将業務的邏輯用工具的接口組裝出來。你并不需要買來一本關于工具的手冊從頭看到尾,隻要在收藏夾裡保存官方文檔的地址,需要時查閱即可。
所以在桌面上我曾經不放書,現在放的也不多,甚至全是數學而沒有一本關于我在讀的計算機的。書被閱讀支架剩下的邊角料擋住,立在一張不知道買什麼東西贈送的低劣鼠标墊的粗糙背面上,便自以為高大上地起了個名字叫「手作工業風防滑書立」。
手作工業風防滑書立
Boox Note 的局限還不僅如此,雖然閱讀體驗尚可,書寫卻實在不敢恭維。我通常隻在上面簡單勾畫幾筆,更多的草稿是在一塊給小孩設計的液晶手寫闆上進行,之後用四色圓珠筆在 A4 紙上記下詳細的知識、整理它們的聯系,穩定後拍照也好、輸出到個人的 wiki 也好,總要電子化才方便查閱複習。
從電紙書、液晶闆到紙筆、wiki,筆記工具頻繁轉換當然割裂不便,但這個過程的瓶頸似乎仍在于我遲鈍的理解能力,我因此需要追求流程的絲滑無感嗎?格非在《博爾赫斯的面孔》中談及文本時說不通順的語言才會讓你思索。我直到現在讀書遇到好的句子,也要一字一句輸入到電腦裡,總覺得這比 OCR 得到的結果更屬于自己。知識在這幾個工具之間從标記變成草稿,從草稿變成腦圖,最後從腦圖變成文章,每一個關卡都必須打破前一幕的形态,耕織出新的成果。
機器島手寫液晶闆和晨光四色圓珠筆
工具,人iPad 可以不買,手機卻不能不用,而比手機更魅惑的可能就是工作中的手機。
如果你想着手一件并不想做的事情,就要不斷降低它開始的成本、減少它完成後的不利影響。而當你想戒斷某些習慣,就應該反過來,讓它變得麻煩。小米系統最近出了個很好的「專注模式」可将手機暫時變磚。但我隻想屏蔽瑣事的幹擾,并不願錯失要事的來訪,打開這個功能所将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小米系統專注模式
所以此前我曾使用滴答清單的番茄鐘,設定嚴格一旦離開應用番茄便告失敗。但其實人時常隻是出于拖延不願開始當前的任務,隻要堅持過開始的五分鐘,就很容易進入工作狀态。于是我發現番茄工作法于我最重要的不是 25 5 或 52 17 的節奏,而是給自己一個鄭重的開始儀式去度過最初的五分鐘。至于這之後你是馬力全開兩個小時還是三十分鐘半路熄火,似乎都是很随機的事情,所以番茄鐘的結束提醒反倒成為我新的打斷源。
考試小挂表(網店圖)
在那之後我找出以前用過的考試小挂表放在桌上,在開始專注前計算出 25 分鐘後的時間寫在液晶闆一角。小挂表走時不準,每天都會少掉十來分鐘,但我并不需要精準的時間。
疫情回來小挂表徹底退役。工作時把手機調到超級省電模式并打開簡黑時鐘,也算把這萬惡之源關進了籠子。
簡黑時鐘
番茄工作法的另一個要點在于結束專注後必須休息,而且是不浏覽網頁、不發送消息的真正休息。有時我在等待這五分鐘休息時間的結束時,想起我還有很多播客已經過時需要開車時打開倍速快點聽完,還有很多文章需要讀完可以用訊飛轉成語音在走路時聽。
工作最傷害人的一點就是讓你意識到是在出賣自己的時間。刨去自然奪走的和賣給社會的,二十四小時剩下不到四小時,當然想抓住一切空閑去做能慰藉自己的事,包括為了緩解焦慮去努力接受世界一股腦推過來的所有碎片。
櫻優美夾縫收納櫃
當無聊開始成為一種古老的感受,我質疑自己什麼時候應該回到低效?牛奶抽紙一次囤夠減少外出;儲備礦泉水用于實驗室偶爾的供應不及;咖啡隻需提神,喝了多年不會品嘗産地是日曬還是水洗。桌面所有物品的取舍乃至陳列的順序都是為了更高效。
所以周末跟家人在外逛街,我心中一動帶回一小杯綠植,這成為近年我桌面上唯一的無用之物。桌面是人妥協工作的産物,工作需要人對自我不斷物化。我在其中加入一點截然不同的生氣,隻希望可以提醒自己不放棄對更高主題的思索。
水培萬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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