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算是爆了。
在清明檔這樣的冷門檔期，依然拿下4.98億。
有人看哭，也有人罵。
為結局——憑什麼還是要讓姐姐撫養弟弟？
坦白說，作為一部電影，Sir認為《我的姐姐》結局動機上是通暢的，劇情已經鋪墊了主角抵觸、掙紮、成長的一系列心理變化過程。
不能釋懷的，是觀衆。
因為想到，現實裡還有很多的姐姐，她們未被正視過。
25年前，有這樣一部片。
拍出了姐姐的日常。
姐姐的驚心動魄。
《姐姐》，是1996年李玉在東方時空的《生活空間》裡做的一期紀錄片。
原本領導安排李玉去一個家庭拍攝刑警的故事，但當她來到這個家庭了解後，改變了主意。
她将攝影機對準了一個刑警家庭中的“姐姐”。
《我的姐姐》中，姑媽對安然說：“我是姐姐，從出生那天就是。”
有人覺得很可笑。
弟弟還沒出生，怎麼就先成了姐姐呢？
但其實，“姐姐”不一定是天生，也可以是一種人為安排。
蕊蕊和峰峰是一對雙胞胎。
是剖腹産，但父母為了“姐姐可以照顧弟弟”，就讓女孩當姐姐，男孩當弟弟。
不到六歲的蕊蕊，經常聽到的一句話是：
“你可是姐姐，你應當.......”
《姐姐》中隻需用幾個日常場景。
就将姐姐的處境，拍了出來。
姐姐和弟弟在下棋，因為弟弟屢次作弊，姐姐就不想跟他玩了。
弟弟歡歡拉來了媽媽當“裁判”。
媽媽過來後，開始數落姐姐。
“爸爸又不在家，媽媽還要洗衣服做飯，你是個姐姐，你陪弟弟玩一會兒怎麼了？”
弟弟後來去玩積木。
姐姐讓弟弟玩他的積木，不要玩自己的那一套，因為“他玩完就騙人不給我擺好”。
弟弟不願意，一哭，媽媽又得過來當“裁判”了。
媽媽把積木拿給弟弟就走了。
看着弟弟玩積木的姐姐，看上去十分委屈。
兩姐弟在看電視，弟弟看了很久的球賽，姐姐想要轉台看《獅子王》。
弟弟問媽媽：“你想看球賽還是《獅子王》？”
媽媽就跟姐姐說：
“那你就少數服從多數吧，我和弟弟都看球賽。”
姐姐就倚在門口，看着媽媽和弟弟看電視。
姐姐決定走到電視機前擋着他們看電視，無聲抗議。
弟弟就不願意了。
弟弟在媽媽懷裡哭着指着姐姐說了好幾遍：
“給我殺了，把她殺了。”
面對這樣一句極不恰當的話，媽媽卻沒有制止弟弟。
此前一個鏡頭中，姐姐就這樣問媽媽：
“你不是說不喜歡我嘛？”
媽媽帶着一些被說中的難堪，沉默着。
媽媽的偏心，哪怕隻有6歲的蕊蕊，也精準接收到了。
看到這部紀錄片的觀衆，也會發現：
20分鐘的紀錄片中。
竟然沒有一個鏡頭裡出現過媽媽牽着姐姐的手，抱着姐姐。
你會經常看到的畫面，是這樣鮮明的對比。
媽媽抱着弟弟在認真檢查他的牙齒，姐姐對媽媽說，你也看看我的牙。
而媽媽隻是說，你的牙也不好。
姐姐隻能一個人在一邊自己對着鏡子看。
當媽媽和弟弟在一邊看老照片，姐姐在一邊一個人看電視。
經常不在家的爸爸這天回來了。
媽媽把在一旁炒菜的爸爸拉過來處理姐弟倆的争吵。
爸爸過來後，看似很耐心地跟姐姐講道理。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咱們家四個人，爸爸媽媽弟弟都想看球賽，你自己一個人看那我們三個人怎麼辦？
“隻能少數服從多數嘛。”
爸爸讓兩人去洗手準備吃飯，這場戰争才暫時告一段落。
鏡頭這時從一家人，變成了兩邊。
一邊，是爸爸媽媽和弟弟在飯桌前聊天，其樂融融。
說着說着，爸爸還把一碟菜遞到弟弟的面前。
另一邊，是一直站在廚房門口，想讨回公道的姐姐。
爸爸招呼姐姐過來吃飯。
姐姐把雙手放到身後，小聲地說：
“你們老訓俺。”
攝影機轉向了爸爸媽媽。
媽媽還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沉默，爸爸也不做聲。
姐姐想尋求這個偶爾回一趟家的爸爸的認同和支持，說“媽媽老是讓我陪弟弟下象棋。”
但爸爸也沒有站在姐姐一邊。
還是“講道理”——“你弟弟想學國際象棋，你陪着他下一下怎麼了，你是姐姐嘛不是，你陪一下弟弟不是應該的嗎？”
姐姐繼續控訴：“弟弟有錯誤了媽媽就不批評他。”
“有錯了大家都批評，哪有不批評的？”
“但媽媽就是少批評弟弟。”
爸爸就改口了。
但依然認為這是姐姐的錯，是任性。
“你弟弟錯比你少這是事實，你太任性。”
她一遍遍地質問。
但母親隻有沉默和打壓。
對她說：
“你這樣我永遠都不喜歡你。”
一旁吃飯的弟弟，也插嘴對姐姐說。
“你這樣爸爸也不喜歡你
我也不喜歡你了
全家人都不喜歡你了”
隻有當爸爸開始誇贊姐姐跳舞跳得好，畫畫也認真時。
姐姐終于走過來了，像一個真正的小孩子一樣坐在飯桌上。
當爸爸說，媽媽也會在爸爸面前誇姐姐時。
姐姐立馬否認:
“她從來都沒有誇過我，一句也沒有！”
看似爸爸在這個家庭裡是向着姐姐的。
但姐姐的“鬧”，在他看來是蕊蕊身為姐姐卻不懂事，是無理取鬧。
姐姐去洗手時，爸爸小聲跟媽媽說：
“你别說了，你越訓她越不聽，慢慢的，一下子能治過來嗎？”
而媽媽把姐姐的“任性”，歸結到姐姐的性格太“獨”了，需要多接觸人。
也像是媽媽拿姐姐當借口，來埋怨爸爸工作太忙。
“你平時又不在家，她接觸人太少了。”
蕊蕊和峰峰，都是同齡人。
但不過因為姐姐不想陪弟弟下棋，姐姐也想看喜歡的動畫片，姐姐也想撒嬌時。
姐姐就是任性的、自私的，甚至是性格有缺陷的。
沒有人把姐姐的控訴當一回事。
姐姐：“她動不動就跟我弟弟說悄悄話。”
爸爸說，你還怕媽媽跟弟弟合起來搗糊你嘛。
一家人都歡樂地笑了起來。
這一笑，卻是紀錄片中最“恐怖”的鏡頭。
弟弟的筷子不小心掉了，他把怨氣撒在姐姐身上。
“誰讓你敢說媽媽的！”
終于，姐姐積蓄已久的情緒，在全家人的面前爆發了。
越哭，越委屈。
姐姐哭了，媽媽也不憐惜姐姐。
姐姐越哭，媽媽越生氣：“每天忙着給這個當法官那個當法官，我管不了了。”
扔下飯碗就走回客廳。
客廳裡，媽媽正抱着弟弟看電視。
蕊蕊沒有等來媽媽的一句認同或誇獎。
反而爸爸讓姐姐過去給媽媽認錯。
姐姐還是很委屈，一邊說話一邊抹淚：
“認錯她肯定也不喜歡。”
爸爸牽着姐姐走到媽媽身邊。
但被拉過去的姐姐，始終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麼要道歉。
爸爸“解釋”：“不吃飯對不對？發脾氣對不對？”
姐姐小聲地說：“不對。”
這場姐姐的控訴，在對媽媽的道歉下結束了：“媽媽我剛剛發脾氣了，我錯了。”
可是在抱她的時候，媽媽的臉，還是不太情願地轉向了一邊……
說不清姐姐是終于等來了媽媽的一個擁抱。
還是委屈，始終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道歉。
姐姐越哭越兇。
這部《姐姐》，隻有短短20分鐘。
但正是這家庭錄像的一小段，截取出來看，就足夠錐心。
20分鐘，似乎看到了姐姐的一生。
有人說：到今天，紀錄片裡的蕊蕊進入30歲了，想知道她現在過得好嗎，心裡還在糾結“爸爸媽媽愛不愛我”嗎？
姐姐，祝你幸福，快樂。
那些不屬于你的委屈，你已經受過太多了。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編輯助理：小津安4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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