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得,人間煙火氣。
幾年前來武漢開會時,徐朝霞不會想到,再一次踏上這個城市時,這裡會這麼空,這麼靜。
武漢是個什麼地方?很難有人能用一句話說明白。她是滿載年輕夢想的爛漫櫻花,是引無數文人墨客駐足的黃鶴樓;她也是老街區攀上廢棄鐵路邊生鏽鋼筋的爬牆虎,小巷中老爺爺端出來的一碗熱騰騰的熱幹面。被稱為九省通衢的武漢,既是連通國際國内的交通樞紐,也是高校學術彙集之所。
“我上次來武漢隻待了一天,但整座城市都是生機勃勃的。街上車水馬龍,年輕人笑笑鬧鬧的。”這次來武漢支援前,徐朝霞也通過網絡了解了很多前線信息,但一切文字都沒有親身經曆時那麼震撼。“這次下飛機後,我們直接坐大巴車去住地,從車内向窗外看,整條馬路上沒有車、沒有人,哪兒都是空的。”
“感覺就像武漢城的時間,都靜止了。”
徐朝霞其人
軍人世家的徐朝霞,從小就有着保家衛國的夢。
“我父親是個軍人,我從小也是在部隊大院長大的。哥哥參了軍,我也跟随他的腳步考了軍校。部隊給我的感覺,就像是自己的家一樣。”1994年軍校畢業後,徐朝霞被分配到了原成都軍區總醫院ICU病房工作。也是在這裡,她認識了丈夫李福祥,一位軍人、一位奮戰在重症醫學科前線的醫生。
圖為徐朝霞。受訪者供圖
作為聯勤保障部隊醫療力量的一員,徐朝霞夫妻曾多次出征國内外大大小小救援活動。尼泊爾地震、汶川地震、清平泥石流……這一次也并不意外。武漢戰“疫”,徐朝霞主動請戰。“我不覺得這是什麼犧牲或者什麼很偉大的行為。在我看來,這就是我作為軍人應該有的擔當而已。”徐朝霞夫妻在大年三十的年夜飯桌上做出了一起支援武漢的決定。“我們一家吃飯的時候,很平常地就讨論起了醫院挑人去武漢支援這件事情,兩句話之間,就把我們要主動申請一起去這件事給定下來了。今年是我當兵的第29年、我老公30年,一起去武漢出任務,去救人去治病,既能把經驗帶過去,對我們來說,也挺有意義的。”
徐朝霞即将前往武漢支援。受訪者供圖
2020年2月11日,離漢通道關閉後的第19天,徐朝霞丈夫李福祥作為西部戰區總醫院第一批重症專家支援武漢。徐朝霞和兒子在機場送走了他。
2020年2月13日,離漢通道關閉後的第21天,徐朝霞和其聯勤保障部隊中的醫療力量一起,逆行至武漢。
緊張籌備
現在的武漢泰康同濟醫院井然有序地運行着。二十多個紅區,上百個醫護人員,上千個病人。很難想象,就在20天前,這裡還是一棟空房。
徐朝霞支援的武漢泰康同濟醫院是一家新醫院,聯勤保障部隊支援前,他們甚至還沒有竣工,醫院都是空的。病房除了一個空房間什麼都沒有。“我們完全是從頭開始:病人的床、櫃子,所有的東西都是後來我們到了醫院以後才開始籌備的。”
徐朝霞在醫院。受訪者供圖
2月15号,是徐朝霞來到武漢支援的第二天,這一天雨雪突降。
不過對那天的徐朝霞來說,雪可能是她最後注意到的東西。“下雪那天我們收到通知,說今天就算搞通宵,也必須準備就緒。要收治的病人不斷增多,每個人都忙得跟打仗一樣,完全沒空去窗戶邊。第二天領物資的時候,我們才感受到雪其實還挺大,都已經積起來了。”
徐朝霞作為護士長,負責的主要是護理工作。“我的工作重點主要集中在感染防控和護理質量等方面。從如何避免醫護人員感染,到倒班如何安排才能保障護士身心健康,都是我要操心的内容。病人的護理也要重視,我們會為每個病人提供個性化的護理方案。”工作剛開始開展的時候,徐朝霞每天基本都工作到淩晨。“每個人負責什麼工作?病人流程怎麼走?多久換一班人?病人很重要,護士們也同樣重要。我得把這些流程都理順。”
連軸轉
病魔入侵不看時間,醫護人員守護也不分晝夜。
“紅區”,是抗疫醫院中重症隔離病房的别稱,也是徐朝霞的主戰場。進入紅區的醫護人員4小時輪一班,一天24小時不間斷。“每撥人下來,全身都是濕透的。防護服不透氣,護目鏡、口罩也會讓呼吸困難,一次班,就是一次體力透支。”
也許是由于新冠病毒更容易感染體弱的老年人,徐朝霞負責的病人中老年人居多。這也意味着除了關于新冠肺炎的醫療,護士們還需要幫助老人特殊護理。“像八十多歲的爺爺,有些時候有吃飯吃藥都需要我們去陪同,去衛生間,也需要人攙扶。我們的工作節奏特别緊張。”
徐朝霞在紅區内照顧病人。受訪者供圖
怎麼勸老人用藥也是一個大問題。“跟老人交流病情、用藥總是會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溝通,就隻能多講。什麼時候吃藥、吃什麼藥,可能年輕人隻用聽一遍就記住了,但跟老人就得更耐心、重複更多次。如果一遍他不明白,我們就講四次、五次,多重複,把内容揉碎了,講到老人明白、清楚了為止。”不僅如此,護士們還會跟每位老人的子女,跟他的家屬都建立聯系,把老人以前有過的病情,吃過的藥都了解清楚。“我們要對每個人負責。”
“朝霞來了”
對徐朝霞來說,護理工作提供的不僅是身體上的治療,更是精神上的陪伴。“收治病人後,我們的醫生和護士用了各種方式跟他們聊天。我們建了微信群,下班後醫生也會主動關心他們的病情,向他們詳細地解釋治療的過程,讓他們明白檢查結果的意思。病人們也很配合,會經常關心我們有沒有吃飯,有沒有太累着。就覺得雖然他們生病了,雖然大家都穿着防護服,但是我們跟他們之間的距離還是很近,大家就像是一個整體。”
紅區裡的大家,都被防護服捂得嚴嚴實實。對病人們來說,防護服上寫着的名字,是區分照顧自己的護士最好的辦法。徐朝霞的名字裡,“朝霞”二字總讓人看出些希望來。“每當我進紅區的時候,他們總是很親切地喊我:’朝霞來啦。’,每次聽到時,讓我覺得他們不僅是在喊我,也是在喊一些,帶着希望的東西。”
防護服上的熊貓和櫻花,是屬于徐朝霞所在區域的護士們的獨創特色。“去查房的時候病人經常問:‘姑娘你們是哪來的?’我們就會介紹介紹成都。有一天突發奇想,說熊貓是成都的一個标志,櫻花是武漢的标志,我們是不是可以把這兩個一起畫在防護服上,讓他們更親切些。我們每件防護服都會畫,大家都畫得很熟練了。我們就想通過這個告訴他們,我們是一家人,我們要一起加油。”
徐朝霞的防護服上畫着熊貓,熊貓手上寫着“加油”二字。受訪者供圖
“來之前還是有些擔憂的。關于武漢的新聞也看了很多。但真正到了之後,我反而覺得比我預想中的要好一些。這次的防護服比我以前穿的更輕,每次進去事情也很多,就覺得4個小時‘刷’地一轉眼就過去了。”
在換班休息的時候,護士們偶爾也會聊聊天。“我們每天都會看武漢的數據,讨論讨論病毒的情況和治療方向。最近武漢新增人數的數據一直在下降,我們照顧的病人很多也都在好轉,我們就覺得,我們要有希望啊。”
徐朝霞和第一批出院病人合影。受訪者供圖
在武漢流動的人性
徐朝霞是一個縮影。
她是千千萬萬逆行者中的一員:她們暫時放下小家,帶着“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的使命奔赴戰場。“我和丈夫都是一線人員,來武漢半個多月了,一次面都沒見過。”剛來武漢的時候,徐朝霞和丈夫的通話時間幾乎隻能用“閃一下”來形容:“可能就幾秒鐘,剛接通,他就說防護服已經穿好了要去病房了。”上班時,她是對病人盡心盡力的護士;下班後,她也是牽挂家人的母親和女兒。“每天下班,最重要的就是報平安。跟母親、跟孩子說一聲我在這邊挺好的。”
徐朝霞和家人的合照。受訪者供圖
徐朝霞也是一面鏡子。
醫護人員奮戰一線,也有更多平凡人默默為其掃平前路。出租車隊的志願者,國内外的捐贈人,疏解壓力的心理師,抑或是更多的,待在家的普通人。一點一滴,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戰鬥。公交車司機是徐朝霞接觸比較多的一群人,“他們也特别辛苦,因為我們牽涉倒班,所以有的護士晚上12點、淩晨4點才下班,他們也從來都是準時把我們接走。醫護人員大家都住得很分散,住得遠的,離醫院可能有一個多小時,師傅們也都會來接。而且跟我們交流也總是跟我們說,辛苦大家了!但他們也是很辛苦的一群人。每個人都希望武漢更快地好起來。”
徐朝霞在病區。受訪者供圖
3月2日,徐朝霞負責區域的第一批治愈病人出院了,她特别高興。有時她也會想,全國都在努力,疫情能不能比預想日期結束得更早一點?“懷着希望總是一件好事吧。回去之後我也沒什麼特别安排,就想好好休息休息,去陪陪家人,也陪陪父母。”
這大概也是我們能許下的,最好的願望了。
監制:馬轶群 董博越
策劃:徐逸曈
采訪:王語欣
外聯:李曉龍
封面:徐瑞敏
終審: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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