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立言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西繞卓瑪,
在這個偌大的世界,我還是把你找到了。
江西理工大學讀大三,明年畢業。
一本呢。
我教過的那些孩子,很多考上了大學。
你告訴我,我走後,你打了很多電話,
因為我換号了,你再也找不到我……
每回來拉薩,你都會想起我……
你想來拉薩找我,你的父母不讓……
我淚如雨下。
聯系上了,我們一定會見面。
和西繞卓瑪聊了一上午
當年的事,曆曆在目
西繞卓瑪說:
有一回,我的高跟鞋踩進地闆縫裡
全班同學笑瘋了,趴在桌子上笑
高年級的男同學,
排一隊,在我身後學我走路
我和她們一起老鷹捉小雞
和高年級男同學一起打籃球
………………
“老師,你走後,我們心裡空蕩蕩的。”
現在想起來,短期支教,對孩子們弊大于利
此處一言難盡…………
好在,她們如今都活的精彩
本科,專科!
右為西繞卓瑪
學校大門
學校教室
校園裡的柏樹
放學集合
放學集合
課堂
校園旁邊的瀑布
西繞卓瑪(左)和同學
西繞卓瑪 (右)和同學
拉巴校長(左)和肖老師
尼瑪卓瑪老師(左)和肖老師
孩子們在郊外
尼瑪卓瑪老師和孩子們
尼瑪卓瑪老師和孩子們
西繞卓瑪(右)
西繞卓瑪(右)
西繞卓瑪給老師采的野花。
我的支教日記2006年8月13日終于在傍晚到達了米林縣南伊希望小學。
紮巴校長找了兩個五年級的男同學幫忙我收拾房間,擡出了以前就有的兩張舊床,搬進去一張新的木床,從倉庫裡抱過去被褥,床罩,被套。我特意要了兩套,我的體驗會延續到初冬,那時候已經很冷了。我又是個特怕冷,不怕熱的人,兩套被褥或許可以幫我抵禦寒冷。我發現被子裡有老鼠屎。現在我要把老鼠們溫暖的家打破了。
學校明天才到召集日,來的孩子應該是家庭路途遙遠的吧。也就是在今天我才知道,學校的130名學生有90%的孩子都住宿舍。聽肖老師和尼瑪卓瑪老師講,有的一年級的小孩子,因為太小了,經常會尿床。我問,他們的衣服是自己洗,還是有專門的工作人員來洗。得到的答案是,當然是他們自己洗了。稍後我去了孩子們的宿舍。一間宿舍裡有五張床,上下鋪,一共可以住10個孩子。床鋪對面是擺放整齊的臉盆,牙具,還有飯盆。我看到孩子們的被褥都髒乎乎的,臉盆也有些埋汰。他們太小了,能自理已經很可愛了。
一個學期他們才能夠回家一次。夏天,他們可以鑽到大河裡洗澡,冬天就整個學期不能洗澡了。孩子們怯怯的坐于床邊,用微笑和我交流,偶爾他們之間會說藏語,對于我的到來,他們有新奇,有膽怯,還應該有些奇怪吧。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我這個老師。為了打破這尴尬,我找了個不錯的話題,我發現在他們放臉盆的上方牆壁上挂了一幅畫,畫面上盡是好吃的東西。油炸雞腿,漢堡,水果⋯⋯我問他們,看到這些,你們不流口水嗎?有個個子高的男同學說,老師,我們就是看着這些吃飯的,看一眼,吃一口。同學們都笑,我走出宿舍,卻笑不出來。
我的宿舍的門有些窄,需要把床豎立起來擡。兩個男同學力氣之大,令我乍舌。我取了掃帚,剛要打掃很髒的木地闆,一個男同學走過來,說,老師,我來掃吧。這是我聽到的第一聲“老師”。心裡真實的激動了了下。看着他們灑水,掃地,擦桌子,感動。利用間隙,我到院子裡采了一束幹花,用膠帶粘到牆壁上。一張斑駁的學生舊課桌成了我的臨時梳妝台。環顧房間,沒有電燈,更沒有插座,夜晚一個人怎麼辦?漆黑的房間,有老鼠出沒,怎麼能不怕呢?!趕緊找來校長按燈泡。又是那兩個孩子爬到門上坐住,然後拉線,接線,用電布裹住,然後燈亮了。接着發現沒有拉線開關燈,後來在橘黃燈泡的上方發現了個紅色的按鈕。老師,開關在這裡!一個同學騎到另外同學的肩膀上,演示給我看怎麼開關燈。我說小心别觸電。話音剛落,那同學做雌牙狀,還伴随尖叫聲,我的心一緊,亂了分寸。緊接着,他們爆發出陣陣大笑,我知道,我上當了。看到他們額頭全是汗水,我給他們打來水,讓他們洗臉。卻見他們嗖的跑出去了,一會見他們歪個腦袋在水龍頭下沖⋯⋯
幾個藏族的阿佳,是孩子們的家長,也來到我的房間幫忙打掃,她們總是看着我淳樸的笑。這樣的微笑象南伊的山山水水,絲毫沒有被污染的痕迹。靜靜的來,做完了她們能看到的活計,就又靜靜的離開。這樣的安靜、善良、淳樸熨貼着我的心。
夜幕籠罩的時候,我已經躺進臨時的溫暖的小窩。床上都是蘭色,臉盆也是蘭色,惟獨枕巾是粉色的,索性不要了這個格格不入的家夥。看着牆壁上的那束幹花,心裡就溢滿了幸福,是一個願望得以真正實現的幸福。真的就和孩子們靠的很近了,他們現在正在離我30米的那一排宿舍,嬉戲着,或者已經安然入睡了⋯⋯
在米林南伊希望小學的第一個夜晚,我睡地香甜着。耳邊依舊是許巍的蒼茫的聲音。
2006年8月14日
天氣陰沉着,拉開被子,睜開眼睛,第一屢晨光射進眼瞳,溫柔的灰色。
我輕聲告訴自己,我在學校。
直立起上身,我想起有人告訴我,到了南伊,該堅持鍛煉身體了。
用最快速度穿好,洗漱完畢,“吱嘎”推開房門,一個粉紅色的身影躍入眼簾:“老師,這花給你的。”一個可愛的女生站在我的面前,手裡晃着一束野花,帶着露水的野花。我高興的接過來。我記得了,這個女同學在昨天我剛來校園的時候,我在院子裡采野花的時候,她就躲在那扇殘缺的土牆後面偷偷的看着我的。于是有了清晨的這束野花。我多麼希望和他們的相處不僅僅是兩個月。收到野花,我是幸福的,接受了她的禮物,她也是幸福的吧。她的幸福,該從昨天夜裡睡覺前的策劃這件事情就開始了的吧。
換上運動鞋,穿過清晨的校園,我又看見了那挂瀑布,我又聽到了林間的鳥叫,還聞到了久違的青草的芬芳,孩子們已經三五成群的散布在校園的各個角落裡了。偶爾有“老師好”的問候聲傳入耳朵。跑步去喽!上次晨練是去年的這個時候,在大連,辭職後的一個星期,早上帶着我的小狗兜兜,在小區裡跑步,隻一個星期,我便來了西藏。
在偶有行人經過的學校門口的那條幹淨柏油路上,我用緩慢的速度跑着,深深的貪婪的吮吸着山的味道,水的味道。伸開雙臂,把頭盡量望後方倒去,這個人間仙境,這樣平常的幸福,我能擁有兩個月,是真的⋯⋯
中午,我和肖老師,尼瑪卓瑪一起做的飯。我沒有廚具,隻能出力了。于是洗菜擇菜切菜都被我勇敢的包攬了,俗稱切墩的,掌勺的就是肖老師了。順便我做了回指導,教了肖老師一道東北頓菜。土豆豇豆、青椒牛肉絲、臘腸,饅頭米飯。這樣的午飯,我稱豐盛。我們的菜要從4.5公裡之外的縣城買來,油、鹽、醬、醋、米、煤氣更是。這樣得來不易的原料經過我們精心烹制,用豐盛都不足以表達。
傍晚,一個人出去走走吧,沿着晨練的那條柏油路,隻是走的是和早上相反的方向。
漫無目的,天馬行空,隻是走走。
天空象浸滿了水的海綿,随時會有水傾倒下來。遠山又顯出了好看的層次,深藍,藍灰,淡藍,灰白,白色,象兮兮的潑墨山水畫。一團白色的雲霧纏繞着一座山頭,象纏綿的一對情人,述說着無盡的情話。于是,雲動了,山動了,我的心也動了。
已經仰頭走了好一陣了,目光一直纏繞在相愛着的山和雲之間。忽然,眼神被近處動着的兩個點拉了回來。是一隻白色的狗和一隻黃色的狗。白色的在前面,黃色的緊緊跟随其後。從柏油路的一邊溜達到另外一邊,從栅欄邊溜達到灌木叢裡,從石牆跟又到了馬路的對面⋯⋯就這樣認真的不厭其煩的找尋着他們的愛巢,黃色的狗不離不棄。偶爾用嘴巴碰碰白色狗的脊背,我猜是一種問候吧,“小白,你不累嗎?”白色的狗回頭用眼神告訴小黃,為了愛,我不累。然後繼續他們的找尋着,跟随着⋯⋯不時的它們會回頭看看我,這個時候我希望自己變成路邊的一顆石頭,不打攪他們的愛戀。靜止了,什麼時候我已經停止了閑庭信步,那樣靜悄悄的看他們上演愛情。感動于小黃和小白的對于愛情的孜孜不倦。輕輕的我轉身離開,本打算去前面的村莊看看的,在這樣一場感動了我的愛情面前,我選擇改天再進村子裡轉悠。不再回頭,就那樣輕輕的離開,不打攪它們。突然,背後傳來藏族阿媽的呼喝聲,仿佛這聲音驚擾的不是狗兒們的愛情,而是我自己的愛情。我蹙眉回頭望去,見阿媽拄了拐棍,正彎腰用右手撿拾路邊的大石頭,砸向狗兒們。小黃和小白隻回頭一望,然後同時稍微加快了腳步,跑向大路左邊的樹叢裡,阿媽則進了一片青稞地裡,繼續呼喝着正吃莊稼的幾頭黑牦牛。我舒了口氣,小黃沒有讓我失望,他并沒有舍棄小白,還是緊緊地跟随了她,繼續堅持着它們的愛情。感謝那叢低矮的灌木,成全了它們不離不棄的感人愛情。
晚上喝完粥,和肖老師,尼瑪卓瑪,相約去廁所。因為廁所在校園的最西南角,黑黑的路,黑黑的廁所,有些害怕。手電筒的電池沒電了,隻好拿了三部手機照明。突然尼瑪卓瑪說,看天上!哦,星星真多,真亮,真近!我撥通了一個人的電話,隻是想告訴他,天上的星星在今天晚上真美。
尼瑪卓瑪問我,城市裡的星星多嗎?我說,城市裡的天被高樓大廈割的零零散散,人也極少擡頭看天,這麼美麗的星星,我真的沒有看過。于是伸手去夠星星,這樣我們就不必用手機照亮路了。手臂劃過美麗的弧線,有星星一起跟随這弧線溜進我的懷裡。
2006年8月15日
今天依舊是學生報到。早上還在跑步,紮巴校長的電話打過來,要我立刻回學校。
學生們正打掃教室,搬新的課桌闆凳。我的任務是協助肖老師,幫忙學生。再然後是接替尼瑪卓瑪登記三年級的新生報到。我端坐于辦公室的課桌前,等待家長帶着學生前來報到。“白瑪央珍、西繞卓瑪、紮西⋯⋯米林村、藏族、珞巴族、門巴族,父親次央,母親果果,貧困,鞋子尺碼18、19、22⋯⋯”一張張可愛的小臉出現在我的課桌旁,然後吸着鼻涕,回答着我的問題。常常,我會笑出聲音來。比如他們不大能聽懂我的話時,小臉上表現出的那種困惑表情,可愛極了。我注意到有的孩子,在我問父親,爸爸的名字時,他們會憂傷了搖頭,我把頭轉向帶他們來的媽媽,她們會告訴我,爸爸死了。還有個看起來就很老實的男同學,是鄰居阿佳帶他來的,他是個孤兒。肖老師在一邊告訴我,他很好,學習很好,品德也很好。我再回頭看他時,他的背影已經走出了教室。我的心裡就沉重了。
登記的報到學生差不多了,我來到隔壁的電腦室。隻一台電腦。喬頓珠教導主任正在用WORD制表,排列老師的課程。我注意到我是一到五年級的美術,還有一年級的英語,和數學。這些在我來到學校的第一天晚上就知曉了的。那天在我已經甜甜睡去的時候,住我隔壁的紮巴校長在窗口喊我,開會。暈,半夜緊急開會,還真是生命中的第一次。
當我急火穿衣梳頭好,來到校長家的時候,肖老師,卓瑪老師,喬頓珠主任還有紮巴校長已經圍着一張桌子正研究新學期課程安排呢。旁邊的藏式沙發上坐着校長的老婆,還有他的兩個小兒子,還有一些藏族的阿佳穿着幾乎一個樣式的藏袍端坐于最外圍。這樣就有了三圈人。我進去的時候,穿着拖鞋,揉着眼睛,用衣服裹了自己,有些冷,我說,我都做夢了,怎麼還開會。我以為紮巴校長喊我是在夢裡呢。他們都笑我。幾個藏族的阿佳都捂了嘴笑。我有些被笑毛了坐下。喬頓珠問我,電腦怎麼樣,我說會上網,會打字。他說那你給我們老師上課吧,然後我們再教學生。我把個腦袋搖的象撥浪鼓,那我可不會。電腦的基礎東西我早忘記了。我隻會上網,學校的電腦又上不了網。他們又笑我。後來就定下了讓我教美術,一年的數學和英語。我困惑着,一年級的孩子連漢語都聽不懂,我可怎麼教美術、數學、還有英語。他們說,一年級就是帶孩子玩。那,我會。
下午被兩個女同學帶到村子裡轉了一圈,那裡有錢人家的房子真氣派啊。那裡也有個部隊,門口也有站崗的哨兵。
女學生說,老師周末我們去米林村吧!
我說,遠嗎?
學生說,不遠,那裡有個人20多歲了,才在我下巴這麼高。
我說,那叫侏儒。
學生問,老師城市裡有垃圾嗎?
我說,城市裡也有垃圾,都是些生活垃圾,但是都丢在垃圾桶裡,有環衛工人每天清理垃圾。街道很幹淨,樓房很高。城市裡沒有牦牛,所以沒有牦牛糞在路上。城市很美,你們好好學習,将來考上大學,就能到内地的大城市裡看看了。
學生說,大城市就是北京吧。
我說,北京是我們的首都,大城市還有很多。
我問,你們去過拉薩嗎?
學生說,沒有去過,但是我姐姐在拉薩上班。
我說,拉薩比八一大很多,内地的城市比拉薩又大很多,你們将來都能去到,都能看到。
她們快樂的用藏語交流着,臉上挂滿微笑。
再然後,她們說英語給我聽,你叫什麼名字,你好嗎,你幾歲了,星期一,星期二,一直到星期日,科學知識讓她們的生命更加豐滿。我看到她們手拉手,比賽着大聲朗讀英語單詞,突然就想到了那個一直以來的願望,讓孩子們走出大山,看外面的精彩世界⋯⋯
我也加入了她們的行列,在寬闊的馬路上,大聲朗讀英語單詞。
2006年8月16日淩晨三點十分,我被一隻大老鼠擾醒。
房間裡的燈光昏暗卻也溫馨。晚上除了躺進被窩翻看從報社帶來的《品周刊》,還有從肖老師和尼瑪卓瑪那裡借來的幾本雜志。吃完晚飯,我們幾個住宿舍的老師會一起到大路上散步聊天,夜幕慢慢罩下來的時候,就各自回了房間。肖老師有兩隻可愛的小狗,一隻臘腸媽媽,一隻臘腸媽媽的女兒,這個女兒的品種已經不是那麼純了。樣子喬頓珠老師說象“ET”,眼睛大而凸出,臉龐消瘦。臘腸媽媽已經肥的急需減肥了,據說懷孕的時候,肚皮已經拖到地上了。
傍晚散步的時候也會帶了它倆。有陽光的午後,會燙了熱水給它們倆洗澡。很乖,很聽話,看着它們可愛的樣子,我會講給肖老師聽我養過的兩隻小狗,“小布什”和“兜兜”⋯⋯
夜晚,臘腸海倫和她的女兒愛利是肖老師的夥伴。尼瑪卓瑪有她的侄女旺姆,我就隻有書和音樂了。許巍的音樂總能溫暖孤獨的我,而小說裡别人的愛情故事也能讓我感動的唏噓流淚。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到了零點,睡覺吧,明天還要上課,早上7點就要起床。合了書,關了MP3,橘黃的燈從我來的那天就沒有在夜晚熄滅過,它可以驅走内心的恐懼。
本以為翻身就可以入夢的,我的睡眠大多時候都好的倒下就睡着。可今天一直睡不着,因為隔壁是校長的卧室,他的愛人感冒了,咳嗽很嚴重,聲音不大但連續着咳,也足以幹擾我的睡眠,翻過來又覆過去,總也睡不着。有一天吃晚飯的時候,尼瑪卓瑪老師開玩笑說,紮巴校長就住你隔壁,我們的房子全是木頭結構,隔音不好,你晚上可不要偷聽哦。我隻當玩笑來聽。但今天晚上校長愛人的咳嗽聲,是真的擾了我的睡眠了。把注意力轉移吧,學校後山懸挂的瀑布,聲音很動人的。聽着聽着就漸漸入睡了。還有一絲意識的時候,我告訴自己,明天把朋友給我買的所有感冒藥都給了校長愛人吧,她一定要早些健康起來。
不知道幾點的時候,有東西從我的額頭爬過,本能的反應,我用手臂扒拉了一下,頓時被驚醒,是一直肥碩的大老鼠,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了我的床榻,也不知道它都在我的床上倒騰了什麼,我發現的時候它是從床裡面的方向,爬經我的額頭,要下床了的。我的動作也驚擾了它,“嗖”的一下,它一躍而起,還用了劉翔110米欄蹲式起跑,我的額頭明顯感受了它起跳時的後坐力。我“啊”的一聲,驚醒,坐起,等我摸到眼鏡架到鼻梁上後,房間裡已經靜悄悄的了,什麼也沒有。我問自己,是夢?還是真實發生的?我無從辨别。因為白天聽别的老師講她們房間裡有老鼠,很多,晚上熄燈後會聽見老鼠吱吱叫的聲音。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短暫的時間,我睡不着了,繼續着關于老鼠的記憶。
記得,哥哥最怕老鼠。小時候家裡如果進了老鼠,全家人圍追堵截,忙地不亦樂乎,哥哥卻蹦到炕上,瑟瑟發抖。隻在那個時候,我比哥哥強大的優越性才得以體現。經常,哥哥會在夜裡被噩夢驚醒,隻見他四腳朝天,踢蹬着雙腿,揮舞着雙臂。待他醒來,問,哥,你夢見什麼了?老鼠!這就是我那害怕極了老鼠的,在嫂子和我的心裡卻勇敢無畏的我的可愛的哥。
還在繼續回憶,卻意外的看到了剛才與我親密接觸的那隻老鼠。
它從牆角的洞裡鑽出來,姿态優美竄到地闆當中間,皮毛光滑,下巴尖尖的,眼睛滴溜溜轉,正搜尋什麼的時候,目光就碰觸了我的目光,沒有停頓,嗖的一下又回了它在牆角的洞。哈哈,被我發現了,對不起了。于是封住了它的洞口,我安然入睡,看一眼手機,2006/08/16 03:22。
第二天起床,洗漱,發現我的竹鹽香皂被老鼠啃了,齒痕觸目驚心。嗯,淩晨的老鼠事件是真的。
2006年8月17日今天是第一天走進課堂,給孩子們當老師。早上照例出去跑步,回到校園,孩子們都已經進了課堂。趕緊回宿舍取了數學書和課程表,以及作息時間表。第一堂課,第二堂課都是一年級的數學課。走進教室,41個孩子都大概在自己的座位上。
“老師好!”
“同學們好!”
因為沒有教科書,也沒有本子,鉛筆是孩子們自己帶來的。有好些孩子還背着書包,背手端正的坐着。我引導他們關于數學的初級印象。比如,你幾歲了,比如現在幾點了,比如誰的個子高。孩子們争先恐後的告訴我,5歲,6歲,8歲⋯⋯我說,不要大聲喊,一個一個說,有問題或者想回答問題的,就舉手。于是教室裡就站起來很多孩子,還有的跑到前面講台的地方,告訴我他幾歲了。我說都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不要出聲音,隻要舉手。因為我說的是漢語,孩子們都說的藏語,隻有少部分的孩子聽得懂我的話。于是底下亂作一團⋯⋯
我用擊打雙手,示意他們安靜,孩子們也學着我的樣子,擊打雙手,于是教室裡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擊打聲。我用食指放與嘴前,發出“噓”的聲音,孩子們就又學我的樣子,于是教室裡就又響起了連續的“噓”聲。我已經笑的停止不下了,孩子們也笑。這個時候,有的同學轉身和後面的同學做遊戲,有的兩個瘋鬧起來,有的走下座位,過來告訴我,老師我要尿尿。還有的幹脆直接走出教室,我問,你做什麼去?他說喝水,渴了。
我已被自己鬧的哭笑不得了。跟孩子們玩吧,不行,這是課堂。但他們那麼小,最重要的是,我的話,他們根本不明白什麼意思。于是我在黑闆上寫1、2、3、4、5、6、7⋯⋯然後用手指指着要他們齊聲念。隻見他們伸了脖子,漲紅了小臉,聲嘶力竭的喊1、2、3⋯⋯我說小點聲音,這樣喊,嗓子會痛,我知道這樣的忠告無濟于事的。看着孩子們可愛的小摸樣,我又轉身擦黑闆,偷偷的笑了。西藏這裡的孩子接受教育晚,他們幾乎沒有學前教育。父母很少在他們上學前教他們念1、2、3,更不用提什麼唐詩宋詞。所以,孩子到學校要從最基礎的開始教育。但這些孩子的自理能力卻很強,才5/6歲的孩子就住學校的宿舍,需要自己穿衣服,自己疊被子,自己盛飯,刷碗⋯⋯他們沒有麥當勞肯德基,連基本的每日所需的水果都不能保證。
孩子們口渴了,就把頭伸到自來水下咕咚咕咚喝上一通。這裡的水,沒有經過漂白過濾,隻是山裡的水引到學校。
經常我能在洗臉的盆底見到活着的小蟲子。孩子們喝的就是這樣的生水。
肖老師的小狗海倫丢了。禮拜一的傍晚,在我和尼瑪卓瑪散步回來的時候,聽到了這個壞消息。肖老師帶着海倫和她的女兒艾利在校園裡散步,我們去了學校門口的馬路上,回來的時候,肖老師正着急的在校園裡地毯式搜捕,我們也加入了這個行列,因為海倫和艾利已經成為了大家共同的愛犬。
學生們也幫忙喊,校園裡全是海倫,海倫的呼喚聲。我靜止觀看這些的時候,思想就洶湧澎湃。遠方的我的親戚朋友一定不會想到,我在遙遠的西藏,在一個希望小學裡,正和一些可愛的老師和孩子們在夜色裡尋找一隻小狗。和海倫一起失蹤的還有這所小學的校長,紮巴。我在尋找海倫的同時也在尋找他,因為他腰間挂着一串鑰匙,其中的一把可以打開學校電腦房的門,這個夜晚,我想寫點流水帳了。可校長丢了。
格桑次仁老師這個禮拜值班,需要督促學生起床,吃飯,上課,還有夜晚熄燈睡覺。喬頓珠說,你學習一下啊,下個禮拜你來值班。我暈,黑黑的校園,我一個人哪來的膽子巡邏啊,喊上一幫學生陪我吧,那到底還督促不督促他們睡覺了,真是“喬炖豬”。
肖老師說,格次老師,你的手電桶借用用嘛,于是格次也加入了尋找海倫的行列。
已經熄燈了,一年級孩子的宿舍裡還是熱鬧非凡啊。于是我們尋找愛犬的隊伍就跟着值班的格次老師進了孩子們的宿舍。因為一年級今年新增加了40多了學生,學校的宿舍超負荷了,隻有90多個床位的宿舍人滿為患。于是,一年級的孩子就睡在了一間廢棄教室的地上。我進去的刹那,是孩子們旱腳的刺鼻味道,在然後看見昏黃的燈光下,孩子們無憂無慮的笑臉。破舊的木地闆上,密麻的排列着孩子們的海綿床墊,薄薄的被子已經看不清本來的顔色,男生,女生,混合着排列,看到老師來了,他們頓時靜悄悄的,拉了被子,遮擋上剛剛因為瘋鬧而興奮的通紅的小臉兒,格次老師發火,用藏語告訴他們立刻睡覺。我則看着他們笑了,實在是拆格次老師的台,但我實在忍受不住。臨走的時候,我的笑卻僵化了,我看到有9塊玻璃的窗戶,卻隻有一塊玻璃,外面黑洞洞的,是寒冷的秋天的夜晚,沒有星星,也看不見月亮。孩子們一定會冷,不會感冒嗎?
就在我們剛邁出他們的宿舍房門時,裡面又再次爆發笑聲。他們的快樂可以戰勝一切的,包括我擔憂的寒冷,還有夜晚的陰森。
直到很晚,海倫依然沒有找到。
回宿舍的時候,我看到肖老師落寞的側影,我說,你快回屋休息吧,海倫明天一定會回來。
2006年8月22日紮巴校長開會說,課程要調整,因為桑傑老師去八一鎮學習20天,一年級的班主任老師病休了,要30天,這樣,我的一年級的數學外語給了尼瑪卓瑪,她的四年級,五年級的英語給了我。紮巴校長問我,你行不行,我說,我一定盡力。
晚自習,我走進了四年級的課堂,下課的時候,很多學生走到我的面前,背誦課堂上的新單詞,也可以用英語和我說話。我知道,沒問題,因為英語是我最喜歡的課程,孩子們也是我喜歡親近的,他們也會用心來跟我學習的。
雍縣長今天下午來學校視察,還有教育局的一些局長,他們的車子停在學校電腦室門口,我那個時候正在電腦前敲打全校學生的花名冊,雍縣很領導的問我,立言,怎麼樣,在學校的這些天,感覺可以嗎?我說,縣長,給我發工資吧,我留下。他們都笑了。
早上洗了頭發,水是學生們從挺遠的地方擡來的。
上課時,頭發還有水滴,索性披散開來,在鏡子裡看自己,獅子王的造型已不很誇張了,于是毛衣做披肩,進了教室。路上想起,LG,還有GG,都曾經提醒我,做老師了,把頭發紮起來,免得吓到學生。
一年級的孩子,在我坐在講台上批他們的課堂作業時,會用他們的黑黑的小手,輕輕撫摩我的耳畔的頭發,然後摸我的臉,他們的氣息撲在我的臉上,濕漉漉的,有的還會拍我的後背,柔柔的說,老師,我寫的好嗎?
課堂上,看他們吸着鼻涕,很用心很用心的寫1、2、3⋯⋯
課間,看他們穿梭松林間,拿竹條當馬騎⋯⋯
休息時,在校園裡瘋跑,還不忘記問,老師好⋯⋯
我知道這短暫的幸福,一生都隻有這一次,
這樣的一次,卻要用一生來回味。
拉薩報社的同事說,雪頓節到了,他們會去看曬佛,可惜少了我。
于是思念又如悲秋折磨着我。
報社發錢了,拉薩的單位放假5天,于是腦海裡想象着8月23号到來的熱鬧的雪頓節,有曬佛,有林卡,有馬術,有文化展覽⋯⋯
拉薩的雪頓節在我的想象裡。
傍晚,換上運動裝,和高年級的男生一起打籃球,在場上跑了半天,籃球都沒有摸到,引得學生們都取笑我。幹脆,跑步去吧,帶了很多孩子,在校園的大門口到宿舍的那段路上,來來回回,也還滿身是汗,然後齊齊的在學校大門上壓腿。這個時候,和孩子們是完全的親近的。走進去四年級的女生宿舍,她們都在背誦我今天課堂上的英語句子,還有單詞。真的想也跟她們一樣,在集體宿舍,一起在燈下學習⋯⋯
要熄燈了,你們準備下休息吧。
她們說,老師,good night。
2006年8月24日有早自習.于是把鬧鐘定在了7:00,6:40,忽然醒來,沒有以往的困頓,我在黑暗中清醒着,回憶在拉薩的點點滴滴.校園裡的大喇叭響了,學生們這個時候也都起床了,在刷牙,洗臉,準備吃早飯.我又任由自己懶惰到7點,20分鐘裡,思緒飄忽到很遠很遠.
大喇叭裡是零點樂隊的"你到底愛不愛我",還有網絡流行歌曲"當狼愛上羊""兩隻蝴蝶""小微"⋯⋯清晨的校園朝氣蓬勃。跑步去廁所,看到四五年級的學生在教室門口大聲朗誦英語課文,背誦英語單詞,昨夜下雨了,松樹的松枝上挂滿水滴,就有頑皮的孩子站在樹下,等待有經過的同學,然後突然搖晃了樹幹,惡作劇的看對方被打濕⋯⋯他們的銀鈴一樣的笑聲震落了樹葉上挂着的水珠,笑聲悠遠的飄蕩着。
一年之季在于春,一日之季在于晨,我告訴孩子們這句話的含義,然後在清晨,我們一起大聲讀英語課文⋯⋯
下午的勞動大掃除,我看到了孩子們更加可愛的一面。幾個三年級的同學合力搬動一個很粗的木墩,四年級的同學打掃學生食堂,高年級的傾倒垃圾,用木闆車,還有的清洗學校大門口的牌子,“南伊鄉完小”、“雪花啤酒希望小學”。孩子們掙搶着勞動的場景,讓我感動。這讓我記得了我在小學的時候也是喜歡勞動課的,僅僅因為勞動課不用學習,可以邊勞動邊玩。
食堂的打掃由我和肖肖老師負責。我說,四年級的班長拉姆次仁,你過來這邊打掃。我看見那個我叫到的女孩,臉上有失落的神情,她說,老師,現在的班長是白瑪央珍。我輕描淡寫的“哦”了一聲。
晚自習的英語課,我走到拉姆次仁身邊,小聲說,下了自習,到老師的宿舍裡來。
我是喜歡這個女學生的,懂事,乖巧,要強,自尊,愛幹淨。
下了自習,幾個女生跟着我走進了房間,除了拉姆次仁,還有兩個學生感冒了,嗓子痛,上課總是咳嗽,很大聲音。我給了她們一些感冒藥,還有消炎藥。還把朋友給我買的零食給了她們一些,女生都羞怯的拿了過去。剛剛被我批評過的,單詞錯了很多的女生,紅着臉搖頭說不要。我知道,她也是要臉的懂事女生。我說,今天晚上回去好好背誦,你也一樣可以學好英語。
她們幾個離開了,房間裡隻剩下拉姆次仁和我。我說,老師知道你不做班長了,是什麼原因呢?她一下子就紅了眼圈,哭了,小聲哭泣。她說,班主任老師說,她太小了,管不住學生。明白了原因,我告訴她,這沒有什麼,不做班長了,不代表你不好。你是女生,有時候太過溫柔和膽小,管理不住調皮搗蛋的學生,老師才換的白瑪央珍。她點頭,重重的。我又說,不做班級幹部了,依然要好好學習,依然要關心同學幫助同學和你一起進步,不要嫉妒白瑪央珍,她有了工作上的困難,你要象朋友一樣幫助她。還有就是,你的成績依然要全班第一,依然要開朗快樂的生活和學習,好嗎?她又重重的點頭,已經擦幹了淚水,走出房間的時候,她回頭說,老師,謝謝你,我會做好。
這樣的孩子需要關心,需要鼓勵,她一定可以優秀的生活和做人。
2006年8月26日“丢手絹,丢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面,大家不要告訴他,快點快點抓住他,快點快點抓住他⋯⋯”
周末傍晚的校園裡,我和一群孩子圍成一個圓圈,在玩一個幾乎每個人的童年都玩過的遊戲--丢手絹。用紅領巾作手絹,孩子們象歡樂的燕子在奔跑,被抓住的學生站到圓圈的中間,唱歌,或者跳舞⋯⋯夜色籠罩,仍舊沒有盡興,學生們便拉了我的胳膊,到了她們的宿舍裡,繼續載歌載舞。
昏黃的燈光下,圍了滿滿一屋子的學生。圍坐床上,或者直接坐在水泥地上,也有趴在桌子上。孩子們的大方,自然,而又認真的表演,讓我很激動。她們自告奮勇,争着站到地中央唱歌,也有的姐妹兩人,一個唱歌,一個伴舞。白瑪玉珍一站到中央,同學們都喊,老師讓她唱印度歌,跳印度舞。
于是我用眼神鼓勵她,她便很帶勁的跳起了印度舞,小脖子一扭一扭,引的孩子和我掌聲陣陣;次仁玉珍唱歌的時候,時快時慢,我打拍子的節奏也跟着時快時慢;一年級的小女生次仁措姆上課很調皮,那天尼瑪卓瑪老師的數學課,還把她罰站了,讓我意外的是,這個象男孩子一樣的小丫頭聲音竟甜美到讓我有享受的感覺,所有的學生也都跟随我打拍子,鼓勵她,贊揚她。
于是她更加努力的表現自己的唱歌天賦;還有的唱流行歌曲,“神話”,“拉薩的酒吧裡”⋯⋯我用手機錄下她們稚嫩可愛的歌聲,然後播放給她們聽,她們聽到手機裡自己的聲音,會爆發出陣陣笑聲,一浪高過一浪,“老師,老師,錄我的⋯⋯”于是夜晚的宿舍裡,孩子們陶醉着在我們臨時的舞台上展現自我,歡樂的歌聲夾雜着笑聲,送出去很遠很遠,引的紮巴校長的老婆,還有他的兩個小公子,還有他們家周末來的親戚,都來做我們的臨時觀衆。
夜晚的寂靜裡,我會打開手機裡她們的錄音,一遍一遍感受她們的心靈。
耳畔依舊是孩子們的歡樂聲音,我來到尼瑪卓瑪的房間,她還沒有睡,竟然餓着肚子等我做飯,什麼時候也有人在等待我為她做飯了,一種成就感,成熟感,還有那麼一點點驕傲的情緒悄悄的滋生着,呵呵,我可以做飯了。
紮上圍裙,炒了兩個素菜,我們一邊制作夜餐,一邊聊着能溫暖和拉近兩個人距離的話題,愛情。于是回憶,講述,幸福,甜蜜,絲絲湧來,西藏的一所小學裡,周末的夜晚,兩個女人盤腿而坐,促膝暢談,桌子上是殘羹冷炙,夜晚的話題卻很溫暖,夜深了,睡覺吧,碗筷放在一邊,明日相約去爬山⋯⋯
出發了,我和尼瑪卓瑪帶上8個學生,在歌聲中出發了。這個周末從愉快中開始了。
村莊,小河流水,雅魯藏布江水滔滔,大橋,小木橋,經幡,白塔,還有就是孩子們的笑臉。
才召村離學校不遠,3公裡的路程,到達一片山坡下的草地上,我們已然累了,經幡在陽光下齊齊的舞動着,我們在經幡下唱歌跳舞,也有的躺在草地上,暫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白塔的下面,孩子們屏住了呼吸喊,老師老師,快看,小松鼠,順着他們的指引,我看見了一隻活潑靈動的小家夥,蹦蹦跳跳離開了。
拍照,合影,采摘大束的黃色野菊花,又是唱歌跳舞⋯⋯草地上,小小的黃牛在吃草,膽大的孩子湊近了摸它,吓的我直喊他們離開;孩子拖着長長的鼻涕,我會從兜裡掏紙幫忙他揩去⋯⋯
回去的途中,我教他們撿拾礦泉水瓶子,裡面裝上小石子,我們用它作足球,在寬闊的大馬路上傳球,快樂的争搶⋯⋯尼瑪卓瑪老師被我臨時封為我們一天中的校長,她有權利管理我們任何人。孩子們也跟随我喊她校長,她揶揄着,也被我的快樂感染着。因為是校長,所以要對孩子負責,她說在馬路上跑,有機動車輛經過,危險。于是她搶了瓶子,用力甩到雅魯藏布江湍急裡,孩子們都失望的發出“啊~~”的聲音,回頭求救着看我,我攤開雙手,也無奈的說,:“我們聽校長的吧!”于是,孩子們和我一起揮手和江面的瓶子說“再見了,再見了!”
2006年8月29日四年級的普巴多傑是一個沉悶,個子很高,學習成績很差勁的學生。上個周末,我和一群孩子在籃球場上打球,他在一邊,也不加入我們的行列。我卻注意到了這個大男孩。
周一的四年級的英語課堂上,我看到他坐在最後一個位子上,依舊沉默,一齊朗讀單詞,他也微微張開嘴巴。
輕輕的我走到他的身邊,我說,普巴多傑,跟着老師讀單詞,你一定可以學好英語。他用躲閃的眼神看我,頭依舊低着,我說,擡頭,看老師的眼睛,跟對方說話,一定要直視他的眼睛,這樣才尊重别人。他試探着擡頭和我四目相對。我對他微笑着。
接下來幾天的課堂,他表現很積極,努力的跟我讀單詞,不會的也主動問我。
晚自習,我在給五年級的學生上英語課,下課的鈴聲響起來了,窗口便會圍了很多低年級的孩子的小腦袋,還有一年級的學生會攀爬着到窗台上作鬼臉,普巴多傑也在,我用手示意他離開,不要打擾我,他便懂事的幫忙我把所有窗口的孩子都勸說離開。
普巴多傑的進步,讓我很欣慰。
三年級的美術課,我問他們,大海是什麼顔色的,他們說是從電視裡看見的大海是藍色的。然後我讓他們說大海裡都有什麼,魚,水草,鳄魚,鲨魚,海豚,烏龜,青蛙,鐵路,大象⋯⋯我糾正他們的答案,然後向他們描述各種動物的樣子,再然後,我讓他們在本子上畫出想象中的海底世界⋯⋯ 珊瑚,孩子們沒有聽說,更沒有見過。
我告訴他們,老師的家鄉就有一望無際的藍色的大海,漲潮的時候大海是勇敢的,壯闊的,落潮的時候,大海是溫婉的,安靜的,落潮的時候,沙灘上會有螃蟹,貝殼,還有美麗的海星⋯⋯看到他們期待的表情,我說,想看見大海嗎?他們整齊的回答,“想~~~~”,我說,“那你們要好好學習,将來考上大學,到内地去看大海,好嗎?”孩子們喊“好!”他們在低頭描繪想象中大海的樣子,我在教室裡來回走着,外面出太陽了,已經好幾天都陰雨綿綿,我告訴孩子們,每天晚上睡覺前要洗腳,晴朗的中午,要把被子抱出來曬太陽,襪子,内衣也要勤洗勤換,他們都點頭……
2006年8月30日(上)中午炖的排骨、土豆、和豆角,好久沒有見到肉葷了,昨天去縣城,我問她們倆,有什麼需要捎的東西,肖肖說,想吃排骨了。我說成,就這樣,回來,除了一些青菜,還買了價格“昂貴”的排骨。今天中午趕緊改善了。
她們倆第四節有課,我一個人在尼瑪卓瑪的房間裡做飯,聽着MP3,歡快的擇菜,洗菜,炒菜,這個時候就想到了我讀小學時,我的媽媽也會在中午做好了飯菜,然後紮了圍裙在門口等待我回家吃飯。當鍋裡飄散出排骨的肉香,第四節課的鈴聲也适時的響起了。
我靠在土牆那裡,在刺眼的陽光裡翹首以盼我臨時的親人肖肖尼瑪卓瑪還有小侄女旺姆。同學們都下課了,急匆匆跑去食堂,那裡也有香味兒飄散出來的。記得我自己小的時候,第四節課是最難熬的,小小的身體,總是會有饑餓的感覺折磨着。她們三個走到房門口就直喊,香,好香啊。果然,一大盆排骨豆角土豆,光光的了,就連骨頭,也沒有浪費,兩隻小狗正起勁的在地闆上啃食着它們最愛的骨頭⋯⋯
這個中午很美麗,因為我讓大家的胃很幸福。
傍晚晚自習前,我被一件事情堵住了胸口,以至于晚飯都吃的不甚很香。
就快到7點自習了,尼瑪卓瑪還不回家吃飯,肖肖在附近的辦公室批改學生作業,我便發了兩條相同的信息:回家吃飯。
尼瑪卓瑪打回來電話,說,她在找失蹤的學生,她是三年級的班主任,有一個女同學跑了。剛找到,到了學校的大門口了,馬上就回來。肖肖已經回來了,她告訴我,和那個女同學次仁曲珍一起失蹤的還有她的弟弟,在一年級。我點頭表示知道。菜已經擺到飯桌上了,尼瑪卓瑪還是沒有回家,很奇怪,我便紮着圍裙在校園裡尋找她。
學生食堂那裡人很多,學生們都端了飯缽在圍觀什麼。近了看,紮巴校長和紮西老師都發了很大的火,在嚴厲地批評兩個學生。尼瑪卓瑪疲憊的站在一旁,頭發有些淩亂。我湊近了問,怎麼回事。那兩個學生就是今天中午失蹤的剛剛被找到的姐弟倆。我突然就什麼都明白了。
然後我就看到在紮巴校長的大喊中 ,次仁頓珠左右躲閃着,嘴裡不停止的說着什麼,我猜想應該是求饒聲吧,一邊哭一邊說,鼻涕長長的挂着。校長很生氣的教育,用的也是我聽不懂的當地語言。旁邊的紮西老師也生氣的大聲嚷嚷。
我拖了尼瑪卓瑪趕緊離開,她說不妥,因為她是班主任,有極大的責任。我便跟校長說,因為有晚自習,先回家吃飯了。
吃飯的時候,尼瑪卓瑪講,他們幾個老師下午去次仁曲珍的家裡了,第一次去的是在中午,次仁曲珍的爸爸酩酊大醉,從房子裡鑽出來的時候,褲子已經褪到露出了紅色的内褲,他們跟家長講,孩子失蹤了,他隻木然的點頭。
下午再去的時候,看到的是次仁曲珍的阿媽,也醉着,正在吸煙,這次沒有見到那個衣衫不整的學生的阿爸。同樣,阿媽也是很木然。老師說好好教育孩子,不要逃學,好好上課,次仁曲珍的媽媽隻微微的點頭。
他們的家裡一共有六個孩子。失蹤的兩個是中間的老三老四。肖肖告訴我,這樣學生失蹤的事情以前也經常有,所以這樣的教育也常見,她告訴我不必難過。但是這樣的在衆目睽睽下的懲罰,會不會在他們的心理上罩上很重的陰影呢?孩子的自尊心會不會很受傷呢?這個晚飯我吃的沒有滋味,因為胸口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吐不出來,更咽不下去。
她們倆齊齊的勸說我,這樣的孩子,事情過了他們就什麼都忘記了,就象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願今天所見的一幕真的沒有發生過。
果然,8點下了晚自習,我和孩子們又照例每天的踢球活動,天色已然暗了下來,五年級的學生仍在教室裡寫我罰的單詞。黑暗中,我看到了次仁曲珍和她的弟弟次仁頓珠,也在我們的人群裡掙搶籃球。
球經常會傳給我,每次我都會刻意把手中的籃球傳給他們姐弟倆,說不清楚的一種複雜心理。可能在接到球的瞬間,他們的寫在臉上的快樂是我渴望看到的吧。我見到的仍舊是昔日裡他們的活潑,快樂,還有無所謂。次仁曲珍的男孩子一樣的性情在球場上表現的更加淋漓盡緻。我釋然,隻是在接近他們的瞬間,我會抓牢了他們的小手,問,疼不疼。他們使勁搖頭,臉上仍舊是無所謂。
那一刻我知道了,我的關心,心疼,擔心真的有些多餘了的。看着他們歡快的奔跑,我心口堵着的東西,瞬間煙飛灰滅。
對了吃晚飯的時候,我還知道了一個讓我稍稍感興趣的事情,五年級的多吉仁增一共兄弟姐妹7個,一年級一個,二年級的一個,三年級的一個,四年級沒有,五年級兩個。這樣他們兄弟姐妹7個人,有5個同時在我們學校上學。我隻是覺得好玩。上晚自習的時候,我還特意提問了他們兄弟兩個回答問題,然後還仔細端詳了他們的模樣,也隻是好奇吧。
二年級學生的美術課,我讓他們畫出以往六一兒童節是怎樣度過的,或者畫自己希望的兒童節怎樣來過。他們畫的大多是小朋友手拉手唱歌跳舞,畫面最豐富的一個畫的是全家人在草地上過林卡,有帳篷,有酥油茶壺,還有穿着藏裝的他的阿爸阿媽。
還有一個女生寫了很多的文字,她說,六一兒童節她最不開心了,因為有一年,她的爸爸出車禍了,接連幾年的兒童節,她的家裡都發生了不幸的事情,所以她的兒童節一點都不快樂。
這個禮拜值班,才知道值班教師的辛苦和操心。
早上,我6點起床,趕緊洗漱,然後跑步到孩子們的宿舍,6點半喊他們起床,帶他們跑步,7點15打掃衛生,寝室,教室,7點半,早自習,8點20早飯,需要看着他們排隊,不可以浪費糧食。
第二節下課有課間操,看着他們整齊排隊,尤其一年級,根本聽不懂我的話,要一個個排整。中午12點半午飯,晚上6點半晚飯,9點半熄燈。
周日的下午,我和尼瑪卓瑪帶了18個孩子到雅魯藏布江裡洗衣服。上午,我們倆剛從縣上買了很多下一星期的菜和生活用品,我給自己拎了兩大瓶農夫山泉,已經停水有些日子了,學校用水管引了水到校園裡,我們老師和孩子們吃的都是那根細細的水管裡流出來的發黃的水。就是這樣的水還經常沒有,要麼水泵壞了,要麼河裡沒有水了,反正用水極其困難。
有一日正午,我端了盆子到水管處刷膠鞋,校長夫人說,快停水了,你快點刷吧。即使我用很快的速度,還是中途被掐了水了,我不明白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反正我的手上還滿是肥皂沫沫。沮喪之後,頂了烈日回房間。
我每日的生活用水,包括飲用水都是用熱水器燒開了使用。直到有一日,喬頓珠和格桑次仁老師喊我,走,修水管去,我便同他們還有一群學生一起到了我們的飲用水的源頭——學校牆外的那條河裡,我看到的是腐葉,魚,蝌蚪,還有樹枝爛木闆。
從那天起,我便花錢買水喝了。這樣的水,洗衣服是很困難的。周日,陽光很好,不回家的孩子們跑來我的宿舍,“老師,今天是沐浴節,我們去洗澡吧。”于是,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着到了江邊。我們正處在一個水流拐彎處,河水湍急,腳下的石頭都圓圓的,長滿了苔藓,腳踩上去,就癢癢的害怕,生怕一不小心滑進江裡。
江水因為是雪山融化的水,所以有東北冬天河水的刺骨,這樣的水,也不能阻擋孩子們愛玩的天性。他們陸續跳進水裡,還會遠遠的喊老師,我的心就一抽一抽的,不僅因為江水的涼,還有它的深,和急。我是真的害怕了,站起身,喊他們回到岸邊。
尼瑪卓瑪就會在陽光裡很燦爛的笑,然後喊着對我說,這周你值班,孩子們出了事情,你要負責的!我的臉色一定有些蒼白了的,要不她怎麼笑的更歡實了。她是心疼我的緊張的,因為緊接着她說,放心吧,這些學生從小就在這樣的水裡玩大的,不會有危險。我還是放遠了目光看那些學生在水中象歡快的魚兒,岸邊,一個姐姐正把弟弟脫的精光,推下水裡,小小的一年級男生就怕了羞的,看到我扭頭,直往岸上爬,我還看到他氣急敗壞的胡亂打他的姐姐,陽光在他的光滑的背上罩上了一道金色的刺眼的光。隻一閃,就隐進了樹叢。
男生在水中嬉戲,女生則在江邊慢慢梳理她們的一頭黑發,然後用江水清洗,再在陽光裡曬幹,讓微風吹拂,我便看到了一個個美麗的姑娘,這與課堂上的她們有着截然不同的味道。二年級的亞娘,一頭彎曲的卷發,側彎着身體端着臉盆的背影,太美妙了。
一年級的小小男生,站在講台上,挺直了小腰闆,唱歌,“拉薩的酒吧裡呀,什麼人都有,就是沒有我的心上人,她對我說,不愛我,因為我是個沒有錢的人⋯⋯”底下的同學都齊聲唱和着,背着手,抻着小脖頸,漲紅了小臉,口型誇張的很。
仿佛真的有那麼一群小男子漢為情傷害。唱完了,我說,把鼻涕擦擦,教室裡便有連成片的揩鼻涕的聲音,我笑了,我知道,帶着鼻涕的他們一定不會有女生愛的,并不是因為他們沒有錢⋯⋯
值班的夜晚,9點多,我便在孩子們的宿舍裡,看着他們洗腳,刷牙,小腳丫從盆子裡出來,清水變成了黑色的水。刷牙也隻是例行公事,草草幾下了事。黑黑的被子,臭臭的,我除了讓他們在太陽下曬被子以外,還要他們用洗衣粉搓洗。我是高估了他們的自立能力的,被子都是由家長來洗的。
反正我看到的被子極少是幹淨的,大多黑成一團,象抹布一樣的顔色和味道。夜晚要檢查他們的小腳丫是否還是黑色的,一進到他們的宿舍,我說,把小腳伸出來,房間裡就都是小腳丫了,上鋪的學生,他們的小腳正好在我頭上,生動,有趣。經常我會笑出聲音來,因為他們的小腳丫會有節奏的動着,象腳指頭在跳舞。
第一天走進宿舍,我發現一個奇怪而有趣的現象,很多高一點年級的同學的被窩裡都會有兩個小腦袋,一問便知道了,是他們的弟弟或者妹妹。仔細端詳他們的臉龐,便發現很相象的五官。還有一個宿舍,哥哥次仁指着他斜下鋪的尼瑪曲紮,還有對面床的下鋪一個被窩裡的小男生和小女生說,他們是我的弟弟和妹妹。這樣的現象在學校很普遍。
清晨,校園裡寂靜清冷,月亮挂在山頭。校園裡野生的三條大狗是比我勤快的,它們正在邁着幽雅的步子晨練呢。其他有呼吸的生靈還都在睡夢中。跑步到孩子們的宿舍,宿舍門都虛掩着,輕輕推開,濃重的呼吸的味道撲面而來,我會向後趔趄着。
牆上燈的開關是濕漉漉的,是他們呼吸的蒸汽。燈打開的瞬間,是孩子們睡眼惺忪的面孔,我說,孩子們,早上好!沒有賴床不起的,都迅速穿了衣服,我說,打開門窗,讓新鮮的空氣到我們的房間裡來吧。10分鐘後再次走進他們的房間,門口的水泥地面是他們的洗臉水,房間裡是牙膏和雪花膏的清香,也還有他們疊被子的揚塵味道,也有他們膠鞋的味道,還有灑水掃地的塵土味道,被子已經疊放整齊了,也有一年級的新生,皺着眉頭坐在床沿,他們不會疊被子,也不會請求别人幫忙。很小的孩子要自己照顧自己,讓人心疼。
一日三餐,需要排隊,然後有秩序的到窗口打飯,不可以浪費糧食,吃多少盛多少,不夠的可以再加。我說的這些是要在值班老師的看管下,同學才能夠勉強做好的。
這樣我先要在食堂門口要孩子們排隊,然後按年級順序依次進去打飯。一共有10幾張飯桌,每張桌子有負責人負責盛菜,飯後安排值日生擦桌子。孩子們吃完了,沖洗完飯缽了,我才可以回尼瑪卓瑪那裡和她們一起吃飯,如果上午第四節有課,我會在第三節課先把菜洗好切好,中午下課後再炒。
這樣,經常她們倆會替我在食堂看管學生,我則回去給他們炒菜。每每這個時候我們三個都會感慨,當老師,其實挺累的,至少很忙道人。我這個臨時老師,也是很有這樣的體味的。
學校裡近些日子感冒流鼻涕的學生很多,周一下午,校長和一個老師帶了感冒的同學到鄉衛生所集體治療,從那天起,晚上睡覺前就又加了個内容,孩子們到食堂喝姜湯。
每人必須喝兩碗,第一天晚上,我隻看到一年級的新生臉上滿是興奮和期盼,因為在夜裡被召集到食堂,他們還是第一次經曆,他們一定以為有好吃的。二年級到五年級的學生有着喝姜湯的痛苦經曆和難忘記憶,我看到他們臉上寫滿痛苦。
果然,校長也有經驗,用木闆凳頂了食堂唯一的出口,很嚴厲的要求每個人必須喝光兩碗。校長的兩個公子就坐在了木闆凳上,丢蕩着雙腿,看他們的老子在發威,我在那一刻,是發威者的幫兇。因為孩子們是極其痛苦的,無不嘶溜着吐着舌頭,還有的流了眼淚,一邊用了袖口擦拭,一邊還端了碗硬往嘴裡灌。因為校長手裡握着一根不細的木棍,就那樣在燈光下搖晃着,孩子們是害怕這樣的木棍落到自己身上的,所以隻有拼命了喝。
一年級的小男生,吐了一地,他的哥哥在一旁笑彎了腰,我走到他身邊的時候,嘔吐的的小男孩用怯怯的眼神看我,生怕我發火,我終于再也忍受不住了,大聲笑了出來,即使校長用恨恨的眼神看我,我仍舊笑。校長這個時候象所有孩子的家長,他希望他的所有孩子都别感冒生病,他要孩子們身體好,學習好。
離開了藏東南的那所小學校,那裡雲霧缭繞,就像仙境。終歸要回到城市,回到工作的單位。8個小時的大巴車才到達拉薩,車站旁邊的老家粗糧王有我喜歡吃的東北菜,頭痛欲裂,幾乎是趴在桌子上硬塞了幾口平素很喜歡的果仁菠菜,馇子粥倒喝得精光.
米拉山口海拔5000多,車窗外飄着白雪,把風衣裹緊了些,再緊些,心依舊冷的徹底.昨天和今天的一切猶如戲劇,恍惚中我問自己,都真實發生了嗎.
離開的前一天下午帶旺姆洗了個澡,她的小手在用力的幫我洗頭發,洗發水也被她一會兒用光了,小飯館的阿姨問我,這孩子是你女兒嗎?我用力點頭,多希望旺姆真的是我的女兒啊.
她把吃了一半的水餃推開,:"老師,不要了!"我就挪了碗把剩下的餃子全吃到了肚子裡.旺姆吃飯很挑食,餓的時候就吃零食,正餐就不用心吃,中午的餐桌上,我還囑咐尼瑪卓瑪,以後把旺姆的零食斷了,否則對孩子身體不好.她們都用力點頭,同意我的觀點.
天黑下來,學校的所有老師都在小鎮上聚齊了,校長說,大家最後為立言送個行吧.
一次次碰杯,一次次祝福,當所有的老師都給我獻上潔白的哈達時,我知道,分别的時刻到了,所有的祝福裡,我記下了一句話,立言要永遠都幸福,快樂.
夜晚的校園裡,是騷動和不安靜.
拉薩的10個來小學體驗的孩子,就要可以回到拉薩的父母和同學的身邊了;
小學校的同學們,也開始思念到拉薩的10個孩子了,盼望他們能帶來很多很多關于拉薩的一切;
.校長在盼望着明日雪花啤酒能捐助給全校學生一些電器,盡量改善學生的生活;
我在思量着怎麼跟孩子們道别......
尼瑪卓瑪到每個宿舍裡,要學生們睡覺,我跟在了後面,跟每個孩子們說:"老師明天回拉薩了,你們要好好學習,有機會到拉薩,給老師打電話,我請你們吃飯."
因為我要離開他們的消息太突然,孩子們最初的反應都是驚詫,當我離開宿舍的時候,就有同學光着腳跑出來,在黑漆漆的宿舍門口大聲喊,:"老師,你真的要回拉薩了嗎?"
五年級的一個男同學住在上鋪,聽說我要走的消息,一下子蹦到了地上,彎腰在地中央的書桌裡亂掏一氣,然後摸出一條哈達,幫我戴上,床上的孩子們就前前後後的說,老師,身體健康,老師,一路順利,老師,祝你幸福!最後一個宿舍,全是女生,當我的脖子上挂滿了哈達走進去的時候,還沒等我開口說再見的時候,一個女同學已經用被子蒙了頭,開始嗚咽了,接着就哭成了一片,我的道别的話,終沒能說出口,因為,我也已經泣不成聲了.
踏着夜色,哭泣着回了宿舍,臨行前,尼瑪卓瑪給了我的關于愛情的真誠的忠告.她說,我該好好規劃愛情了.是的,該好好規劃的卻不隻是愛情.
低頭收拾包裹,隻幾件衣服還有洗漱用品,我卻收拾了有一個世紀長.
如果能把跟孩子在一起的快樂也裝進包裡,該多好.
院子裡,有一群孩子的嘈雜聲,:”立言老師,立言老師,1舍的女生都在哭,你去看看吧."
我的淚嘩的一下又挂滿了臉龐.即使把臉仰成45度角,淚水還是肆意着淌.
清晨的校園,孩子們正出來站隊跑早操,看見校長和幾個老師出來給我送行,便靜止着排成了一列,靜悄悄的沒有聲音,我的頭徑直向前,不去看任何孩子的臉,四年級的普巴多傑第一個喊出來:"老師,再見!"
此起彼伏的再見聲就連成了一片,我還是沒有回頭,隻向他們搖了搖手.
上車前,小旺姆給我獻上了在米林的最後一條哈達,然後就趴在了尼瑪卓瑪的肩膀上.
米林縣的教育局李局長在八一的客運站為我送行,握着我的手,他說,謝謝你,你給孩子帶來了很多東西,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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