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2年，周星馳從影10餘年後第一次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最佳男主角獎。

雖然頒獎嘉賓梁家輝和梅豔芳的開場十分搞笑，但周星馳卻有些緊張。看着手中的獎杯他一本正經地緻辭：“容許我嚴肅地講幾句話哈。”

于是接下來他就“嚴肅”地感謝了給過他幫助的一些人，其中包括他的偶像李小龍、帶他拍第一次電影的李修賢以及萬梓良等人。

李修賢也在後來的采訪中對周星馳也是大加贊賞，誇他聰明。

對之前兩人傳出的不和傳聞他回應道：“随便别人怎麼說。和一個演員合作完了，他後面發展怎樣全靠他自己。”

他還舉了周潤發的例子，說電影圈大家都是各忙各的。他和周潤發合作完了也很少走動，“不是說喝喝茶就是好朋友了”。

當時的兩人似乎是一片祥和。而且他和周星馳的瓜葛都是上個世紀的事了，金像獎之後兩人更無交集。

照理說他倆應該一直相安無事才對，但事情好像又沒有那麼簡單。

2009年，在香港一個電影論壇上，李修賢在媒體跟前對周星馳充滿了不屑。

他直言周星馳在交朋友方面有問題，說周星馳太會算計：“我幫他接戲賺到多少錢我沒算過，但一杯奶茶都沒有——不過我也不稀罕喝。”

他還寄語周星馳：“做人要忠厚點，金錢不是萬能的，朋友更寶貴。”

當時正值向太、王晶等人的“倒周”風波，他這番話讓周星馳的人品遭到很多質疑。摳門守财？忘恩負義？關于星爺的負面傳言一時間讓人難辨真假。

最奇怪的是李修賢的态度轉變——不知道對他來說交朋友到底要不要時常“喝喝茶”呢？

說到這個，就得提一下周星馳的另外一個前輩萬梓良了。

嚴格來說，萬梓良才是那個發掘周星馳的伯樂。

二、

周星馳成長在香港一個窮人區的單親家庭，小時候他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電影。

金像獎頒獎會上他感謝李小龍，因為正是電影裡的李小龍讓童年的他覺得自己有了情緒發洩和能力發揮的空間。

那時候他有一台攝像機，一有空他就喜歡扛着攝像機給他的小夥伴們分配角色模拟拍戲。

然而現實對成年之後的周星馳卻不是那麼客氣，讓本來就内向的他變得更加不自信，甚至自卑。

——周星馳一開始考藝員培訓班沒考上，後來是鄰居戚美珍幫忙給他争取到了去訓練班的夜訓班去學習的機會。

訓練班畢業之後他也沒能直接去拍電影，而是默默地做了6年的兒童節目主持人。

給周星馳打擊最大的是有一次他被指派去參演一個話劇。

做了那麼多年的電影夢、本來信心滿滿的他沒想到一到舞台竟徹底蒙圈了。什麼理論、演技之類的到了現實舞台竟完全用不上。

周星馳特别失落，他感覺白費了那麼多年功夫，自己可能根本就不是個演戲的材料，他想到了放棄。

幸虧很快他就遇到了萬梓良。

萬梓良在八十年代末的名氣不比周潤發差。

鼎鼎大名的他跟周星馳合作了幾場戲之後竟對對方的天分贊不絕口。

而且從那之後他時常會給周星馳一些生活上的幫助，還在一些導演面前說周星馳的好話。這些都給了周星馳莫大的信心。

李修賢也是在看了他倆合作的《捕風漢子》之後開始關注到了周星馳的。

三、

李修賢當時更是香港電影圈的一個大人物，他早在1970年就進入邵氏影業的培訓班，之後由大導演張徹發掘開始參演電影。

李修賢的厲害之處在于開創了香港警匪片的一個時代。

他塑造的角色總是英明神武又義薄雲天，使他成為當時很多香港人心目中的英雄形象。而且現實中的李修賢也同樣十分注重情義。

張徹最早啟用了他，但早期在張徹的電影裡主角一直都是狄龍、姜大衛等人，李修賢很少有發揮的機會。

直到八十年代以後他自己開始做導演，尤其到1987年他成立萬能電影公司之後才開始走紅。

連張徹自己都說“李修賢并非由我而紅，我隻是帶他入行而已。”

但李修賢卻一直視張徹為師父。

他1988年傾盡萬能公司之力和姜大衛一起發起拍攝了緻敬恩師的電影《義膽群英》；2002年張徹去世之後也是他倆一手操辦了恩師的後事。

此舉讓香港名人蔡瀾大為感慨，說李修賢是張徹衆多徒弟當中最孝順的一個。

或許在李修賢的心裡，周星馳也應該像自己一樣，對待發掘自己入行的人應該始終像父輩一樣尊敬。

但周星馳顯然沒做到。

周星馳和萬梓良的《捕風漢子》并不是十分賣座，那時候的他仍然是感覺自己出頭無日。

而李修賢彼時正是能量最大的時候。

他的萬能公司除了拍他自己的警匪片之外還在大膽嘗試各種不同戲路、啟用新人導演和演員。像大傻成奎安、張家輝等人都是他一手栽培出來的。

也包括郁郁不得志的周星馳。

讓周星馳也沒想到的是，李修賢一下子就跟他簽了10部電影的合約。而且第一部就是那個讓他獲得了金馬最佳男配角獎的《霹靂先鋒》。

而李修賢沒想到的是，自己當年在張徹手下幹了10年沒火，但這個“星仔”卻隻用了一兩年的時間就如日中天。

《霹靂先鋒》之後周星馳拍了無線的《他來自江湖》、主演了《一本漫畫闖天涯》，1990年跟劉鎮偉合作的《賭聖》更是獲得了4千多萬票房，打破了香港地區的票房紀錄。

這标志着周星馳時代的到來。

于是，周星馳成了“星爺”，各種電影公司、各種片約紛至沓來。他體會到了“一舉成名、身價暴漲”的感受。

然而在李修賢眼裡，周星馳仍然是“星仔”；不管他在外界眼裡的身價多高，給自己拍電影還是隻能按老價格。

周星馳倒也規矩，就按他的價格又拍了《龍的傳人》和《情聖》兩部電影。

雖然這兩部電影跟周星馳其他的作品相比票房很一般，但也已經足夠創造李修賢公司的票房紀錄了。

李修賢虧嗎？他當然不虧。

不僅如此，拍完這兩部電影之後李修賢把剩下的合約轉給了向氏的永盛電影公司，華麗麗地賺了一筆“轉讓費”。

周星馳其實也不虧，李修賢的“轉讓”使他和永盛有機會合作了《唐伯虎點秋香》、《逃學威龍》等多部賣座電影。也使他徹底奠定了自己在喜劇影壇的地位。

但從那之後兩人就再無合作。直到九十年代末傳出李修賢指責周星馳“發達之後不認人”的傳言。

2001年的某一天，成奎安在出席活動的時候還直指周星馳“忘本”。指責他在1993年的電影《濟公》裡的那句台詞犯了忌諱。

四、

周星馳真的是“忘恩負義”的人嗎？

幾乎同時，也傳出周星馳跟萬梓良不和的傳聞。說是周星馳拍《喜劇之王》的時候本來是邀請萬梓良出演吳孟達的角色的，但因為鬧了不愉快才換成了吳孟達。

周星馳對待電影的認真态度和他的嚴厲很多人早有耳聞，他有一些讓前輩産生不滿的做法或許也不可避免。

但周星馳并不是那麼翻臉不認人的。

萬梓良在《喜劇之王》裡沒有戲份，但周星馳還是給他片酬照付、片尾署名對他特别感謝。

1992年萬梓良結婚的時候周星馳擔任了他的首席伴郎、2002年萬梓良又一次結婚的時候周星馳沒能到場，但星媽代表他到場祝賀。

成奎安對他的指責也讓人哭笑不得。

“李修緣”本來就是濟公的原名，這怎麼改？況且周星馳在電影裡本來扮演的就是“李修緣”，他怎麼不說這是向李修賢緻敬呢？

所以說周星馳始終對萬、李他們還是尊重的，否則也不至于在金像獎那樣十年難得一遇的場合特别提到他們。

另外，雖然2009年那次李修賢在媒體跟前說了一些周星馳不周到的地方，但他也表示自己并不傷心，因為“他也沒欠我什麼。”

——總算是個明白人。

五、

最值得品味的是，不管别人的評價怎樣，周星馳始終沒作正面回應。

或許有兩個原因。一方面是周星馳醉心電影，無暇處理各種人情世事；另一方面就是這事本來就很難說清。

李修賢有他自己傳統的師徒觀念沒錯，但他帶給周星馳的其實就是一份合約關系——互相看到價值的一場合作而已。

而且結果也證明他倆的這次合作達到了雙赢。

還要什麼自行車！張徹也沒在他走紅之後找他要過自行車啊。

——起碼這件事不能說明周星馳的人品有什麼問題。

前幾天和周星馳合作過多部電影的黃一山發視頻時聊到周李的這段恩怨，他總結說：

其實他倆沒有什麼心病，周星馳始終對李修賢心存感激，而李修賢也一直對周星馳是贊賞有加。所謂的“不和”都是外界的誤傳而已。

這也許是對他倆幾十年關系的最完美總結吧。

其實所謂“是非”，并不是非“是”即“非”，很多時候“似是而非”。所以常常是“難分是非”，更難分誰是誰非。

不過無論誰是誰非都已經過去，周星馳和這些前輩當年的瓜葛對如今各自的生活都沒有什麼意義了。

息事甯人、各自安好本就該是每個人的最佳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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